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笈小札

    来德国快要两年了，不过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刚刚回国。我把房子租给一个美国人，光头，大个子，五官看起来，倒有点像中国人。我怀疑他是混血儿，但始终没有问。他有一个姐姐住在明城，看房子那天，他姐姐问东问西，他倒没说什么话。后来他们又看了几处房子，不过很快就答应租我的。可能因为这是单人的学生公寓，厨卫独立，虽然不大，但很干净，半个衣橱是空的，整个架子也是空的。听说美国人很开放，所以在这里，更适合一个人生活，省得吓到别人。这是我瞎想的。回德国那天，我早了两个小时到，他还趴着擦地板。他说他可能要回去了，本来申请的比勒菲尔德大学没有要他。
    这次回来，我就开始了硕士课程。
    刚来德国的时候，每两天就喝一瓶啤酒。我不是酒鬼，只是想尝尝各种不同的味道。以前偶尔去上海的宝莱纳，喜欢喝麦啤，不过瓶子里的麦啤不太爽口，可能是一潭死水的关系吧。那时候认识一些同学，他们喜欢去酒吧喝酒。我从没去过酒吧，所以觉得那很不好。不过语言班的格鲁吉亚同桌告诉我，酒吧的酒喝起来不一样。他在酒吧兼职保安。我问他有没有躺在啤酒龙头下面灌过，他说下次试试。
    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试；现在他的女友好像有了孩子，他女友的名字纹在他的手指上。
    在德国交朋友不是一件难事，尤其跟念书比起来。这里的人不太喜欢说话，但是都很好说话，只要你愿意开口。可惜我不是这样的人。读了两个学期，连五六个同班同学的姓名都记不全，更不用提别的年级。老师倒是很熟，偶尔跟一个说了什么，第二天全体老师都会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汉学的缘故，但肯定不是中国的缘故。听说这里上一位已经去世的教授说过，他认识的中国人三千年前就死了。
    我以前也是一个绝对的人，不过现在好像有了变化。其实那些三千年前的人活到现在，说不定也会变的。保存一件东西，未必要藏起来，告别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正因为这一年泡再系里，我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的社交多了。百忙之中跟同学吃个饭，看个电影，聊个天。加起来没超过十次，但已经翻了上学期好多倍。德国人还是不够浪漫，无非见见面聊聊天，还要认真的吃个饭，喝杯酒。我觉得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是件很麻烦的事；这里风景那么好，闲逛清谈也不错。又不是上海，一到聚会，就走投无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