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金庸变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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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金庸很晚,上高中了都。——小学时看的黄日华翁美玲版《射雕》电视剧当然不能算数。
有一次期末考试完,宿舍里熄灯后仍点着蜡烛,在打扑克。我忽然动心,去学校附近出租图书的小店,挑了四册一套的《倚天屠龙记》。看得昏天黑地,一夜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接着看。金庸的套路,一个你觉得很牛逼的人物出现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更加牛逼闪闪的人物踏着五彩祥云就到了眼前。这样坐过山车的阅读经验,前所未有。把自己代入小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恨不能亲身参加各种喜欢的场景,不停换角色,管他好人坏人。
我启蒙太晚。隔壁宿舍一位同学,阅尽天下武侠。据他自己讲,读初中时,某回语文考试,他写作文实在编不出句子,就把《雪山飞狐》中苗人凤胡斐对决的场面默写了一番。
大学时陆陆续续把金庸的书读完。《倚天》重读次数最多,总有八九遍。
有一年本地晚报《读书》版开了一个专栏《金庸茶座》,我和几个同学都写了豆腐块投稿。有作者语重心长地说,金庸是成年人的童话,总有读他的那个阶段,也总有厌倦的时候。看到这里我们不仅冷笑,觉得自己对金庸的热爱凡俗之人怎能理解,我们会爱他一辈子,就像对初恋女友发誓一般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我手头的金庸著作目前只有《雪山飞狐》,倒是有好几个版本,三联的袖珍本、明河版,还有一种三联的假精装。后者没有定价,是出版社送人的礼物,只印了六百册。买不起全套,偶然得到这一本也不错。《雪山飞狐》一本里还有《鸳鸯刀》《白马啸西风》,十四分之三了。
其实后来也不想再去买一整套《金庸全集》。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阅读金庸的欲望忽然冷了下来。平时想不起读,或者找出来翻几页,就心无挂碍地放下。
李师江的小说《中文系》里,有一节讨论金庸小说里的问题,怎么说的已想不起来,反正是作为金庸热心读者的反思。
余华《飞翔和变形》一文,说到作家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只有当想象力和洞察力完美结合时,文学中的想象才真正出现,否则就是瞎想、空想和胡思乱想”,“文学中的想象,是值得信任的叙述,因此每一个想象都需要找到一个现实的依据”。
我似乎觉得,金庸往往模糊了想象力和洞察力的界限。参照现实经验,我们觉得不可信的因为他的叙述变得(更)可信,我们认为确凿真实的部分则变得不那么可信了。
重读王朔的《我看金庸》,竟然多了几分认同。虽然言语嬉皮,但他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