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一样的颓废，哥特式般的唯美

看完了《青兰圆舞曲》（又名《亲爱的哥哥》），总觉得该写点什么，于是我总结了这部动漫给我的感受：颓废到几近死亡的绝望，残酷却忧郁深情的哥特式唯美。
仿佛耳边还回荡着钟楼诡异而沉重的钟声，蕾靠在几乎发霉的墙壁边上，对着露子的轮廓之像，深邃的冰蓝色眼眸里满是浓郁的忧伤，悲戚的痴迷，她的目光凝聚在露子的肖像上，凝视着肖像中露子的左心房，手中的匕首，仿若带着无尽的恨和爱，狠狠地投向那处。接着，她开始嗑药，然后在麻痹自己的神经之后狠狠地哭泣……
我一向不喜欢百合和耽美，于是我把蕾当成男性角色来看。全剧以奈奈子给哥哥武彦写的信贯穿整个故事，她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带着纯洁和天真，在熏、蕾、露子和武彦的故事里面游移着，如同一个最真挚的旁观者，她稚嫩而幼小的心，也被这一个个故事刻上了此生最该缅怀的痕迹。
看完了《青兰圆舞曲》，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池田理代子老师的代表作——《凡尔赛玫瑰》，依旧是坚强善良且固执的女性故事，背景则是定格在欧洲中世纪，十八世纪的法国大革命前期。然而触动我神经并非是这个叫奥斯卡的女孩子或者是断头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故事，而是动画的片头曲，有种在死亡里绽放出色彩的绮丽之感。在歌曲不停地循环之下，我敲下了这几个字：哥特式的唯美，死亡一样的颓废。
我想，四十年代出生的池田理代子老师，应该有很多的故事。
两部动画化的作品里，都有着浓烈的哥特式色彩。《青兰圆舞曲》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人就是蕾，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的虐恋，以及病态心理患者的自我虐待，总是在某一个人或者是某一件事上做极端的自我伤害。蕾对露子尊严的坚持和保护，还有她长期的独处，在心理上对露子的爱从姐姐变成一种更为可怕的依赖，就像是展颜和季东阳之间的相互依存症。蕾几乎是所有动漫里面让我最心疼的一个，她是毋庸置疑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而且，同性恋、乱伦、孤独、嗑药、黑暗、忧郁……这些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字眼，几乎在她身上演绎地淋漓尽致，她一直都在黑暗里，安静地啃食着心爱之人所给予的悲伤。
可就是这样的蕾，心里却满载温暖，尽管她的温暖永远都是属于露子的。无论她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露子，即使是要废除露子作为社长的女生社联，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露子的尊严和未来。直到她终于再一次看到她高贵优雅的姿态，确认她有更美好的未来，她决定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再嗑药，不再压抑，甚至准备接受一直爱慕她，关心她的女主人公奈奈子。她说：“从现在开始，我能很坚强地活着了。”她一直都是为自己的姐姐露子而活着，这次她决定要为自己而活，为关爱她的人而活，于是在那个晚风旖旎的夏夜，她拥抱着奈奈子，并约她隔天去看夕阳。
命运对蕾的折磨是残酷的，她决定走出深渊，走出来了又被推进了死亡的泥潭。是的，她死了，在去赴奈奈子约会的路上，为了抓住要送给奈奈子的黄水仙，她被列车撞飞，她宛若那些和她一直相伴的白鸽，在空中飞翔着，可是她没有翅膀，死亡已经是注定。直落到地面的时候，她看到了多年前自杀的母亲，她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禁不住落泪，甚至抱怨池田理代子老师安排这样一个结局给蕾，她始终是一个悲剧的人物，最后也是以悲剧来收场。
