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小卖部

小卖部
文/与路
云彩街密密麻麻，周围全是林立的厂房；云彩街空空荡荡，周围没有什么像样的商店，只有一家小卖部，老板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头。
那是一间简易的棚屋，像是用垃圾堆里捡来的木材随易搭成的一个方盒子。最开始老板在外墙上用不知道什么笔写了“小卖部”三个字，歪歪扭扭的，但是很醒目。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把“部”字右边包耳的那一竖擦去了下半部分，不过还好，字还能认。又过了一段时间，“部”字左边的“立”和“口”也被人擦去了，这时候过路的人们才发现，那右边包耳的耳朵部分真是写得太圆润了，宛若天成，仿佛是出自某位艺术家的精心雕琢。从此以后，大家再路过这家小卖部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默念那写在墙上的三个字，隐秘而又刺激，然后在脸上浮现出怕被人察觉的鬼鬼祟祟的笑容。
人们都议论说，这老头肯定是上面有人，才敢在路边搭这么个违章建筑，还无照经营，而且从来没见有人来找过他的麻烦。后面传得神了，大家都说这个老头就是城管他爸，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不过传的人并没有传清楚，因为城管有很多，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是哪个城管的爸，亦或者说，他是所有城管的爸。如果他是所有城管的爸，那至少可以推断，这老头年轻的时候性能力超乎常人。这些传闻都无法考证，跟老头本身一样，是个谜。
唯一能够被确切考证并且广为传诵的，是老头惊人的计算力。小朱打牌赢了钱，请大家去喝水，一行五人，三个人要了红牛，两个人拿了脉动，红牛六块钱一听，脉动四块钱一瓶，最后在算账上大家产生了分歧。小朱一顿猛算，三六一十八，十八加八等于二十四。老头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瞪着迷茫的双眼，想了半天说，十八加八，应该是等于二十六啊。小朱拿出二十五块钱，放在柜台上，准备付账。小丁说，你妈卖批，赶快再拿一块钱给人家。小朱急了，十八加八，是等于二十四啊，他表情很坚定。老头动摇了，那双老眼更加迷茫，他半天没有说话。小朱还在念念有词重复着他坚信不移的计算过程，我吼了他一句，你别说话，让老板自己算。老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说，哦，是我算错了，好像是等于二十四，然后颤颤巍巍地摸出一块钱补给了小朱。
有时候老头也在大家买完水后冲出来，大喊说你们多拿了一瓶水，等我们把水举出来让他看了半天，他才若有所思地退回到那个小棚屋里去。据说小朱曾经还诬过老头的一包烟，一瓶水，我印象中比较深的是有一次老头算账说了句三八二十一，这些到最后都会成为笑谈，只是不知道老头事后会不会发现自己算错了。我还开玩笑跟小朱说，你以后可以把上这儿买东西当作是副业，买了就以正常价格转卖出去，老头少收的钱就是你的收益。
云彩街的名字很华美，但小卖部的存在时刻都在点缀着它的苍凉。下班时分，周围工厂里的工人一哄而散，云彩街转瞬间就变得寂静，这时候再去看小卖部，会发现它烘托出来的氛围，很适合侦探小说里发生的那些谋杀案。不过老头一直很安全地待在那里，就像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开了这间小卖部一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这间小卖部还要开到何时。
毫无疑问，每一次路过，小卖部都是云彩街上无法绕过的一道风景。不过以后我要慎重一点，特别是从小卖部门前路过的时候，因为小丁告诉我，上次算错账的时候，老头在五个人里就记住了我，扬言要找我的麻烦。但是要声明一点，我不是怕这个老头，我是怕他或许存在的儿子，或许后面还要加上一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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