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B·怀特 书信集 最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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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凯瑟琳·怀特,E·B·怀特 |
这本书信的出版,并非E·B·怀特本人的意愿。他在书信集的开头就写到:从理想意义上来说,书信集理应爱作者身后出版。其益处显而易见:编辑可以自由驾御,作者可以彻底隐身——于坟墓,毫发无损地隔离窘迫,逃脱诽谤。我已然无法符合这种理想状态。由于典型的命运失误,我仍然活着,而此书也只好委屈于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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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怀特的全名是埃尔温·布鲁克斯·怀特(Elwyn Brooks Whites),1899年7月11日,在纽约州的弗农山——纽约州威切斯特县的一个市镇——出生。家里有六个孩子,他是最小的,比上一个孩子小五岁。家里属于社会中上层,曾雇有女佣。1904年,他的父亲曾祖下缅因州(美国的东北部,自纽约州靠上)某处湖泊的一个营地——这段往事,被记录在《重游缅湖》中。
康奈尔大学是他的母校。大学毕业后,他为美联社工作,后又在《西雅图时报》供职,当时事记者。但他个人的写作风格是如此的悠然,缓慢,似乎总是在享受生活,有点漫不经心的游乐气氛,和报纸所要求的激烈,点题,吸引目光,有点不搭调: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写日常小事,写内心琐碎感受,写生活中那些不太重要却如此贴近的东西,是我唯一能赋予热忱和优雅的文学创作。作为一名记者,我很有挫败感,因为我采访回来,内心充斥的不是事件的具体实情,而是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琐碎困惑和趣闻。
于是在西雅图工作了两年后,他的工作突然告吹,然后在偶然看到一则报纸上的广告后,决心去阿拉斯加旅行。因为他实在写不出符合要求的文章。在非凡岁月一文里,他写到:我住西雅图,无业,六月中旬,虽然没有理由去阿拉斯加,但也没有理由不去。从我失去工作,到我动身北上,前后四个星期,这段时间的记载,显示了一个抱负远大的青年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生活。那时,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学青年,事事较真儿的诗人。天空的一点奇观,我都要礼赞,任何卑鄙或不公正,都不能逃脱我狂乱挥舞的利刃,刀锋所及,倒也伤不了谁的皮肉。我自命正义,抽空也想想女孩子。我经常想的是一个叫做尚特可勒的餐厅的女招待。我订了两份纽约的日报——世界报和晚邮报。晚上,我独自一人,在连接盟湖和华盛顿湖的运河里游泳。我很少凌晨两三点睡觉,理论是,对年轻人来说,倘若有大事变,必定发生于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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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之前,他在阿拉斯加的航海中打工填补单边路费,和朋友霍华德·库什曼驾着一辆敞篷T型福特车,一路做工,返回东部。他们在咖啡馆里弹钢琴,堆草垛,销售蟑螂药,买文给当地报纸等等。可1925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纽约客杂志诞生了。纽约客是一本文艺综合类刊目,内容有小说,新闻评论,名家散文,漫画,诗歌,专题深度报道,由哈罗德·罗斯创办,因为哈罗德想要办一本真正高级趣味的幽默杂志,有思想,有深度,他受不了当时低级逗笑的杂志了。怀特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写了一篇模仿广告宣传的滑稽作品,向当时人手奇缺的纽约客投稿,结果九个星期后被录用。自此,他和名字就和纽约客分不开了,连娶老婆,也挑中了纽约客杂志的内部人员——当时任小说编辑的凯瑟琳·安格尔。也许大家对她不是很熟悉,但你肯定听过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当时就是她在杂志上第一次发表了纳博科夫的小说,并且和老纳签署了首发协议(凡是纳博科夫写的,篇幅适合,能够在杂志上发表的,都要首先在纽约客上发表,其他杂志才可转载。)她是纳博科夫最信任的编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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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怀特的文章轻淡,充满了浓浓的美式村庄味儿,不着痕迹的幽默,诗歌般的轻盈,纯朴,诚恳,美好,玩味其中。当然这种风格的形成,不是故意要抹掉生活中的不如意,对琐碎之事的烦不胜烦,或遭遇不幸时的痛苦,实际上他天天在跟无聊做斗争,长时间只在一份职业(纽约客的且记且评栏目) 上劳累,让他越来越乖戾暴躁。
焦虑,是怀特一生的特质。他的敏感又让焦虑变得愈发沉重。他喜欢小动物,正是对动物在人类文明中生存的悲剧性的感知。
一天,我不在家的时候,它在起居室找到了我的一件羊毛衫,把它撕得支离破碎,这究竟是出于焦虑,还是愤怒,我不得而知。他是这样描写狗的。对于一棵年迈的倒下的树,他感叹道:我花了几百元钱,想尽力保住这棵愉树,却是枉然。那棵树还是随着一声砰然倒在了草地上。现在,他们要我花一大笔钱尽力保住自己的视网膜,但终究这是无用的。而他的写作生涯更开始于:在哈尔兹餐馆,一位女招待把牛奶溅到他身上。关于这些尴尬,他在非凡岁月一文中有更坦诚的告白。由于怀特的船票到斯卡奎就作废了,他不想下船,就向船长申请某个职位,以工抵程。最后,船长安排他在餐厅作夜班侍应。当时,他不直到夜班侍应是什么。有一位老妇人看见他突然从高贵的船客,变成给顾客收盘子,拿小费过活的人,她惊呼道:天哪!你何时做了女招待?地位的变化让他觉得极其滑稽,他以冷面相对,又在日志里渲染一番,大大夸张了它的喜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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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最美的决定》中,随信寄给凯瑟琳·S·怀特的诗。
1929年11月30日
自然史
蜘蛛从枝头撒谎那个掉落,
松开自己织好的网:
编成了细索一副
用来攀着往上。
方才那一路的跌下,
落得飞快,心却不甘,
它要造一座梯子,
返回开始的地方。
因此,我也奋力学蜘蛛那样,
从蛛网里将真理悟出,
扎一条丝线在你心上,
好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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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克里夫兰海兹五年级学生的信
1955年1月21日
……你们问我是否在农场里养了一些动物。我养了好多小猪,小羊,小鸡,还在谷仓里养了小鹅。我给你们讲讲去年冬天发生在母鹅身上的故事。牧场里有一个小池塘,母鹅就把它当成了游泳池。它们从谷仓空地出发,慢慢走过去;越来越靠近水时,它们突然奔跑起来,接着,就张开翅膀,飞了起来,扑通一声落到水里。可是,有一天夜里,那还是去年初冬的时候,池塘一夜就冻住了。小母鹅们还没有见过冰,根本不知道这事。它们朝池塘走去,飞到空中,然后降落,这时,它们的腿撞在冰面上,滑过整个池塘,栽到对面的岸上。就这样,它们见识了什么叫作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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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猫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4-09-15 21: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