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部健一 《潮风17号四十九分钟之壁》(自翻,渣)
*本文收录自苏部健一短篇集《六块炸猪排》,第三届梅菲斯特赏受赏作品。
翻译:千阙里
“潮风17号”四十九分钟之壁
1
临近下班时间仅剩30分钟了。然而我在下班时间到来之前,却闲得不行。于是我准备到早已女的办公桌去冷嘲热讽一阵打发时间。而从刚才开始,早已女就不知道在干什么地歪着头盯着桌子上的一份地图看,我感到很好奇。
“喂,怎么了?”
我从后面出声叫他,早已女像弹起来似的跳了起来。
“啊...前辈你叫我!?”
“怎么了?又有难解决的事件了?”
“嗯..怎么说呢...其实是这么回事。是关于保险金杀人,彻底没辙了......”
“保险金杀人?什么,是这种事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给我听听吧。”
说着,我从早已女面前拉过来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准备洗耳恭听。
“有一个男人,他妻子身上有一亿日元的保险,当然,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寿保险。然后,在五天前,这位妻子被杀了。根据调查,凶手是这位丈夫,动机当然是为了保险金,这一点不会有错,然而这位丈夫,却在事件发生的时刻,有着铁壁般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而且,要是不能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这位丈夫就只能认定为无罪,我们公司就必须要支付全额保险金。”
“原来如此,你刚才一直盯着这个地图,就是在思考这件事吗?”
“是呀,嘛,总之前辈你先看看这个地图吧。”
说着,早已女把桌子上的地图展示给我看。(参照图1)
看起来是四国的地图。
“作为被害者的那位妻子,从昨天往回算刚好五天前的晚上11点40分,在这张地图的B地处的某一列车站站附近被杀。丈夫方面,那天下午5点30分,在这张地图的A地点刚好也是列车站附近被很多人目击过。也就是说,丈夫要去杀妻子的话,下午5点30分在A地的他,不得不在当天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到这里为止你懂了吗?”
“嗯,明白,请继续。”
“好,到此为止,下午5点30分在A地的丈夫,其身影又在晚上11点40分的B地出现,无论怎样都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警察和我们调查过,可以证实。”
“喂,喂,等一下。从下午5点30分到晚上11点40分的话,不是还有6个多小时呢么,坐飞机不是很简单就能办到吗?”
“哦,说起来,飞机是坐不了的.”
“坐不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丈夫啊,有极度的恐高症。”
“恐高惧症?喂,这家伙这么邪门啊。”
“是真的,那个男人去A地时,还是从东京专门坐船去的,而且,精神科医生诊断过了,他确实有恐高症”
“原来如此,那就不能考虑飞机了呢。”
“没错,另外,如果坐船从A地去B地的话,时间会不够,所以就不讨论了。然后,驾车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能驾车?”
“嘛,这个男人并没有驾照,而且也没有任何替他驾驶的共犯存在的迹象。”
“仔细调查过出租车公司了吗?”
“嗯...这方面姑且调查过了。”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从A地去B地的方式,剩余的可能性,就剩下坐火车这一项没有考虑过了吧?”
“嘛...虽然是这样...”
“怎么了?坐火车也不行吗?”
“没错。即使是坐火车也不可能。”
“但是,现在放弃不是为时过早吗?不管怎样,只要花些功夫想...或许可以...”
然而早已女却打断了我的话,摇着头说
“哎呀,哎呀,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想,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男人,晚上11点40分之前坐火车到B地,这种荒谬的事情是不可能有的。就算是最厉害的超能力者也办不到,我现在就好比尤里盖勒扔掉汤勺的心情一样了。(注1)。,”
(此处似乎为双关语,尤里盖勒是以色列著名魔术师,绝活是不借助外力使勺子变弯,“扔掉汤勺”是日语惯用语,意味“不可救药”,“无计可施”)
这样说着,早已女夸张地做出望着天的样子。于是这时,我才发现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
“嘛,总之,不要这么灰心。比起这个,这份地图可以借给我吗?我回家还想再思考思考如何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
这时,早已女吃惊地看着我。
“诶,前辈你?这个地图是复印的,借给你倒是没有关系,但是前辈你再怎么着,这个不在场证明的铁壁都是不可能被击破的,不管怎样,坐火车在6个小时之内从A地到B地根本办不到。”
“好了好了,借给我就行了。”
我从早已女手里抢走了那张地图。
于是,我扔下毫无头绪的早已女,速速打卡离开了公司。
2
我此时正待在古藤的公寓里。
离开公司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顺路去了古藤家,关于不在场证明的事件,我想让对旅行和解谜很了解的古藤借我一臂之力。
对他讲完事件的大致情况,古藤看了看放在眼前的地图,说“这个地图上A地看起来应该是德岛,B地应该是对应宇和岛吧(注2)。”
(注2:德岛和宇和岛均为四国地名)
我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
“诶...你就光看了看那张简单的地图,就能知道这些信息了么?”
