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骏

    这件东西是什么器型，大家其说不一。说炉，说钵，说碗，说洗，都有道理与根据。说碗的不多。很多人说应该是钵式炉或者炉式钵，我则认为应该是一只钵式洗。如果是炉，炉内似乎不必施松石绿釉。钵呢，捧着它化缘也不像。倒是搁在案头洗笔很合适，大小，式样，都宜于陈设，也合用。现在的它似乎就是常年用来洗过笔的，里面的松石绿釉已经被水泡得没了光泽，看来使用它的人很懒，不爱倒洗笔水，总是让它被水浸着，慢慢蚀去了瓷上的釉光。
    我得到它时，它的底部还有一道墨痕，洗了很久才大致洗掉，细看还留着一点影子。
    且不论它作什么用场。它是一件大开门的同治年间的粉彩器，有大清同治年制手写矾红底款，古朴美丽，宜于珍藏，应该没有什么疑义。
    器分两截。圆口用矾红彩绘一圈倒挂的蝙蝠，寓意福到，洪福；口下面的肚子凸将出来，粉彩绘通景柳荫骏马。八匹马，毛色各异，姿态生动，其中一只红马正满地打滚地撒着欢儿，我看了好生喜欢。我很少收人物之外的粉彩器，且设限于咸丰之前，同治粉彩只是早年学习的时候收了几件。但在这八匹马儿面前我放弃了抵抗，将之收入囊中。
    柳荫骏马多见于青花器。早年与友初逛市场，他在一家店中购得一只青花小碗，细瓷碗上画了八匹马，让我好生羡慕。不久他又收入第二只，虽是残碗，价格便宜，更让我艳羡不已。极想请他让一只于我，残的那只就好，数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来，夺人之爱，我做不到。后来他开了个小店，将碗摆到店里去了，这一下我可以开口了。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他这碗你打算卖多少钱，他竟说了个齁贵的价格，让我心里凉了半截。我知道他买来多少钱，今日数倍于当年，我心理上不能接受。若是仗着朋友感情去砍价呢，又实在不好意思，踌躇之间，他的碗就走掉了。
    得到这只粉彩钵式洗，聊以抚慰曾经的羡马情结，仅以柳荫八骏题材论，粉彩又比青花少见得多，也更具表现力。所以，终于捧它在手的时候，很开心。
    八骏故事很多人知道，无须赘言，简短地说几句。古有周穆王之八骏，八匹马以毛色分为赤骥，红马；盗骊，黑马；白义，白马；逾轮，青紫马；山子，灰白马；渠黄，鹅黄马；骅骝，黑鬃黑尾红马；绿耳，青黄色马。在瓷上打滚撒欢的马儿，正该是那匹骅骝。
    又有长陵八骏，刻在明成祖陵寝享殿的石壁上。当年访十三陵，庸人俗愿，一心一意只想赶快到定陵的地下宫殿看上用的金银宝贝，长陵只是象征性地匆匆走了一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石刻可资赏玩。若还有机会，我一定多花点时间，站在它面前好好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