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并非一开始就是猫哥。
彼时他的代号还是长发男，坐在我后座，留着一头公然藐视校规的中分长发，还习惯时不时地甩上两下。陈浩南同学告诉我们，想要出来混，发型很重要——由此反推，重视发型的都是想要出来混的，可证长发男显然不是什么善类。作为一个安分守己胆小怕事的好学生，我有些顾忌他。更何况为了配合造型，他还时不时地骂骂粗口开开黄腔，每三句话就会冒出一个“呆拿”（温州方言，意同“他妈的”）。
事情发生在新同学交流联欢会。像其他所有的联欢会一样，大家都有些兴奋地无聊着。也像其他所有的联欢会一样，充斥着些个笑点很低的小游戏和智商很弱的小惩罚。嗯，对了，那些小游戏和小惩罚还很不巧是我策划的，主持主持着，我自己都被闷得有些犯困，大家更是笑得很是吃力。
轮到长发男了。他没答对某个没什么转弯的脑筋急转弯。我暗想那一定是因为头发吸收了大部分脑部营养的缘故。
惩罚是从一个小盒子里抽个纸条，然后按纸条上的提示行事。
他倒也爽快，很麻利地抽出了一张。展开看了一下，脸上显出了为难。我探头过去，上面写着“走猫步”。
“真的要照做吗？”他问我。
我心想，这有多难？前面二胖还学大妈扭秧歌呢。哦，一定是出来混面子很重要的关系，因此没敢把话说死，“大家都一样的……不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长发男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个巨大的决定。
许多年以后同学聚会，很多人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其实前后不过持续了几十秒钟，可是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都被定格放大，在我们记忆里不断重播，成为每次闲聊碎嘴的绝佳谈资。讲的次数多了，细节不免产生偏离，也就有了许多荒诞不经的版本。
我这里的版本应该是相对真实客观的。
长发男前一秒还巍然屹立在我面前，后一秒却已然四肢着地，手脚共用爬了起来。一边爬还一边“喵喵”地叫唤，那声音让我由衷地毛骨悚然地鸡皮疙瘩了起来。末了，他还状似娇媚（？我词穷了词穷了……）地用手搔了搔耳朵。
……
……
空气凝固了，大家都来不及消化眼前着这究竟是诡异呢还是恐怖呢抑或是滑稽的事实。
……
……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嗤笑。于是，大家就放心地哄堂大笑了。
长发男站了起来，拍拍手掌和膝盖，也跟着“呵呵呵呵”地傻乐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长发男笑起来有一股浓浓的质朴气息。
在他狂野不羁的表象下原来是一个天真无知的灵魂。毛主席说的对，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有个成语形容得好，叫作外强中干。
我心头一颗大石落地，于是也开心地笑了。
就这样，长发男变成了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