“呃....这种程度是作为日本人的常识好么?”
“也是啊...”
“比起这个,我说你啊,至少也应该知道四国有哪些县吧?全部说出来听听?”
“诶?四国的县啊?这...这个嘛,当然知道了...”
“那就说来听听。”
“那...那个......首先是高知县,然后是爱媛县,盛产柑橘的爱媛县。”
“唔。”
“还有,建造了濑户大桥的,是香川县没错吧?”
“没错,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那个...是什么来着...哦对!是因阿波舞出名的德岛县。”
“嗯,没错,记得很清楚嘛。”
“啊,这是因为我经常跳阿波舞。”
“诶?你会跳阿波舞啊,真是意外呢。”
“呀...其实并不...”
经常在提供阿波舞的特殊浴场跳舞什么的怎么可能说出口。
“你还挺厉害的嘛,四国四个县全都说来了呢。”
“喂,别把我当笨蛋啊,这种程度是作为日本人的常识不是么?”
“不,并非如此。过去,有个节目对东京的数十名小学教师进行了采访。让他们说出四国的全部四个县,结果能全部说出的,仅仅不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
“诶?真的吗?再怎么也不应该连这都...”
“是真的哦,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
“诶...这世界上还真有那样的笨蛋啊。”
“啊啊,这种人真是没辙,话说回来。这个不在场证明的事件,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男人,要是能在当天晚上11点40分之前坐火车到达的话,事件就能解决了吧?”
“嗯,正是这样。”
“好!那么,那就赶紧看看列车时刻表,调查一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办不到吧。”
说着,古藤立刻从书架上取出了列车时刻表,开始翻“四国铁道”的页数。没一会儿工夫,古藤手指着其中某一页停了下来。
“找到了,就是这里。首先是从德岛出发,这里有德岛线经过。下午5点30分出现在车站的男人,等等....啊,刚好可以乘坐这趟下午5点32分出发的‘旋流20号’列车呢。”(参照表1)
古藤把记载着“旋流20号”的那一页给我看。
“唔,没错呢。嘛,细致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姑且先当作他来得及乘坐这趟发于下午5点32分的列车吧。”
“好,然后,这趟‘旋流20号’17点32分从德岛出发后,18点44分到达终点高松站。”
“高松以外的站都不到吗?”
“嗯,所以,这个男人只能在高松下车后,换乘下一趟予赞线,除此以外别无他选。”
古藤迅速翻起时刻表。
“找到了,这里。唔...下午18点44分到达高松...”
“怎么了?”
“嗯...并没有中转特别便捷的列车呢。这样一来,就要浪费30分钟时间了。”
“嘛,但是也没办法了。已经知道他没有驾车,除了等候列车,也没有其他更省时的方式了啊。”
“好吧,总之,男人再从高松出发,乘坐每站都停车的列车,应该是要到这个叫做多度津的车站。然后,20点04分,从多度津,转乘从冈山发的‘潮风17号’列车。”(表2)
“嗯,这样一来,下一站要到哪儿?”
“啊,下一站的终点是松山,在22点10分到达。”
“从这里,下一站再从松山,转乘下一趟列车吗?”
“嗯,从松山乘要坐的是终点是宇和岛的列车,也就是晚上22点55分出发的‘宇和海23号’。”(表3)
“好,然后,几点到达B地宇和岛呢?”
“等等...呀,不行,赶不上!到达宇和岛的时间是夜里00点08分。”
“怎么搞的,这样一来,不是比作案时间晚上11点40左右迟了大约30分钟么!?”
“嗯,虽然很遗憾,但确实如此。”
“但是,到从松山换乘最后一趟‘宇和海23号’为止,不是有45分钟的等车时间么?”
