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有你,便不孤单
这世界有你,便不孤单
阿宇并不是一个特别自我觉得孤独的人,但是他也并不是一个很话很多的人,只是有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接上话。但他和那些性格腼腆的孩子不同,他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性格内向,反而在陌生人面前装作自己十分成熟和健谈的样子来。
阿宇瘦瘦的,高高的,而且皮肤颜色一直是维持在一种介于黑炭与麦草的颜色之间。从外表看,他像是一直长时间在室外运动的人,皮肤被紫外线晒得很健康。但他对我说,他只是一直呆在家中罢了,或许是被日光灯晒得成这样了吧。
我是阿宇最好的兄弟。我和他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就一直很巧地在同一个学校,然后有十分凑巧地分在了同一个班。别的同学看到了我们两个经常一起出去校门口的小卖店,一人一袋一模一样的膨化食品,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还以为我们两个是真的亲兄弟一般。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一直是他的兄弟。小的时候,幼儿园时候,他喜欢的哪个女孩子,什么时候尿过床,最怕什么东西,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连他最怕把铅笔写过的纸放在床头边—因为他妈妈告诉他铅笔写出来的字可以用手一抹就掉,这些我都知道。我对他也很开放,我的很多秘密他都知道:像什么在别人晒过的内裤里放泥土啊,拿泥巴扔车子啊,把臭屁弹塞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啊等等。
我和他一直一起成长。
我经常和他一起打球,一起做功课,一块儿上补习班,一同在夏天里躲在房间里开着凉凉的空调打着游戏。我和他一直都是以家人身份相待。
阿宇在幼儿园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上她,我觉得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女生很健谈,能与阿宇了得来罢了。幼儿园的午睡并没有男女分开来睡,而是一个一个床并排拼的,米粒就是睡在阿宇的右边。然而阿宇的初恋便这么懵懵懂懂地开始了,像见到阳光的小树一般,虽然有炽热的阳光照耀,但终究只是一棵小树罢了,根部无法吸收足够的养分,单单地只是爱慕着米粒。阿宇当时还是很腼腆,他不敢主动和米粒搭话,但是米粒反而会经常给阿宇一点饼干之类的小吃。阿宇的脸每次接到米粒给他的东西时就红扑扑的,小小的脸像是儿童画里的太阳一般。
我比阿宇成熟得要晚得多,我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单纯地爱慕。但是幼儿园时的人除了我和阿宇,其余的人都像是被洪流打散的树枝一般消散在人群中了。
阿宇在小学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在喜欢过其他女生了,我太了解他了。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的眼中都不过是小小的玩笑罢了。阿宇越长大越像一个小伙子了,眉目间的英气也渐渐体现出来了,然而我却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般。
他变得像我哥哥一般。他学会了如何教人打球,如何耐心对待他人。然而我知道他依旧希望见到那如同幻想一般的米粒。他依旧是那么英气逼人,他对所有女生的态度都一个样子,一概都非常好,但是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有的时候,梦想啊,幻想啊,这些都只不过是浮藻罢了,他们浮在心中挥之不去,但是如果真的有真正震慑心灵的东西出现的话,他们便会像洪水一般被冲散掉。
夏天的味道散发着清新的气息,但是这清新的气息被刚刚打完球回来的男生所打扰。教室里面散发着少年的气息混杂着些许的汗味,但是没有人抱怨。有女生给我送水,也有女生给其他男生如阿宇送水,我很欣然接受了,阿宇则是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我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便强露出欢快的笑容接受了。
晓是我和阿宇共同的朋友,她太健谈了,于是和我能聊得很开,我把她当成阿宇一般的人,而或许阿宇也把她当成我一样的人。但是我总有一种担心,我怕晓会成为碰撞倒我们友谊的墙壁的最后一粒石子。我和阿宇从啦都没有吵过架,因为我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所以我们一点都没有对对方发过任何小的脾气。但是我觉得晓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她像某种磁铁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她似乎总是能在一群人中获取主导地位。这或许是我与阿宇所不具备的。
晓曾经在运动会上帮全班人买了汉堡与可乐,她曾经成功地说服了班主任有关于我们班上的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有的时候,我也经常拜托她做一些事情,她也很欣然的接受。
