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钢琴比赛之后的反思之二——一位钢琴屌丝的命运探寻之路

我对于肖赛是有感情的。从第一张唱片傅聪的肖邦《夜曲》开始，我就是开始疯狂地搜索与傅聪，肖邦以及钢琴相关的信息，这一切都指向了那远在波兰华沙的神圣的事件：五年一度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简称：肖赛）。之后，我开始疯狂地听肖邦，几年之内把肖邦的所有作品听了个烂熟，每届的肖赛冠军如数家珍。波里尼的练习曲，阿格里奇的波兰舞曲听到最后CD放和不放对我来说一个样，因为我脑中就能自动播放。
可以算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肖邦高”了。对那时的我来说，肖邦的音乐就是弹钢琴的目的，热爱音乐的源头。我花大量时间练习肖邦的练习曲，希望有一天够资格演奏肖邦所有的作品。
忽然有一天，我的哥们告知我一个消息，一个中国人得了肖赛第一名，他的名字叫做李云迪。一开始，我很兴奋，马上买了他的专辑，反复聆听，各种崇拜。可不久之后，我开始沮丧：李云迪与我同岁，他的肖邦已经弹得这么好了，我还有什么前途和希望？我继续这么练下去，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钢琴屌丝”，对于大神永远只有仰望的份儿了，到底有没有别的出路呢？
郎朗12岁弹完所有肖邦练习曲（简称：肖练）开音乐会，李云迪18岁肖赛第一名，只有这样才算弹出名堂——这条国内学古典的莘莘学子心中的神圣之路到底得有多狭窄啊，与当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当然，现在已经不是这样）相比真是大巫见小巫啊。真是比“千军万马过钢索”还要艰险。
出路的寻找无比艰难，几近放弃，几近重来。几个轮回之后，答案开始隐隐浮现。
答案是什么呢？先说个貌似不相关的。我常听哲学家王德峰教授的讲座，有次讲座之后的提问环节，有人问道：在阅读晦涩而又玄妙的中国古典哲学著作时，如何才算读懂？王老师稍作思考，立即回答：读出喜悦，仅此一法！听到这句话，我猛然惊醒醍醐灌顶内牛满面，弹琴不也是这样？如何才算弹好，只有“弹出喜悦”，别无他法！什么熟练掌握24首肖练，拿肖赛第一名，那都是浮云，在音乐中找到自我的存在，那才是唯一的方法。
换而言之，就算你熟练掌握24首肖练，拿肖赛第一名，却弹不出内心的喜悦，那么你一定还无法在音乐中安心。而若你能弹出喜悦，那么所有外在的尺度也无关痛痒了，你在音乐中就能够安心。能够安心做自己，才能将自己的能量真正发挥出来。
当然，做自己绝非易事，因为真正的做自己并不是从心而动，想怎么弹就怎么弹。而是寻找到一种必然性，即“非这么弹不可”！也就是说，你是既要照谱弹，又要真心实意地觉得就是该这么弹的。要达到这样的程度，必须要深入研究乐谱，研究作曲家的意图，说通俗点就是：不仅知道是这么弹，还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弹。所以钢琴大师陈宏宽所言不假：演奏家必须与作曲家站到同一高度，才能真正将作品演绎好。
后来的我，很少关注钢琴比赛了，再后来，我连唱片都听得少了。我花更多的时间研究乐谱，研究音乐，也许几个月颗粒无收，但若是有那么一刻，我能够“弹出喜悦”（这大概从事音乐活动中能够体会到的最巅峰的体验了），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也就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