“嗯,因为没有更方便的车了
“那么,利用上这45分钟,乘坐每站停车列车.....在作案时间之前能不能到达现场呢?”
古藤眯着眼睛盯着时刻表,不久摇了摇头。
“嗯...看起来不行,不管怎样,每站停车的列车速度又慢,那时候已经是十点左右了,在那种乡下地段,列车数量已经不多了。”
“这样啊。”
“要是‘潮风17号’能够早49分钟到达松山的话,就能赶上晚上9点21分从松山出发的‘宇和岛21号’了......这样一来,这辆列车晚上10点37分到达宇和岛,距离行凶时间就能还有一个小时的余裕......”
“嗯,49分钟啊,这真是一块厚壁啊。”
“啊,让列车早出发49分钟什么的,不管怎么想,是不可能的啊。”
“是啊,所以说,还是不行啊。”
“不论怎样,看来利用列车,在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呢。”
“再等一下,咱们刚才一直都在讨论从四国北侧通行的列车,该不会,他是利用从四国的南侧,也就是高知方向通行的列车在时限之前到达宇和岛的吧?”
“这个,我想应该比北侧列车用的时间更长,还是姑且查一下吧。”
“嗯,拜托了。”
古藤又熟练地翻起了列车时刻表。
“找到了,就是这个!首先是从德岛出发到达阿波池田的德岛线。下午5点30分之后乘坐最早出发的急行列车的话,是18点8分出发的‘吉野川3号’。然后,这辆吉野3号列车在19点28分到达阿波池田。接下来是从阿波池田到窪川的土赞线,这样一来,理想情况下就能够乘坐从冈山出发的‘南风11号’了。我看看,这趟列车是在21点47分到达窪川。”
“喂,这样看起来,好像能赶得上啊!”
“嗯,搞不好能行。”
古藤说着,兴奋地翻起了书。
“太好了,是这个。最后从窪川到宇和岛的是予土线。那么,在21点47分之后从窪川出发的列车还有......啊!”
“怎么了?”
“没了...”
“诶?”
“已经没车了......”
“没车了是指?”
“没有了啊,从窪川出发的最后一辆列车的时间是20点30分。在这个时间之后,一辆列车也没有了。(表4)这也就是说,在那一天之内从这里到宇和岛是不可能的啊。”
“啊,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明明就差一点儿...车次却没有了!可恶,只能是坐汽车了吧......”
“但是,坐汽车是不行的吧?”
“嗯,不得不考虑没有使用汽车的情况。”
“首先,就算汽车要飞起来一样全速前进,只要是汽车,可能连勉强刚好到达都不行。”
“这样啊,看来,不得不放弃了呐。”
“啊,不管怎么做,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这个男人,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都是不可能的了......”
“嗯,我们俩最终还是没能冲破犯人不在场证据的铁墙。”
“事到如今,看来你还是不得不跑一趟。”
“诶?”
听到古藤莫名其妙的话,我感到疑问,歪着头看着他。
“每回都是这样嘛,在旅行推理小说里,要破解不在场证据的话,身为主人公的刑警总是亲自要飞奔到现场去,这不是老规矩么?”
“你前阵子不是说,带薪假期还有剩一点儿,这回就休个假,一个人到四国去吧。因为到现场去一趟的话,肯定能发现一些从时刻表上发现不了的东西呀。”
“唔,这个...”
于是我最终还是去了四国。
3
第二天,一到规定的下班时间,我就直接往东京车站奔去。为的是赶19点10分出发的寝台特急朝风号。为了破解不在场证明,当然必须要坐寝台列车。这趟“朝风号”一驶入月台,我发觉自己几乎像十津川警部(注3)那样兴奋了起来。
(注3:这是西村京太郎笔下的侦探,十津川省三)
我向公司申请了三天的休假。虽然旅费全部自付,但是这个事件要是能被我精彩的解决的话,这笔钱自然能作为经费报销。
目的地松山到了。
如果潮风号能够早49分钟到达松山的话,作为嫌疑人的那位丈夫,乘坐宇和海21号,就能够在行凶时间之前到达宇和岛。所以我不管怎样,一定要冲破这49分钟的铁壁。
在冈山,换乘7点05分发出的“潮风1号”,我在早上9点45分平安走下月台。
我立刻拦住了一位在附近的三十五岁上下的车站员,像他说明缘故之后,抛出了几个疑问。然而,不出所料,我一个期待的回答都没有得到。
“那么列车大幅度偏离了列车时刻表运行这种情况,会在这个松山站发生吗?”