事实上，关爱蕾的人还是有的，露子因为爱她而不断地折磨她和自己，一之宫关心她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父亲遮丑，她的父亲关心她，却不知什么原因不能把她接回本家。我想给予她最大温暖的应该是熏和奈奈子，熏是个很坚强的人，她患上绝症，比谁都更加爱惜生命，于是她无法无视蕾的堕落和自暴自弃。奈奈子则是因为起初的好奇，带着纯真和善良靠近她，最后被她的温柔所俘虏，奈奈子知道，虽然她在黑暗世界里，但是她的内心，是温柔的。于是，情窦初开的奈奈子觉得对她所持有的就是爱情。
其实，我觉得露子是一个更加可怜的人，她同样爱着这个同母同父的妹妹。露子从出现的时候就给观众呈现一种深沉的高贵，和现在动漫里面的傲娇角色相比，她还带着一种无法亵渎的尊严，优雅地站在人前。她是个很自私的人，她享受着奢侈的生活和待遇，她还一边深爱着奈奈子的哥哥武彦，一边要求蕾永远只爱她一个人。她的内心是空虚的，她需要蕾的注视，需要蕾对她的重视，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安全。她欺骗着蕾，还承诺要和蕾一起自杀，永远在一起。结果，在北方那场大雪里面，露子用匕首划开蕾的手腕，却没有划开自己的，她看着蕾躺在雪地里，鲜血晕开，雪地里渗透着冶艳的红色。而蕾，一直都在等着她......她最终还是无法接受蕾的离开，于是又疯狂地拉着蕾，向路人求救。
这就是蕾为何对露子又爱又恨了。有一个情节记得特别深刻，蕾支持熏废除女生社联，露子来找她，她问她支持废除社联是否因为讨厌她。蕾有些诧异，她直接回答了是，在露子失望的时候，她又喊着了她，说：“不。”然后又说：“是”......当露子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悲伤的时候，她回过头，看到赤身裸体的蕾，疯狂似的敲打着墙壁，莲蓬的水柱冲刷而下，她嘴里不停地重复：“不，我爱你，我爱你，是，我恨你，我恨你......”看到这一幕的露子，估计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把蕾折磨到这种地步，此刻她才自知罪孽深重。
露子的开窍和回归正轨，源自于女生社联废除事件。她决定以后要好好善待蕾，对待这个忠诚又善良的妹妹，结果她所有美好的酝酿却换来蕾的死亡噩耗。十分地讽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无力地颓坐在地上，满眼的惊恐。整个葬礼，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直到她和躺在棺材里，被鲜花包围着的蕾独处，她哭了，泪珠如断了线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对着蕾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亲吻她的唇，泪珠落在她的睫毛上，她抚着她冰冷的肌肤，做着最痛心的告别。
在这部动漫里，我最喜欢最敬佩的是熏，她是女校中的王子，更是武彦心爱之人。她和蕾一样都是校园里闪闪发光的人物，只是蕾孤独，萎靡而颓废。而她则相反，她开朗乐观，而且还十分乐于助人，剧中几乎没有谁会讨厌她。这么美好的熏，偏偏患上了绝症，在蕾死去之后，她的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她开始选择孤独地与死亡做斗争。
熏深爱着武彦，于是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她因为患病，不得不切除乳房，外表的缺陷和无法预测的死亡时间，使她满载心痛地离开武彦。那个夜晚，夏夜的小草随风扬起，萤火虫恍若精灵一般萦绕起舞，她就站在武彦的面前，脱掉了蓝色印花的和服，将赤裸而畸形的身体展示在他的面前，然后缓缓走向惊愕而悲痛的他，她亲吻他的嘴角，用恋人最温柔缠绻的眸光和他道别。她曾对奈奈子说，因为爱他，所以离开他。
