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行草（1121）

剧场灯光转暗，在红帷上一点点收拢，像渐渐熄灭的火。
火灭去后，舞台却未陷入全然的黑暗。一束微光，抹亮了一个黑衣女子，神色端凝，曲身引臂，碾磨一方天地。
纸轴舒卷，抢入惊雷疾雨。黑衣舞者聚散如梁间燕，锋转墨溅，光影明灭。相依相承相连相峙相断，欲粘欲破欲圆欲折欲敛。偃伏旋飞，纷扬独落，怀光淬火，中心如醉。
永字前挽髻女子笔势逸吐，秉烛里金铜色男子翩然跃起。
呼吸声，踏蹈声，击手声。大提琴喑哑欲绝。吐纳间开阖的众身，抑扬里漫舒的墨袖，提转中悬空的裸足。独舞如鹤，裂帛穿云；对舞如影，镜破月生。
此舞堪荐天地，春蚓秋鸿法度森严，有浓重的仪式感。但它同时更是一种指向自身的舞蹈，揉身腾跌，兴发无端，在在揭出呼吸的起落，血液的涌流，筋脉的走向。那迟速疾徐，轻旋狂舞，虚实相仍，自是生之节度。
空明里，但见水袖三尺延风泼墨，弄舞人淡然一笑。
p.s.:时隔……六年？从广州的《水月》到上海的《行草》，仍是在山顶，人们仍是在热烈谢幕后小心地互问“看得懂吗”，连现场交流的问题也似曾相识。再见林怀民，他也不见老，风趣谦和依旧，谈到《行草》配乐，笑说“这是由于经济问题（要节省配器）”。又说：“传统是我用的一个跳板，不是我的负担。”
比起《行草 贰》，《行草》更着痕迹一些，舞台设计相对具象，那场光影憧憧的反白舞太有实验性，反觉不够自然。《行草》直抒哀乐，变动不居，《行草 贰》禅意更深，不知《狂草》又是何等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