我这么一问,年轻的车站员笑了,用不带一点儿口音的标准话回答道:
“这个呀,日本铁道的准时程度可是世界第一。列车不管是早到49分钟,还是晚到49分钟,只要没有发生事故,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如此。只要没有发生事故啊。”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点,抱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姑且试着问他:
“会不会,距今天一周前的夜里,刚好发生了你所提到的事故,使列车发车时间偏离了时间表呢?”
“诶,一周前吗?”
说着,年轻的车站员的目光好像在望着远方。
“唔...啊!说起来...!”
“诶!发生什么了吗?”
“啊,不是,说起来一周前的夜里,宇和岛方向的路线上,刚好发生了架线事故。21点21分的宇和海21号之后的列车,全部推迟发车了50多分钟呢!”
“诶,你说什么?!”
我急忙从包里掏出时刻表,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21点21分出发的宇和海21号列车晚发车了50多分钟。暂且假设晚发车54分钟的话,宇和海21号发车时刻就成了22点15分。这样一来,22点10分到达松山的乘客,乘坐22点15分的宇和海号就在时间上具有可能性了。
总之,身为嫌疑人的丈夫乘坐了这辆列车。然后这个男人,在这一天杀了他的妻子之后,突然想到利用这个事故来创造不在场证明。
于是,妻子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被警察询问不在场证明时,当即拿出列车时刻表给警察看,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无罪。
确实如此,那天发生的架线事故被漏掉,可以说是警察的怠慢。架线事故据说并不是新鲜的事情,再加上事故发生的时间已经是深夜,警察即使就有没有发生事故向车站员询问,如果不是在那天当班的话,碰巧不知道那个事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一经调查,实际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不在场诡计。但是,只是待在东京看列车时刻表的话,却是绝对无法破解的诡计。果然正如古藤所说,不辞路远跑出来是有价值的呀。
我向车站员道谢,打听出了哪里有最近的机场,立刻去往最近的松山机场。
既然事件已经解决,就不能再磨磨蹭蹭了。飞机票的费用当然会被算在经费里,不管怎么说可是避免了一亿日元的损失,我将会得到一大笔特别奖金。
于是,现在早已女肯定还在为破解不在场证明而头疼发愁,回东京一路上,我都意气洋洋,精神十分高涨。
尾声
“......所以说,那天,作为嫌疑人的丈夫,乘坐了因为架线事故而延迟发车的‘宇和海21号’。从而,在犯罪时间,即晚上11点40分时,丈夫在B地杀死妻子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早已女张大了嘴巴听了我的说明。我可是精彩地识破了不在场证明诡计,他却一声也不吭。
“就是这样,这个事件就这么平安解决了。怎么样,佩服我吧?”
“......“
所以说,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被害者的丈夫,犯罪时间晚上11点40分时在B地是能做到的哦。川崎先生!”
我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综艺节目里的山本。(注4)
(注4:大概是指日本演员川崎敬三和山本富士子)
“......”
“喂,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我的推理太精彩了,赞叹地说不出话了么?”
“前,前辈......”
早已女终于挤出了声音。
“嗯?”
“这个...再怎么说,玩笑也开得太过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早已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痉挛。
“玩笑开过头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自作主张解决这个事件让你不高兴了?”
“啊,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前,前辈,你刚才说,只用6个小时就从A地去B地难道真的可以......”
“所以我刚才不是充分地证明给你看了嘛。事件当天,因为发生偶然事故,犯人利用列车只用6个小时从A地到B地是可能的!”
“不...不是的,这个...绝对办不到。”
早已女此时脸完全变青了。我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早已女为何还要拼命否定我的说法。
“那么,你为什么如此强硬地坚持犯人不可能利用列车6个小时从A地去B地呢?”
“那是因为,前辈,,,,,,”
早已女的声音好像要消失了。
“好了,给我快点儿解释啊!”
我逼问早已女。
“因,因为,前辈你,前阵子借走的那张地图,那个并不是四国地图,是澳大利亚地图啊!”
“诶?”
