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

   那天和我妈在街上碰见二舅，他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看到他以后，我跑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他在干什么，他反应了半分钟，看见我妈走来，才说:'噢，我随便逛逛“。我妈和他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们俩说话的时候都不看对方，很像在对着周围陌生的人流说话，我拉着我妈要走，也给他说了声再见。
   外婆家八个小孩，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一个人把八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好在三个儿子都排在前面，在那个教育还没有像如今这样重视的年代，谋生养活一家老小才是最主要的任务，大舅和二舅因而一过十五岁就负担起养活弟弟妹妹的重任。二舅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人长的还可以，品性老实，唯一不好的就是家穷，等到弟弟妹妹们成家立业，外婆也去世了，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家滋生了一种怅惘的情绪，年龄大，家里穷，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他受苦受穷。此后很多年，他就这样过着一人吃好，全家不饿的生活。当然，他有没有怨恨我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上大学过年的时候，他问我上高几，什么时候毕业，我笑了笑，告诉他我已经在某个大城市上了几年大学，马上快毕业了，他听后很黯然的点点头，走开了。在上小学的某一天，大舅因突发疾病也去世了，继承了这个家庭早亡的悲剧性命运，大舅身后有一个离过婚的城里女人和儿子，在众多亲戚的思前想后中，考虑到血脉传承的原因，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让二舅继续大舅的责任。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见了那个女的依旧叫大舅妈，见了他也叫二舅，等到长大，方才意识到这种叫法的尴尬，立马改口，去掉了前面的大字。此后生活没有多少的如意和幸福美满，身后的这个儿子因为缺少管教早早步入社会，许是青春期叛逆和对自己家庭的特殊性抵触等原因，在一次团伙性抢劫中锒铛入狱，大舅妈因为这事越发的怨愤，二舅无能，依然是家徒四壁的模样，没有能力去保释。现如今他也是快六十岁的人，自己膝下无子，生活还是狼狈和得过且过的样子，年纪越大，整个人也愈发的沉默。他逢酒必醉，但是又特别爱喝，每每喝醉，总是话特别多，怨愤也特别多，滔滔不绝的讲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峥嵘岁月，讨伐这不如意的生活现状，有时会留下两行热泪，然后被几个后生拖回家沉沉睡去，待到第二天起来，依旧的沉默和生活，对昨天发生过的事情闭口不提，仿佛那已经发生在了很久远的年代，我有时候会想他到底是不是醉了，还是说借着这酒劲来释放一下压在心头的苦难，等到被人抬到床上，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这一辈子生活的点滴，然后想想今后的生活，又在现实的无奈中睡去。
    二舅现在依然在那个凌乱的家里过活着，我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也是在电话里听我妈说说他的生活状态，那天在另外一个城市的街道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蓦然想起来生活在我周围的人们，我甚至不知道二舅的真名是什么，这么些年我们交集不多，生活的方向也不同，在渐行渐远的行程中，有些人终究要被遗忘，只会偶尔想起，写文记下生活在边缘的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