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事务性—奢侈

（回同学的一封信）
昨晚看书，内容涉及“奢侈”这个词，其中关于词性区分上，见解独到，于吾心有戚戚焉。譬如讲到类似于会员俱乐部、宝马奔驰、游艇、高尔夫以上种种，都与奢侈无关，这些都只是个消费行为，顶到天就是一个高消费。对于普罗大众，芸芸众生来讲，你努力一辈子，攒一生的气力，也能在其中选择一两个内容“高”消费一把。但是“奢侈”就是另外一重境界了，仿效王国维老师的说法是已经到了“募然回首，竟在灯火阑珊处”的冰清世界。
奢侈是一种心理体验，奢侈更是一种行为。相对今天的电子邮件，手机短信，过去人们居然用手与笔在纸上写信、回信，奢侈之极。
今天的人们不再寄出或者期待情书，不再保留情书、家书、友书（友人的书信），并在一生中时时阅读，这份奢侈已近不存于世间了。
什么是奢侈呢？发出一封书信，信笺必须是费心的寻觅，笔迹还须用力的撰写，辞藻总得反复斟酌，细心黏好，投入到邮筒。花去两个月的时间等待，盼回一纸薄薄的想念。
什么是奢侈呢？在大风天，空中飘落下小雨或者雪花，骑着自行车，穿行过整个城市，花去大半天的时间，去看望远在另一端的某个人。或许因为没有提前告知的缘故，见面的时间只能浓缩到抽上几颗烟和吃上一碗拉面的短暂里。再花去半天的功夫骑行回家。
什么是奢侈呢？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去买菜，大包小包的拎回来，开始洗、摘、切，开始腌、泡、制，用去整个上午，雕制出几个小菜，晒着中午的和煦阳光，开始吃午饭。
什么是奢侈呢？口渴的要紧，买回一个大西瓜，有冰箱不用。接出大盆的冰凉自来水，把西瓜浸入其中，坐在旁边慢慢等，拿着书看，把干渴抵挡在外。四五个小时过后，切瓜开吃，只为寻找小时候吃西瓜那种水凉的味道。
以上种种，都是私属奢侈，个人意见。但奢侈却是吾辈能消费得起却抵死不作的行为。消费本源就是个人行径，无关他事，只因受到媒体、文化、社会、经济等诸多因素之合力而东摇西摆，上下沉浮。
今天收到你的邮件，在当下的语境中已经属于浅“奢侈”了，我检索一下邮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收到“非公务”性邮件了。可见，“奢侈”对我们是多么稀有的事项。在上海的家里，某个柜子的某个角落里，黑暗中静卧着一个大纸盒。里面是所有我曾经收到过的“文字”信笺。文字，密密匝匝，情绪，缠缠绕绕，奢侈，满满当当。
选择怎样的生活都是一种态度，旗帜鲜明，理由充分。唯有“奢侈”，在白云苍狗的迅捷变化中，以稀少、以单调、以对时间的蔑视中孑然独立，冷傲的端视我们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