“无论怎么考虑,从布里斯班到珀斯这么远的距离,当然无法只用6个小时坐列车到达......”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翻译:千阙里
“潮风17号”四十九分钟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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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时间仅剩30分钟了。然而我在下班时间到来之前,却闲得不行。于是我准备到早已女的办公桌去冷嘲热讽一阵打发时间。而从刚才开始,早已女就不知道在干什么地歪着头盯着桌子上的一份地图看,我感到很好奇。
“喂,怎么了?”
我从后面出声叫他,早已女像弹起来似的跳了起来。
“啊...前辈你叫我!?”
“怎么了?又有难解决的事件了?”
“嗯..怎么说呢...其实是这么回事。是关于保险金杀人,彻底没辙了......”
“保险金杀人?什么,是这种事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给我听听吧。”
说着,我从早已女面前拉过来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准备洗耳恭听。
“有一个男人,他妻子身上有一亿日元的保险,当然,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寿保险。然后,在五天前,这位妻子被杀了。根据调查,凶手是这位丈夫,动机当然是为了保险金,这一点不会有错,然而这位丈夫,却在事件发生的时刻,有着铁壁般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而且,要是不能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这位丈夫就只能认定为无罪,我们公司就必须要支付全额保险金。”
“原来如此,你刚才一直盯着这个地图,就是在思考这件事吗?”
“是呀,嘛,总之前辈你先看看这个地图吧。”
说着,早已女把桌子上的地图展示给我看。(参照图1)
看起来是四国的地图。
“作为被害者的那位妻子,从昨天往回算刚好五天前的晚上11点40分,在这张地图的B地处的某一列车站站附近被杀。丈夫方面,那天下午5点30分,在这张地图的A地点刚好也是列车站附近被很多人目击过。也就是说,丈夫要去杀妻子的话,下午5点30分在A地的他,不得不在当天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到这里为止你懂了吗?”
“嗯,明白,请继续。”
“好,到此为止,下午5点30分在A地的丈夫,其身影又在晚上11点40分的B地出现,无论怎样都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警察和我们调查过,可以证实。”
“喂,喂,等一下。从下午5点30分到晚上11点40分的话,不是还有6个多小时呢么,坐飞机不是很简单就能办到吗?”
“哦,说起来,飞机是坐不了的.”
“坐不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丈夫啊,有极度的恐高症。”
“恐高惧症?喂,这家伙这么邪门啊。”
“是真的,那个男人去A地时,还是从东京专门坐船去的,而且,精神科医生诊断过了,他确实有恐高症”
“原来如此,那就不能考虑飞机了呢。”
“没错,另外,如果坐船从A地去B地的话,时间会不够,所以就不讨论了。然后,驾车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能驾车?”
“嘛,这个男人并没有驾照,而且也没有任何替他驾驶的共犯存在的迹象。”
“仔细调查过出租车公司了吗?”
“嗯...这方面姑且调查过了。”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从A地去B地的方式,剩余的可能性,就剩下坐火车这一项没有考虑过了吧?”
“嘛...虽然是这样...”
“怎么了?坐火车也不行吗?”
“没错。即使是坐火车也不可能。”
“但是,现在放弃不是为时过早吗?不管怎样,只要花些功夫想...或许可以...”
然而早已女却打断了我的话,摇着头说
“哎呀,哎呀,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想,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男人,晚上11点40分之前坐火车到B地,这种荒谬的事情是不可能有的。就算是最厉害的超能力者也办不到,我现在就好比尤里盖勒扔掉汤勺的心情一样了。(注1)。,”
(此处似乎为双关语,尤里盖勒是以色列著名魔术师,绝活是不借助外力使勺子变弯,“扔掉汤勺”是日语惯用语,意味“不可救药”,“无计可施”)
这样说着,早已女夸张地做出望着天的样子。于是这时,我才发现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
“嘛,总之,不要这么灰心。比起这个,这份地图可以借给我吗?我回家还想再思考思考如何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
这时,早已女吃惊地看着我。
“诶,前辈你?这个地图是复印的,借给你倒是没有关系,但是前辈你再怎么着,这个不在场证明的铁壁都是不可能被击破的,不管怎样,坐火车在6个小时之内从A地到B地根本办不到。”
“好了好了,借给我就行了。”
我从早已女手里抢走了那张地图。
于是,我扔下毫无头绪的早已女,速速打卡离开了公司。
2
我此时正待在古藤的公寓里。
离开公司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顺路去了古藤家,关于不在场证明的事件,我想让对旅行和解谜很了解的古藤借我一臂之力。
对他讲完事件的大致情况,古藤看了看放在眼前的地图,说“这个地图上A地看起来应该是德岛,B地应该是对应宇和岛吧(注2)。”
(注2:德岛和宇和岛均为四国地名)
我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
“诶...你就光看了看那张简单的地图,就能知道这些信息了么?”
