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动画史笔记（三）：熊川正雄与森康二的继承与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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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小褂
封面来源：森康二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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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川正雄在东映诞生前的履历与政冈宪三重合度很高。换句话说，政冈宪三一大半的作品，熊川作为弟子都有参与，而熊川的作画风格也是政冈一手教出来的。在村田安司的日本漫画映画社破产后，日动多了不少来自日本漫画映画社的老人（古泽日出夫等），刚来的新人也需要教导，因此这一时期里制作的《弃猫小虎》两部续作里镜头之间风格冲突相当厉害，且质量不稳定。熊川正雄作为正统的政冈一脉对于风格的稳固起了重要作用，也从新人中培养出森康二这位日后的东映台柱；东映早期，也是他担当新人培训的任务，并且参与了早期东映长片的原画。
除了承上启下之外，熊川正雄的存在也对于政冈作品中镜头空间感的体现尤为重要。早在他的导演出道作《麻雀小居》中，他就已经在尝试背景动画（下简称为“背动”），尽管只是跟镜头加简单的背景循环而已。但1947年《弃猫小虎》中，他贡献了下面这段广为人知的背动：
视频：《弃猫小虎》熊川正雄 1947
单以动画来说，这个镜头算不上出色，30年代美国的背动比此镜头流畅的比比皆是，虽然对于日本来说应该是头一次了。但这个镜头更深层次的意义是，它体现了政冈、熊川对于动画中复杂场面调度的实践。这样的镜头运动在动画史上，之前也只有Fleischer等少数工作室有过尝试————迪斯尼自Ub Iwerks以来虽常有背动，但一般为简单的跟镜头背动，即被摄主体与“摄像机”相对位置保持稳定，景别也是保持不变的。熊川正雄的这一镜头问题也颇多，镜头运动速度平均，最后部分轨道也不太合理（甚至焦距似乎也有变化），加之小猫有多次突兀的转头动作，使得该镜头“卡”的感觉很明显。
政冈宪三导演的1948年续作《小虎与新娘》（トラちゃんと花嫁）中，政冈宪三、熊川正雄对于场面调度的经验更进一步，镜头运动的轨道合理了许多。全片有多次背动镜头，最出彩的当属下面这段，大概也有熊川正雄的功劳。这样的背动镜头因为每张背景需要单独绘制，劳动量极大，对于以表演为第一优先级的美国动画来说是费力不讨好的举动，日后也只有如Richard Williams等少数动画师会青睐于复杂背动的作画；而日本则一直以来对背动青睐有加，尤其在80年代时达到巅峰，其源头我想也可以追溯到此时的政冈宪三、熊川正雄身上。
视频：《小虎与新娘》熊川正雄，1948
40年代末的日动是多样化风格冲突激烈的时期，我想或许源自解散后加入日动的日本漫画映画社成员。从好的方面说，《小虎与新娘》开始出现一拍一和一拍三的镜头，造型开始往卡通化的倾向发展，影片节奏和动作节奏不再像政冈之前的影片一样缓慢，大幅度动作的大量出现使得影片娱乐性更强。但多处有忽视结构、不规则的变形，不同镜头、不同角色之间的造型、运动缺乏统一，不稳定的质量是这一阶段日动的最大缺陷。
1950年，经营不善的日动将全员解雇，政冈宪三决意引退，熊川正雄也转向绘本界。接下来接过日动大旗的，则是森康二，日后的“日本动画之神”。
森康二在大学时代看过《蜘蛛与郁金香》后大受感动，因而决定追随政冈宪三加入日动，作为新人参与了《小虎与新娘》的作画。在1952年日动以“日动映画社”为名重组后，森康二成为新日动的作画主力；1956年，熊川正雄和森康二两人时隔数年后在《黑樵夫和白樵夫》（黒いきこりと白いきこり）中重新会首，森康二此时的作画技术已经相当成熟，本片中的动物们大概是森的原画。同年，东映买下日动，改组为“东映动画株式会社”，并以森康二为中心制作了东映的第一部短片《小猫涂鸦》（こねこのらくが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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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涂鸦》中，森康二担当分镜、人设和主力原画，开头和结尾部分的猫和老鼠应该是森康二的原画，中间从猫撞墙开始产生的幻想部分则是市野正二等人负责。在这部影片延续了政冈在日动时期以动物题材为主的基调，但从中我们能够看到森对政冈、熊川的继承和改进，也树立了早期东映动画中动物角色的造型和运动风格。
在造型上，政冈的动物脸型往往五官集中、扁平化，且占脸部比例很小，因此表情不会太明显，不利于轻快的喜剧表演；而且其主角总是套着人类的脸型特征，动物特征并不显著，小虎系列是很典型的例子（虽然政冈最后一部小虎已经开始朝着这个方向靠拢）。而森康二主导的日动晚期和东映早期，角色面部的立体感强且各部分构成比例都更突出，这样才能在作画时能够画出更为丰富的表情。
而运动上，森康二对于拉伸挤压、跟随运动等美国动画规律的掌握比熊川正雄更为老道，时间感也更洗练————运动中不再有政冈时期夹杂着的冗余动作，同时不再是政冈时均匀、迟缓的动作间隔，受力感更强一些，动态也因此更合理。森继承了政冈对于角色表演中细腻情感的表现和演出的诗意，自身也有极感性的特质，但同时森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幽默感在，使得他的角色虽姿态可爱，却不是政冈一样惹人怜爱的气质，而是使人有亲切感。由于时间感更有变化，他的快速运动可信度要强很多，能够做出一些喜剧化的动作，这也是决定东映早期动画角色可爱、轻快的表演氛围的基础。更为重要的是，森能够为不同性格的动物角色找到不同的表演风格，如《小猫涂鸦》中胖瘦老鼠能依靠不同的表演体现出各自的个性——这一点也是政冈在小虎系列没有做到的，两只主角小猫在表演上几乎不存在差异。
如果说政冈宪三是日本的迪斯尼，那么我认为，森康二应该是日本的Fred Moore。（偷偷塞个私货，按这个类比的话熊川正雄大概是日本的Ub Iwerks？）可以说，政冈宪三、熊川正雄虽然开创了日本对立体造型和写实、自然运动的追求，但到森康二这里，这一追求才真正完整得被实现了，只是也带入了森康二自己的美学。这位动画天才以在东映的首秀，确立了自己在日后东映的核心地位，成为东映动画的灵魂。
而此时，东映正在策划日本第一部彩色长篇动画电影《白蛇传》，森将成为《白蛇传》中仅有的两名「原画」之一。是的，这部长达79分钟的长篇动画电影，署名的原画仅只有两人而已。
家庭作坊式的日本动画工作室们将迈入工业化生产的时代，日本动画即将翻开全新的篇章。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