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成了一个冷血的人

                
                
我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当我意识到这个概念的时候，我还在上班的路上。一个老人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破旧的被子，旁边是他的老伴，跪在地上作揖。我路过的时候，脚顿了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的母亲带我去市中心的街头，有乞丐在那里乞讨，她给我十块钱，让我去给放到乞丐的碗里，我听她的话站到乞丐跟前把钱扔进破旧的碗，她把我骂了一顿，我捂着脸不知为何，她告诉我，放钱是相助，扔钱是怜悯，我的做法又何尝不是一种欺凌。
我记得那句话，一直都没忘。我本以为自己会实践这句话一直到老，但是没想到连短短的十年光阴都没撑到。
在以前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女孩特别温柔，每天忙忙碌碌，帮很多同事带饭，倒水，整理工作，把各种事做的认真仔细，从来不发脾气。大家都说她是一个好人，说谁家的少年娶了这么一个好脾气的姑娘，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后来，她的饭卡因为经常借给同事被没收，那天她中午很饿，别人不肯把饭卡借给她，她就一个人在座位上默默哭。
我问她，借你饭卡的人呢，她说她们的饭卡钱也不多，借给她自己就不能吃了。
我又问她，你会生气吗？她说生气没用，不开心就自己消化。
我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梁灿算是我好友里最倔强也最有个性的人，我把那个女生的故事告诉了梁灿，他说了一句话，我至今受益匪浅：当我知道我懦弱，我忍气吞声，我承受不该承受的，我付出不该付出的，只是因为我没有勇气说不。
我的邻居喜欢把前一天的垃圾放在门口，我每天出门都会帮他把垃圾带下去扔掉。
有一天我需要拿的东西太多，没有帮他扔掉，晚上他敲门来问我今天怎么没扔垃圾，我说你等等，然后拿出一包果皮纸屑扔在他脸上。
后来梁灿问我怎么没有继续做老好人了，我说我早就已经是冷血动物了。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冷漠。
别人拜托我的事情，已经不再热心。我也适应了请朋友帮个忙时，会在微信上发一个红包。见到路边的乞丐，我成了阻止别人施舍的那个人。我的东西概不外借，有人想要转发我的文章，也是明码标价千字千元，告诉他每一个付出都应该得到回报。
利益才是普通的社交里无往不利的神器，感情不过只是噱头。
阿雅是我大学里的好朋友，毕业那年我去了北京，她去了上海，渐渐地微信也就少了联系，再后来，朋友圈也很少见她的状态，只剩下满屏的她的面膜和账单。
直到有一天，她让我帮她转发她的面膜，她说你的微信上千个好友，一定能帮我的。
我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她说你变了。
我不会向你索取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感情，只盼你也别向我推送名目繁多的心愿。惟愿你我就像两座冰冷的石像一样，在朋友圈里彼此屹立，互不拉黑，也不取关，天荒地老，永不相望。
我从不惮于承认自己的冷漠。
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美好。
去年，在西单的地铁站，我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四肢健全却跪在地上，说请求好心人捐助他去穷游全国。他面前的盒子里已经有了很多的钱，五块的，十块的，也不乏红色的毛爷爷。在他不远的旁边，是一位卖花绳的老人，花绳编的很考究，一根卖一块钱，无人问津，我冲动之下，买下了老人所有的花绳。
当收获来的太容易，我们就不再愿意付出。这对收获者是美梦，对努力挣扎的人又何其残忍。
我是一个坚信人性本恶的人，素来不相信人情味这个东西，自私是人的本能。
所以，你帮助了别人，别人不一定感激，或许想的是“下次懒得做的事情还找这个傻逼帮忙”
所以，你花费了很多力气帮助别人，别人未必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以为以你的能力很容易就办成，如此一来，下次必定还找你帮忙。
当有一天心累不再帮忙时，却得到了“你变了”的评价。
尼采说他是太阳，但他终究不是，所以他疯了。
没有人是太阳，只有付出没有回报，太阳的结局就是燃烧自己，也燃烧别人。
我终究还是直面于我的冷漠。
他们说你已老去 坚硬如岩
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人知道
我仍是你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并且不可碰触
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那样深那样冷的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只要绝口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的过去
你我终于
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
——席慕蓉《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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