“呃....这种程度是作为日本人的常识好么?”
“也是啊...”
“比起这个,我说你啊,至少也应该知道四国有哪些县吧?全部说出来听听?”
“诶?四国的县啊?这...这个嘛,当然知道了...”
“那就说来听听。”
“那...那个......首先是高知县,然后是爱媛县,盛产柑橘的爱媛县。”
“唔。”
“还有,建造了濑户大桥的,是香川县没错吧?”
“没错,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那个...是什么来着...哦对!是因阿波舞出名的德岛县。”
“嗯,没错,记得很清楚嘛。”
“啊,这是因为我经常跳阿波舞。”
“诶?你会跳阿波舞啊,真是意外呢。”
“呀...其实并不...”
经常在提供阿波舞的特殊浴场跳舞什么的怎么可能说出口。
“你还挺厉害的嘛,四国四个县全都说来了呢。”
“喂,别把我当笨蛋啊,这种程度是作为日本人的常识不是么?”
“不,并非如此。过去,有个节目对东京的数十名小学教师进行了采访。让他们说出四国的全部四个县,结果能全部说出的,仅仅不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
“诶?真的吗?再怎么也不应该连这都...”
“是真的哦,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
“诶...这世界上还真有那样的笨蛋啊。”
“啊啊,这种人真是没辙,话说回来。这个不在场证明的事件,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男人,要是能在当天晚上11点40分之前坐火车到达的话,事件就能解决了吧?”
“嗯,正是这样。”
“好!那么,那就赶紧看看列车时刻表,调查一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办不到吧。”
说着,古藤立刻从书架上取出了列车时刻表,开始翻“四国铁道”的页数。没一会儿工夫,古藤手指着其中某一页停了下来。
“找到了,就是这里。首先是从德岛出发,这里有德岛线经过。下午5点30分出现在车站的男人,等等....啊,刚好可以乘坐这趟下午5点32分出发的‘旋流20号’列车呢。”(参照表1)
古藤把记载着“旋流20号”的那一页给我看。
“唔,没错呢。嘛,细致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姑且先当作他来得及乘坐这趟发于下午5点32分的列车吧。”
“好,然后,这趟‘旋流20号’17点32分从德岛出发后,18点44分到达终点高松站。”
“高松以外的站都不到吗?”
“嗯,所以,这个男人只能在高松下车后,换乘下一趟予赞线,除此以外别无他选。”
古藤迅速翻起时刻表。
“找到了,这里。唔...下午18点44分到达高松...”
“怎么了?”
“嗯...并没有中转特别便捷的列车呢。这样一来,就要浪费30分钟时间了。”
“嘛,但是也没办法了。已经知道他没有驾车,除了等候列车,也没有其他更省时的方式了啊。”
“好吧,总之,男人再从高松出发,乘坐每站都停车的列车,应该是要到这个叫做多度津的车站。然后,20点04分,从多度津,转乘从冈山发的‘潮风17号’列车。”(表2)
“嗯,这样一来,下一站要到哪儿?”
“啊,下一站的终点是松山,在22点10分到达。”
“从这里,下一站再从松山,转乘下一趟列车吗?”
“嗯,从松山乘要坐的是终点是宇和岛的列车,也就是晚上22点55分出发的‘宇和海23号’。”(表3)
“好,然后,几点到达B地宇和岛呢?”
“等等...呀,不行,赶不上!到达宇和岛的时间是夜里00点08分。”
“怎么搞的,这样一来,不是比作案时间晚上11点40左右迟了大约30分钟么!?”
“嗯,虽然很遗憾,但确实如此。”
“但是,到从松山换乘最后一趟‘宇和海23号’为止,不是有45分钟的等车时间么?”
“嗯,因为没有更方便的车了
“那么,利用上这45分钟,乘坐每站停车列车.....在作案时间之前能不能到达现场呢?”
