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火记

      年少的一次，宫里起了火，太学有一个送死的指标，美其名曰攻火。老师肯定不去，让我们仨从里头共同推举出来一个人，去。我们假装公平的选举，就仨纸条儿，我，胡大闹，阿夏。最后太学教师爷唱票的结果是：胡大闹，一票。胡大闹，两票。还有一票上头，空的。恭喜胡大闹同学，为国分忧。胡大闹在中标感言上说：蟹蟹，蟹蟹大家对我的支持和信任。虽然这次角逐竞争十分激烈，送死的名额炙手可热，但是我相信我有这个实力，能囊括这一殊荣。然后画风一转，说：你俩别以为你们刚才交换眼神儿，憋着挤兑我我看不出来啊。我跟你俩臭不要脸的说：今儿我要是牺牲了，我做鬼也放不过你俩去。不信走着瞧。我和阿夏，面面相觑。第一场完毕，按照剧本儿的构思，第一场末尾，会给胡大闹送来一杆水枪，让他骑着皇家禁苑的木马赶赴火场。最后在第三幕的时候胡大闹光荣牺牲。然后他就真变成小鬼儿来吓唬我俩。考虑到这么编排，不符合政策和上峰要求，我们果断的改编了剧本儿，结果是大闹还没出发就下起了滂沱大雨，故事中，大闹就跟我和阿夏结下了梁子。死活要拆散我和阿夏。
      阿夏说起来挺怂的，在戏里我们跟胡大闹是势不两立，但是在戏外，你用不着怕他呀。那回阿夏还专门买了大桥道给大闹吃。而我跟他还有我弟，只能吃五毛一个的小布丁。我问阿夏：你干嘛怕他。阿夏说，下次文艺汇演，要讲奈何桥和月老祠的事儿，教师爷说：剧本儿还让阿夏编排。我怕他在戏里拆散我们呀。我说你有没有一点演员的自我修养啊，大不了不演呗。再说了，拆散也是戏里拆散，戏外咱不挺好的？阿夏说：你这浆糊脑子，你那次没听他讲“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说：那他只要不做鬼，就行了啊。阿夏说：但是胡大闹早晚都会死的呀。我说：那我们也会死，大家伙儿都是鬼，谁怕谁呀。再说了，还有我弟帮着咱俩。我就不信咱仨打不过他一个？阿夏说言之有理。
      接着，我们第二次演《攻火记》，那天给化妆的老师不知道是月经不调还是挨了男朋友说，给我们画的红一道白一道的。那天胡大闹也充分发挥了他大权在握的优势，以小话剧总导演的名义让阿夏扮演胡大闹，我扮演阿夏，他来扮演我。意思就是送死的名额是阿夏去。然后结果，在台上他就自己改词儿，本来该有的大雨一滴也没下。阿夏也死了。阿夏在重复排练时候，胡大闹的那段获奖感言的时候也改了词儿，说道：你别以为你自己做了手脚，憋着拆散我俩，我看不出来啊。我跟你这臭不要脸的说：今儿我要是牺牲了，我也不让你好过。然后还跟我讲：阿夏，我要是死在火场里头，你丫先给我报仇啊，完了快点来找我，我等你丫的。我当时鬼抽筋似的还答应了一句：没问题，擎好儿吧您内。
       当时台上台下就都笑掉了大牙，那小小的情愫也在三个少年间着了大火。根本无人知晓，也无人施救，这么些年，火呢慢慢的尽了。那火种星星点点，一直都在心里灼烧。要问阿夏，他准说往了。要问胡大闹，他一准儿记得。
       他说，不为眼红，从小到大，就是要跟阿夏比个高下。问问我，他哪里，不如他。
 
 
       和大人
       2015年7月25日星期六晨0时25分 在宣武.手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