熏是很美好的人，即使她身患疾病，但是她善待每一个人，她在真理子受伤的时候给她安慰，甚至及时拉住要自杀的她；在三关内心挣扎的时候，她提醒三关出手解决不该有的交际矛盾；在奈奈子被蒙娜丽莎她们带走的时候，她在接到即将出门的奈奈子的电话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出门寻找她；在看到女生们因为女生社联而闹矛盾，且已经附带血腥的时候，她果断站出来要求废除女生社联；在蕾一直嗑药，因为露子的欺骗而发高烧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蕾取暖，紧抱着她，企图抚平她的伤口......这样的熏，谁不爱？所以武彦一直爱着她，不管她是否有疾病，是否即将死亡，他都爱着她。
当她再一次走出医院的时候，那时候蕾已经死了，她开始有些堕落了，她呆在蕾最喜欢的钟楼，像蕾一样抽着烟，仿佛觉得今后的生活就只是在等待死亡了。奈奈子得知她是哥哥武彦最爱的人之后，她劝说着她，一向温顺乖巧的奈奈子终于发了一次飙，熏在无意之中甩了她一巴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伤害了她，她懊悔和内疚，于是当奈奈子再次来找她的时候，她脱下衣服，让她看清楚自己离开武彦的原因，并且告知奈奈子武彦是她名正言顺的哥哥，是她继父十三年没见的儿子，而不止是她的笔友哥哥。
让人感到惊讶的，是最后让熏妥协的人。一直深爱她的武彦决定要带着她一起去德国，那是他们相恋的时候曾经相约要去的地方，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深爱着的武彦都无法说动她，说服她的人是露子。她是露子最大的情敌，或者应该说是曾经最大的情敌。她们在蕾死去的地方，当露子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武彦去德国的时候，她悲戚地告诉露子，她或许只有四年的生命了，怎么可以拖累武彦？露子反驳道：还有四年不是吗？最后她还恳求熏，把蕾的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
蕾，她和熏是很多年的友谊了，她们知道彼此的故事，又爱护着彼此，她们不单单是朋友，更是亲人。或许是为了死去的蕾，熏来到了武彦的家里，在他的电脑里打下无数个“YES”。她流着泪，声音哽咽地问他，愿不愿意陪她走下去？善良而正直的武彦，自然是愿意的，这是他一直爱着的熏啊。他们结婚的那天，牧师问熏愿不愿意成为武彦的新娘，熏泪眼盈光地说：“我愿意，在我活着的每一天……”多么美丽的誓言啊，这句话到现在都让我无比动容啊！
至于女主角奈奈子，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傻姑娘，很善良也很温柔。才十六岁的孩子，单纯的世界里，只是一张青涩的白纸，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她懂得心疼蕾，懂得照顾朋友，维持友谊，帮助同学，甚至傻气地跟当时是补习老师的武彦说：“做我的哥哥吧，我想给你写信……”她对蕾的感情事实上只是单纯的一种喜欢，长期看日本动漫的我，还是能够听得懂一些日语的。那一次，她们两人逃学，在小湖边上，奈奈子怀着巨大的勇气告诉蕾她喜欢她。对，只是喜欢，中文翻译直接翻译成“我爱你”，爱和喜欢，终究还是不同的，更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如何在懵懂的情况下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或许蕾在她心里面的位置超过一个朋友的地位，蕾对她则是一种很隐秘的关怀，可以说，是蕾让她成长起来的，所以她对她的喜欢应该还带着一丝憧憬和感激。最后，作为主角的她和一个大学二年级的男生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没有一双棕色的眼睛，这里倒是要提一下，武彦的眼睛就是棕色的，蕾的眼睛则是紫色的。
我看着这剧的开头，完全没有想到发生在她身边诡异的一切，原来都和她给武彦写信有关，几乎她就是一条线，将这些故事串了起来。