古藤眯着眼睛盯着时刻表,不久摇了摇头。
“嗯...看起来不行,不管怎样,每站停车的列车速度又慢,那时候已经是十点左右了,在那种乡下地段,列车数量已经不多了。”
“这样啊。”
“要是‘潮风17号’能够早49分钟到达松山的话,就能赶上晚上9点21分从松山出发的‘宇和岛21号’了......这样一来,这辆列车晚上10点37分到达宇和岛,距离行凶时间就能还有一个小时的余裕......”
“嗯,49分钟啊,这真是一块厚壁啊。”
“啊,让列车早出发49分钟什么的,不管怎么想,是不可能的啊。”
“是啊,所以说,还是不行啊。”
“不论怎样,看来利用列车,在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呢。”
“再等一下,咱们刚才一直都在讨论从四国北侧通行的列车,该不会,他是利用从四国的南侧,也就是高知方向通行的列车在时限之前到达宇和岛的吧?”
“这个,我想应该比北侧列车用的时间更长,还是姑且查一下吧。”
“嗯,拜托了。”
古藤又熟练地翻起了列车时刻表。
“找到了,就是这个!首先是从德岛出发到达阿波池田的德岛线。下午5点30分之后乘坐最早出发的急行列车的话,是18点8分出发的‘吉野川3号’。然后,这辆吉野3号列车在19点28分到达阿波池田。接下来是从阿波池田到窪川的土赞线,这样一来,理想情况下就能够乘坐从冈山出发的‘南风11号’了。我看看,这趟列车是在21点47分到达窪川。”
“喂,这样看起来,好像能赶得上啊!”
“嗯,搞不好能行。”
古藤说着,兴奋地翻起了书。
“太好了,是这个。最后从窪川到宇和岛的是予土线。那么,在21点47分之后从窪川出发的列车还有......啊!”
“怎么了?”
“没了...”
“诶?”
“已经没车了......”
“没车了是指?”
“没有了啊,从窪川出发的最后一辆列车的时间是20点30分。在这个时间之后,一辆列车也没有了。(表4)这也就是说,在那一天之内从这里到宇和岛是不可能的啊。”
“啊,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明明就差一点儿...车次却没有了!可恶,只能是坐汽车了吧......”
“但是,坐汽车是不行的吧?”
“嗯,不得不考虑没有使用汽车的情况。”
“首先,就算汽车要飞起来一样全速前进,只要是汽车,可能连勉强刚好到达都不行。”
“这样啊,看来,不得不放弃了呐。”
“啊,不管怎么做,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这个男人,晚上11点40分之前到达B地都是不可能的了......”
“嗯,我们俩最终还是没能冲破犯人不在场证据的铁墙。”
“事到如今,看来你还是不得不跑一趟。”
“诶?”
听到古藤莫名其妙的话,我感到疑问,歪着头看着他。
“每回都是这样嘛,在旅行推理小说里,要破解不在场证据的话,身为主人公的刑警总是亲自要飞奔到现场去,这不是老规矩么?”
“你前阵子不是说,带薪假期还有剩一点儿,这回就休个假,一个人到四国去吧。因为到现场去一趟的话,肯定能发现一些从时刻表上发现不了的东西呀。”
“唔,这个...”
于是我最终还是去了四国。
3
第二天,一到规定的下班时间,我就直接往东京车站奔去。为的是赶19点10分出发的寝台特急朝风号。为了破解不在场证明,当然必须要坐寝台列车。这趟“朝风号”一驶入月台,我发觉自己几乎像十津川警部(注3)那样兴奋了起来。
(注3:这是西村京太郎笔下的侦探,十津川省三)
我向公司申请了三天的休假。虽然旅费全部自付,但是这个事件要是能被我精彩的解决的话,这笔钱自然能作为经费报销。
目的地松山到了。
如果潮风号能够早49分钟到达松山的话,作为嫌疑人的那位丈夫,乘坐宇和海21号,就能够在行凶时间之前到达宇和岛。所以我不管怎样,一定要冲破这49分钟的铁壁。
在冈山,换乘7点05分发出的“潮风1号”,我在早上9点45分平安走下月台。
我立刻拦住了一位在附近的三十五岁上下的车站员,像他说明缘故之后,抛出了几个疑问。然而,不出所料,我一个期待的回答都没有得到。
“那么列车大幅度偏离了列车时刻表运行这种情况,会在这个松山站发生吗?”