有一次,上体育课回来的时候,我实在是太累太渴了,便随手拿起一个水杯便喝,当时也没有考虑什么,便直接对嘴喝了下去,然后一股脑地躺在地上。男生们都传着那个水杯,但谁也不知道是谁的水杯。于是我们便觉得奇怪,最后阿宇拍了拍我的脑袋,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悄悄指了指晓,略带愤怒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去了洗手间。我后来才知道杯子是晓的,而杯子里面的水并不是白开水,而是阿宇专门为晓泡的柠檬水。
我有悄悄地问过晓有没有喜欢阿宇,但是晓却总是笑了笑不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委然拒绝的意思,但我知道我心底也有点开始萌发出对晓的些许仰慕,不仅仅是因为晓她的灵巧的口才,不仅仅是因为在运动场上代表班上女生参赛然后得奖,而是她的性格和我正好相对。但是我却又将她当成像阿宇那样的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晓似乎也看出啦我和阿宇之间的小小问题,但是我很佩服她能够对待我们向一个人一般,丝毫没有差别。
我喜欢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惜的是,阿宇似乎对我比较起以前有些陌生起来,连说话都要带"请"什么的语气词,而晓似乎对我和对阿宇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化。我总是能够希望阿宇能够原谅我的不成熟或者是包容我,但是我忘了他或许也是在等待我对他说同样的话。晓那齐耳短发,和她那明亮的眼睛,那微风吹过能够轻轻露出额头的刘海,还有那些原本不属于我的某种奇异的感觉--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是感谢阿宇,能够体会到他在很多年前就拥有的感觉,或许在大了之后的感觉也不一样,是一种带着少年的青涩的对于少女的微微爱慕之情。
而阿宇呢,依旧是和以前一样,但唯一的不同则是他对我说的话变少了。
而某一天,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阿宇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像是从暗处破茧而出一般,汹涌而出,在那些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下显得那么黑暗,似乎是像灰尘的浮动一般琢磨不透。这些东西的下一步将会去哪里,或许会像小虫子一般充斥着我的心,像那些毛茸茸的玩具一般软软地挠动着我。一股痒痒的,酥麻麻的感觉从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一点一点的钻出,而我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在战栗着。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清爽的阳光淋过树梢间参差的缝隙,漫上我的桌沿。我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胡乱翻着手边的书,而眼神却不觉往斜上角瞟着——晓这时候一定是在埋头看书吧。不觉,一个同样明亮而充斥着探索般的眼神撞上了我的视线,循着那道光望去,是熟悉而英俊的眉眼。我急忙收回目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假装低着头,有板有眼地翻着书。
只刚才瞟了一眼,不知怎么竟觉得今天的晓有点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晓站起身,先是旁边挨得比较近的阿宇打了声招呼,走到我跟前,这才看到我。同样热情地,同往常一样地,她笑着走过来。我坐着,晓站着,她习惯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桌子,调侃我。就在她接触我桌子的一瞬间,那一丝阳光溜上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并顺着一路向上,飞快地爬上了她本就白嫩的脸。我的心悄悄一惊,以前还真从没有这么仔细地近距离观察过晓,而又因有了晨光的渲染,恍惚间好似神秘又美丽的天使。我像是偷吃了智慧果的亚当,心中的欲望在无声地呼喊。我已不满于自己这种默默地爱慕,我想要更多,我想要拥有她,拥有这天使一般的女孩。
我随手一扫,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书页。晓一惊,随即俯下身,伸手去捡地上的书。趁着她在我身边蹲下身的时候,我四下一看,接着飞快地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立马急忙抽回手。她的脸感觉到了一个不寻常的温度,警惕地抬起头,看到身旁的我,一时间惊讶、不知所措、慌张一股脑飞上了她的脸颊。我故作镇定地扭过头,不看她,也不看前方,而是视线定格在叽叽喳喳的树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尖还在微微颤抖,我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的举措。晓一句话没说,书一放就走了。留下我,愣愣地望着窗外。以及,我没注意到的,那个双拳紧握着,直勾勾望着我的阿宇。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阿宇了。他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甚至是,我的哥哥,可是我连他的一切我都要抢走。我害怕他,是的,从小到大都会怕他,怕他带给别人的孤独,怕他的给我的一切的好,而我,却不断用各种各种的方式去伤害他。我知道,他即使是愤怒也只是表现在心中,阿宇这个人一直都是在压抑自己的心,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某一天像火山一般爆发开来,然后不可收拾。
