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乌托邦
想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过上哪种生活呢?
也许是国家机器在无休止的运转中不断完善,终于得以在各个方面使国家成为一个凝固的整体。全国上下团结一致,以Big Brother作为所有人的信仰,让人民群众能够做到“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需要个人的情感,只需要对国家无限的热爱,这是种幸福。
也许是科技的高速发展打破了国家的壁垒,整个地球最终融为一体。人类成批地在试管中诞生,不同的级别各司其职。感官和性成为重要的娱乐手段,人只是组成国家的一部分,不需要家庭,不需要胎生,也就不需要情感和信仰,活在无限空虚的极乐中,这也是种幸福。
以上是乔治·奥威尔和阿道司·赫胥黎所构想出来的未来世界,一个是极端的集权,另一个则是完全相反的极端的自由。按理来说向往自由是人类的本性,赫胥黎的世界应当更加美好一些,然而合上书的那一刻,我的感受却是——哪个都不是人呆的地方!
国之所需
二字箴言:稳定。
在《1984》中,稳定是一切的基石,靠的就是统一思想:无知即力量,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每个人都生活在友爱部的无限“关怀”中,在每天持续的两分钟仇恨里,仇恨那猪猡般妄图颠覆国家的敌人,然后泪流满面的彻底臣服于老大哥的裤腿下。社会分为核心党员、外围党员和无产者三个固定的阶层,无知的群众便是稳定政权的最大力量,他们能记住这一刻老大哥的命令,为他振臂高呼痛骂欧亚国支持东亚国,却已然忘记昨天抗议东亚国拥护欧亚国的疯狂举止。大量的无产者成为了承载核心党员的洪流,他们坐在船上,轻轻搬动船舵,便有洪流拖着他们涌向想去的地方。不稳定因素全部“人间蒸发”。三层的金字塔式的结构稳稳架构出整个社会的样貌。
《美丽新世界》高度发达的,富裕的,自由的世界中,还是需要稳定:共有、统一、安定。不过这种稳定不是依赖于集权社会中的高压政策,而是用精妙的科技严格控制不同等级人类的喜好,赋予他们与生俱来且会被命定一生消费模式、社会姓和岗位,每个人都用最快乐的方式活着,偶尔产生的痛苦,也可以靠政府纷发的“嗦麻”完全遗忘。科技可以高效有快速的源源不断培育出劳动力,生育繁衍已不再为人们所需,普通大众要的就是没有情感的做爱,避孕,得到快乐,然后再投入到机械的生活中,不断重复,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理所应当的快乐的死去。所有人安于现状,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阶层中,只有快乐,便不想改变,简直稳如泰山。
我的信仰
“对一个人(同样的对他的能力)、事物、神、宗教的教条或教导、没有经验证据的观点抱有信心和信任” ——引自维基百科
能成为信仰的东西,一定能夺走这个人全部的信念,从而全部转化成为生命的力量。由内而外自发的产生信仰叫信仰,由外而内强加于身上的就叫洗脑了。可以说,无论是《1984》里面每天定时定点的两分钟仇恨,还是《美丽新世界》中替代了原来的“上帝”,用睡眠疗法在熟睡的婴儿耳边不断重复着的关于这个世界代表工业和科技的“福帝”教条。都是在一遍遍的不断重复下,在人们的脑海中固化成一种思维模式。就如同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轮回更迭一样,这种话语的戒律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理所应当地充斥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在我心里,信仰即是追求,是为了不断接近心中的真理。洗脑只是一种畸形的信仰,它没有信仰凝练那样值得追求的内核,而只是须有信仰的表象:膜拜,遵守,称颂。统治者带领一群无知的愚人去膜拜,去遵守,去称颂,让他们心甘情愿作为构建政权的基石,运转国家的润滑剂。在偶然剔除那一两个智慧的砂砾后,机器轰鸣着平稳向前,碾碎人性中最本质的情感,思想和心中的神明。两个乌托邦的社会中,充满的是有形无形的控制的丝线,牵制着你,拉扯着你,在你有所逾越时毫不犹豫地勒死你。心中毫无追求,人的存在成为维持生产,巩固政权的机器,生死不过是国家机器上微小零部件的更迭。人性已死,徒留一具肉体在人间徘徊……
娱乐致死
娱乐本身就是一种消遣。繁忙的时候,娱乐是释放压力,清除身体里的缓存,让自己可以挣扎着运转更久一些,更久一些;空闲的时候,娱乐就是填补虚空,让无所事事的身体以一种轻松舒适的状态慢慢回满100%的电量。从20世纪后半叶开始,“娱乐至死”成为现代意义上对人类精神文化凋零的哀悼:让文化成为一个监狱,或是把文化变成一场娱乐至死的舞台。
乔治·奥威尔的世界里,精神文化的全部被每日必修的两分钟仇恨所取代,成为对老大哥的狂热拥护和对背叛革命的敌人戈尔斯坦的极度憎恶。温斯顿都要每天盯着两分钟仇恨里那个“背叛者”山羊一般扭曲的脸——那是一天中唯一一次可以卸掉所有伪装,把对生活的仇恨,对老大哥的仇恨,甚至莫名的怒火,统统释放在这“叛国者”身上,在恐惧与仇恨相互交织带来的病态快感中,得到精神上短暂的满足。性的需求成为了富强国家增加人口的必需,一切的娱乐活动都是集体的政治运动。在这两分钟里,人人青筋暴起地怒吼,仿佛恨不得生吃屏幕里那个卖国贼戈尔斯坦。在强权的政治高压下,暴怒成为一种变态畸形的娱乐手段,在痛苦中得到短暂的释放和满足。
然而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中,娱乐便成为了一个信条:人人彼此相属。福帝赐予了大家不会衰老的容颜,不得疾病的身体,富足无忧且无需考虑传宗接代的生活。剔除了一切的身体上的苦难,再用按需配发的嗦麻彻底消除精神上的烦恼。嚼着性荷尔蒙口香糖,看着逼真刺激的感观电影,和不同的人约会。性成为了安逸无忧的生活里可以享受到的最大刺激,理所应当的就是普遍的大众娱乐活动。性爱和嗦麻带来的快乐,膨胀膨胀,充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又倏然放空,再去寻找下一个可以充斥虚空的狂欢。
殊途同归,无论是高压的专政,还是绝对的欢愉,最后的目的都是稳定国家的同时麻木民众的身心。尼尔·赫兹曼说:“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和平安稳的世界固然美好,但作为一个个体,我们到底是要挣扎在政治课本里,还是沉浸于游戏世界中?
哪边都不是天堂,乌托邦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