这部动漫里，几乎混淆了我所有的神经。也不知道为何，一向不看百合和耽美动漫的我，就这样备受蛊惑将整部剧都看完了。看到最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早已在潜意识里面将里面人物的性别都摒弃了，只是觉得她们是单纯的爱恋，对着不是某个必须得是异性的人，而只是单纯的一个人，尽管刚开始我是把蕾当成男性角色来看。
全剧的黑暗色彩总透着一种诡异感，深受欧洲文化影响的池田理代子老师在这部动漫里也晕染了许多哥特式的氛围。例如，这个总是笼着黑暗调调的青兰女校，几乎所有建筑都是哥特式风格的，甚至教学楼的窗口都是用带着不同颜色色块组成的玻璃所做的玻璃窗，如果没有记错，许多的教堂都是用这样的玻璃来做玻璃窗的。作为大家族小姐的露子，所穿的衣裳都是极富宫廷色彩的蕾丝洋装和蛋糕裙，她送给蕾的娃娃，也是中世纪时期，贵族孩子喜欢的洋娃娃。蕾被大家称为“圣裘斯大人”，圣裘斯是法国大革命中的青年革命家和激进者。从剧中一些小小的西式糕点，都不难发现这部动漫所具有的欧洲风味，但这些渲染却无疑是这部动漫的浪漫之处。
让我神经崩溃的，是全剧出现最多次的学校钟楼，钟声虽然悠扬，却又附带一种死亡的召唤感。再者，剧中只要出现人物冲突情节时，总会来一场暗夜发生的狂风暴雨，还有噩耗降临一般的急骤伴乐，露子房间里的洋娃娃仿若真人一样，感觉像是诅咒凶灵一样。还有奈奈子那些诗一样的旁白，魏尔伦的诗本身带着一种伤感，从她和蕾带着情感吟读出来的时候，有种无奈到透不过气的凄美之感。更加诡秘而可怕的，是蕾的房间，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镜子，一个人，既然孤独到要用和无数个镜子里面的自己相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生活方式。
可是，这么诡异和黑暗的哥特式调子，却展示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唯美感。仔细回想，那些在中世纪衍生而出或者是以中世纪为背景的作品，大多都是有着残酷而唯美气息的故事，艾米丽.勃兰特《呼啸山庄》里希斯克利夫的复仇是一种惨烈的唯美；夏洛特.勃朗特《简.爱》中的简对罗切斯特的爱慕是一种忧伤的唯美；奥斯卡.王尔德《道林·格g雷的画像》中道林对年轻美貌永驻的渴望是一种畸形的唯美；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最后因为爱情而卧轨自杀是一种绝望的唯美；小仲马《茶花女》中的玛格丽特和阿尔芒的悲剧是一种残破的唯美......甚至于，曹雪芹的《红楼梦》呈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悲叹的唯美。
这残破而灰暗色的格调，最终我还是定义于唯美。
池田理代子的《凡尔赛玫瑰》就是一个唯美的代表。她笔下的绝世女子，比任何一个男子都活得精彩，或许只有在她们那一代人的笔下，我们才能看到除却物欲之外的东西——精神和灵魂。《青兰圆舞曲》的所展现的灵魂太过于阴暗，但却能让我们看到那灰暗灵魂所渴望的温暖之光。《凡尔赛玫瑰》里那惊天女子奥斯卡，她一生坚强勇敢，为争取和平而从一个贵族走到平民之中，虽然最后她在攻占巴士底狱中被射杀，可她那种追求自由和摆脱封建束缚的精神却永远留在观众心里。池田理代子老师的另一部漫画《奥尔菲斯之窗》，我还没有时间看，但是从简介得知，是一部以俄罗斯某一个战争为背景的故事，女主人公依旧是一位男装丽人。
相比现在的动漫界，真觉得很多都已经没有了当年漫画和动画界的精神和内涵，甚至许多成年动漫将性欲和物语赤裸裸地展现其中，毫无内涵可言，完全沦为低俗之物。我庆幸的是，中国的动漫已不再是儿童的专属，而是开始向精神化靠近，向成年人靠近。
我觉得，蕾既是《青兰圆舞曲》一个颓废的象征，也是一个唯美的象征。池田理代子老师永远不会亏待她笔下的那些美好靓丽的女子的，即使她们是颓废的，总是在死亡边缘上挣扎的，但是她们身上也总一个亮点会让你情不自禁地喜欢她们，为她们心疼。故事的结局是悲伤的，但是那醇酒一般的美好和人，毫无保留地刻在了心里。最后，我想说的是这部冷门的动画《青兰圆舞曲》（又名《亲爱的哥哥》）真心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