我的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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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年画画时用来调墨的是一只瓷碟,闹钟大小,东莞生产,厂家以前曾在香港上环东街有分销店,价格便宜,制品上乘(至少看上去很漂亮)。趁圣诞节打折,我挑了一只白色浅碟,碟盘正中印着骑单车的松鼠,价值70港币。一开始买回来打算放零钱,后来画画时找不着调色盘,一着急把墨倒进去,再后来就一直倒进去。现在光滑的碟底变成火星表面,凹凸不平的陈墨混着猫毛,那只松鼠骑一百年也出不来。
瓷碟和其他杂物都堆在书桌右手边的角落,书桌长一百八十公分,深棕色桌面,以前和女友吵架后直接跑去买来泄愤(当时为了她在努力存钱)。头几天还珍视着时时擦拭收拾,现在堆满了正在读的书,杂志,手稿,零钱和绘制工具,只留给自己海报大的地方用来工作。去年年底我把旧杂志堆到门口,将里屋的拷贝台搬出来。拷贝台是十几年前一位做装修生意的叔叔送我的开业礼物,实心木板打制,台面铺了玻璃和塑胶板,当时做了六个,每个重4.5公斤。年轻时我是暴躁型总监,事情不顺,收不回款,画错了稿子,一点小事立刻点着火药桶,吼一声砸一拳,一拳砸下去,拷贝台玻璃碎了。碎一个换一个,换到现在还剩完整的两台(请叫我神拳犀牛叔),其中一台还配不上玻璃,靠已经开裂的塑胶板做支撑。现在再发火,我会一拳打在旁边的书堆上,同时小心力度别太大震翻茶杯危及电脑(年纪大了还是学会一点自制)。拷贝台前有道凹槽,以前放笔筒,现在塞满废纸,外卖单(一直想点某家店的榴莲披萨却又总没勇气下单),一枝朋友自制的假花(用来给她的喜糖盒子做装饰),十几块用了一半的香精橡皮(橡皮的香味吸引小强出没)。吃橡皮屑和纸屑长大的小强身体是半透明的,趁它们还没有大到吓人,我用废纸按扁它们再扔去楼下——蚂蚁们,宵夜来了!
我对黄色灯光上瘾,办公室的日光灯几乎是不开的。两盏台灯都是工业式可伸展设计,我喜欢把它们拉到与额头平行的位置,这样投在眼前的光是最强的。黄色灯光能让颜色得到提升,所以一般画廊都会使用黄色射灯——它们能让我正在画和写的东西显得更美,更有“价值”和“品相”。于是白天我也拉上窗帘打开灯工作,黄色灯光就是我的魔镜:灯光灯光,告诉我谁才是最好的创作人?
数了一下,书桌上有十三支笔:分别有两支签字笔,三支科学毛笔,一支星巴克赠送的圆珠笔,一支自动铅笔,两支绿色马克笔,两支白描毛笔,一支油画笔,还有一把剪刀和一只裁纸刀。已经有好几年我不再使用笔筒,原来摆放笔筒的地方现在杵着一只有缺口的星巴克杯子,纯白色,用来挂茶包的叶片挂口也缺了半边。当时店员要拿去淘汰,跟他纠缠几个回合被我讨回来自用,我喜欢这种略有残缺的器皿,显得有经历有故事。桌上还有四只葫芦图案的浅碟,通常食肆会拿来装调料,去年为了一篇采访认识了店主Amy姨。店开在香港湾仔秀华坊,特别隐蔽的小店,专营欧洲日本各式杂货。可惜因为店租上涨,今年再去已经悄悄结业。
桌子上有两台手提电脑,一台黑色戴尔,几近寿终,现在主要担任移动硬盘的工作,另一只白色苹果是朋友肖大侠半价转让给我,当时被告诫,说用过苹果你就会抛弃其他电脑系统了,我摇头,那可不一定。她不知道我最擅长两种模式切换么:画画写作两手抓,苹果文斗斯也都不放弃。
书桌上还有两只文件夹,A夹里放着每张价值0.056元的复印纸,B夹是0.064元。每年我都会买两沓复印纸,A用来写草稿,打印资料,B则打印合同,画正式的插图稿,1000张刚够一年使用。现在常用超市买的廉价走珠笔,我怀疑现在走珠笔的质量存在问题,以前一支走珠笔大约可以写两万字,但现在一年内我用掉了三十二支——我可没有写出六十四万字来(而且我字写的非常小)。跟朋友讲起,大家都感叹现在是速食时代呀,连笔的寿命也变短了。
原文刊登在2015年5月11日《精品购物指南》都会版第68页:http://e.lifestyle.com.cn/default.aspx?magazine=2730&issue=1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