我这么一问,年轻的车站员笑了,用不带一点儿口音的标准话回答道:
“这个呀,日本铁道的准时程度可是世界第一。列车不管是早到49分钟,还是晚到49分钟,只要没有发生事故,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如此。只要没有发生事故啊。”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点,抱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姑且试着问他:
“会不会,距今天一周前的夜里,刚好发生了你所提到的事故,使列车发车时间偏离了时间表呢?”
“诶,一周前吗?”
说着,年轻的车站员的目光好像在望着远方。
“唔...啊!说起来...!”
“诶!发生什么了吗?”
“啊,不是,说起来一周前的夜里,宇和岛方向的路线上,刚好发生了架线事故。21点21分的宇和海21号之后的列车,全部推迟发车了50多分钟呢!”
“诶,你说什么?!”
我急忙从包里掏出时刻表,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21点21分出发的宇和海21号列车晚发车了50多分钟。暂且假设晚发车54分钟的话,宇和海21号发车时刻就成了22点15分。这样一来,22点10分到达松山的乘客,乘坐22点15分的宇和海号就在时间上具有可能性了。
总之,身为嫌疑人的丈夫乘坐了这辆列车。然后这个男人,在这一天杀了他的妻子之后,突然想到利用这个事故来创造不在场证明。
于是,妻子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被警察询问不在场证明时,当即拿出列车时刻表给警察看,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无罪。
确实如此,那天发生的架线事故被漏掉,可以说是警察的怠慢。架线事故据说并不是新鲜的事情,再加上事故发生的时间已经是深夜,警察即使就有没有发生事故向车站员询问,如果不是在那天当班的话,碰巧不知道那个事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一经调查,实际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不在场诡计。但是,只是待在东京看列车时刻表的话,却是绝对无法破解的诡计。果然正如古藤所说,不辞路远跑出来是有价值的呀。
我向车站员道谢,打听出了哪里有最近的机场,立刻去往最近的松山机场。
既然事件已经解决,就不能再磨磨蹭蹭了。飞机票的费用当然会被算在经费里,不管怎么说可是避免了一亿日元的损失,我将会得到一大笔特别奖金。
于是,现在早已女肯定还在为破解不在场证明而头疼发愁,回东京一路上,我都意气洋洋,精神十分高涨。
尾声
“......所以说,那天,作为嫌疑人的丈夫,乘坐了因为架线事故而延迟发车的‘宇和海21号’。从而,在犯罪时间,即晚上11点40分时,丈夫在B地杀死妻子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早已女张大了嘴巴听了我的说明。我可是精彩地识破了不在场证明诡计,他却一声也不吭。
“就是这样,这个事件就这么平安解决了。怎么样,佩服我吧?”
“......“
所以说,下午5点30分出现在A地的被害者的丈夫,犯罪时间晚上11点40分时在B地是能做到的哦。川崎先生!”
我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综艺节目里的山本。(注4)
(注4:大概是指日本演员川崎敬三和山本富士子)
“......”
“喂,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我的推理太精彩了,赞叹地说不出话了么?”
“前,前辈......”
早已女终于挤出了声音。
“嗯?”
“这个...再怎么说,玩笑也开得太过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早已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痉挛。
“玩笑开过头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自作主张解决这个事件让你不高兴了?”
“啊,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前,前辈,你刚才说,只用6个小时就从A地去B地难道真的可以......”
“所以我刚才不是充分地证明给你看了嘛。事件当天,因为发生偶然事故,犯人利用列车只用6个小时从A地到B地是可能的!”
“不...不是的,这个...绝对办不到。”
早已女此时脸完全变青了。我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早已女为何还要拼命否定我的说法。
“那么,你为什么如此强硬地坚持犯人不可能利用列车6个小时从A地去B地呢?”
“那是因为,前辈,,,,,,”
早已女的声音好像要消失了。
“好了,给我快点儿解释啊!”
我逼问早已女。
“因,因为,前辈你,前阵子借走的那张地图,那个并不是四国地图,是澳大利亚地图啊!”
“诶?”
“无论怎么考虑,从布里斯班到珀斯这么远的距离,当然无法只用6个小时坐列车到达......”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