他会打架,会骂人,会为了自己身边的朋友而出口气。可是他却一直对我很好,即使是我做错了什么他也会带着我去找那些欺负我的人理论。可我想让阿宇骂我,哪怕能给他减少一点心里的负担也好,我也想让自己的内疚而有所挥散。可是我放不下晓,我承认我的心还是有着依旧仰慕着她的情。
我和阿宇的关系也因为晓的事情变得微妙起来,他和我一样,也天天缠着晓。
我不知道晓到底是在介于我和阿宇之间中偏向哪一方,但是我知道的是阿宇和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阿宇和我了。我们都变了。
某一天,我找到阿宇,约他到了那个我们小时候将泥土塞进别人内裤的地方,我不想对他说些什么。我拉着他的手,向兄弟一样地和往常一样坐在这软软的草地上。沉默了很久,还是我最终先开了口。我问阿宇:呐,阿宇,你是不是一直悄悄地暗恋着晓啊,我知道你呢,你的一切我都是太了解了,我知道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米粒,那个女孩,我知道你曾经为那个女孩打过架,将其他小男孩揍在地上,我清楚你,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啊。
阿宇淡淡地说:你知道的我真的是我吗,我不认为你能够真正地去了解我,我知道你是那个为了自己的一时看趣而挑拨我和那男孩,因为我当时一直在你后面,你知不知道你所了解的我只不过是在人们面前强装出来的我!我不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却一直自认为你知道我的一切。你既然拿我当兄弟,我的家人,那你为何要三番屡次地要去打扰我,你搅乱了晓,你也搅乱了我。你大可说我自私吧,因为我的…我的心不过是如此…
阿宇把我从地上揪起来,手握住我的衣襟,那拳头和我偶然瞥见的一模一样,是那么有力而又强壮。阿宇已经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了,他一直是长在我的前面。我幻想着我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哥哥,但是从未想到这样的人也终究会给我脆弱的心给予沉重撞击。
我头晕目眩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有一点咸腥。阿宇渐渐离去的背影,逐渐在我的目光下慢慢消失,像从未来过一般,留下独自的我。我没有理由去还击他,况且我也想知道我的内疚是否能够得到填补,而事实上,内疚的坑却被我挖得越来越大。
阿宇回到家之后马上带着云南白药到了我家,我知道他会来,所以我在门前早早地放上了一双拖鞋。他有我家的钥匙,我不必开门。
我不知道阿宇是不是天使一般的存在,但是我始终摸索不透他的底线与奇怪的性格,他或许是第一个打我的同龄人但也是第一个打我之后还火急火燎地赶到我家嘘寒问暖的人。某种程度上,晓对我对阿宇的态度或许是相同的,或许她也把我们两个当作同一个倾诉与聆听的对象。
是的,我依旧爱慕着晓。
阿宇的感情似乎随着他的离去而渐渐从以前的炽热变成了平淡。我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应该是几个月,常常在西边的小树下静静地看着阿宇曾经最喜欢的地方,他说过兄弟们之间的一生并不是一直相同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所以他选择了离开这里,离开了我们的小城,而我却一直坚守在这里。
如今,晓我已经很少与她联系了,毕竟毕业了我就和她分手告别了,她告诉我说她其实一直喜欢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你啊—阿宇。可惜当时的我们却仍然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就像那些个互相赠送的毛绒小熊一般挠着我的心一般,阿宇却早就看清楚了我。
我依旧在我们生活的小城之中,努力地活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也会经历过无数次碰撞,无数次擦肩而过,无数次接踵而至,无数次失败。阿宇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避免的霉运就是孤单,可是呢,我觉得这种霉运就被我压缩到心底的某一个不起眼角落去了。我们依然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可是我觉得,我的兄弟,我的哥哥,阿宇却是在地球上的某个地区想念着他的米粒,他的晓,和他的兄弟。
哥,只要这世界上有你,我便不那么孤单与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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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不拉几 赞了这篇日记 2015-10-03 01: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