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笔记四：包指甲

消夏笔记四：包指甲
初夏到来，院子里的凤仙花渐次开放，这是我们女孩子喜欢的季节，因为可以包指甲了！
凤仙花采来，放太阳底下略晒一下（有时下午采的，来不及晒，迫不及待的我会放灶火上烤一下，效果自然不及太阳），在晚上加了明矾揉烂，放指甲上小小一坨，用眉豆叶子裹了缠上棉线，睡一夜，等早上起来，褪掉眉豆叶，指甲就成了鲜亮的红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我们每个女孩都乐此不疲的活动。
然而凤仙花并不易得。
小时家里总是很忙，农忙时父母忙地里庄稼的事儿，我和哥哥照料牛羊鸡，还要管着做饭。没有闲心养花花草草的，虽然我很喜欢。院子里种了各种高大乔木，也不适合花草生活。所以我包指甲的凤仙花都是去别人家讨的。非但我家，同龄的小伙伴们都不怎么有条件养花，所以凤仙花就特别走俏。我们常哼着大人去别人家讨一些，后来大了就自己厚着脸皮讨。后街有一个上年纪的老奶奶，院子里种了各种花草，紫茉莉、各色月季、假樱桃、小金橘、鸡冠花、夹竹桃，姹紫嫣红的，非常美丽。她每年都会种很多棵凤仙花，怒放时红彤彤一片，特别壮观。老奶奶人也和善，然而经常去采花，我们也很不好意思。所以对凤仙花，总是很欠缺的样子。
有一年小伙伴小霞家里卖西瓜，去开封拉瓜回来走街串巷卖掉，换取微薄的利润。那一年我特别羡慕她，不只是有西瓜可以尽情吃。她有时跟她爸爸去拉瓜，瓜农为了吸引更多蜜蜂来授粉，在西瓜园里种了很多凤仙花，她常采一大包回来，有两次分给我一些，我就高兴坏了！后来凤仙花似乎越来越多。华梅家菜园里种过一棵，长有一米高，特别茂盛，开花时简直像一棵树，漂亮极了！然而小玲我们仨采过后，再美艳的树也没了颜色。还有一年，妈妈竟然在棉花地里为我栽过几棵，也长得很旺，那一年，我的指甲包成了黑红色，连指甲边的手皮都染黑了。
有一次我突然觉得只有红色太单调，想包出一些另类的颜色。凤仙花也有别的颜色，淡粉、玫红、明黄、纯白。然而那么奇怪，无论什么颜色，包出的指甲都是大红。很多人家门口种的都有紫茉莉，我们叫做烧汤花，因为是傍晚烧汤的时候才开放。端着碗坐门口吃饭，清香扑鼻。紫茉莉常见的是紫红色，也有黄色的。我决定包出一个金黄色的指甲，想一想在小伙伴面前伸出金黄色指甲时她们艳羡的眼神，我就激动的。于是晚上留出一个指甲包了紫茉莉，第二天早上满心期待地去掉眉豆叶，却是很淡的污黄色，失望至极，于是作罢。
《红楼梦》里有个情节：晴雯生病时请小太医给她看病，她躺床上伸出手来，露出了长长的凤仙花染过的指甲，太医看一眼，旁边的人赶紧用一条手巾盖住。看来大观园里，包指甲也很流行。只是时代变迁，现在将要退出潮流。女孩子们热衷于美甲，涂上各种花纹，甚至粘上闪亮的水钻，精致华贵，在这样一群手指间，伸出一手凤仙花染的指甲，的确乡气。不过美甲伤手指，洗衣做饭容易花掉，，价格昂贵就不用说了。到底还是凤仙花染的泼皮耐看。
当手指上的红色渐渐变少，指甲跟长出洁白娇嫩的新指甲，这一年的指甲基本包到头了，新做的酱豆可以拿出下饭，地上落着气数已尽的干蝉，街上换西瓜的瓜贩越来越少，坑塘里也没了嘻戏的孩子，秋天，已悄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