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1.1） 【张忆/文】
香云院的灯，已经亮了三天三夜，嫤贵人难产。
大雪不期而至，下了三天三夜，覆盖了整个皇城，以及所有能见之物。
嫤贵人的血，像河水一样在流。已有人禀报父王，嫤贵人难产，保大人还是孩子?
父王和大臣左顾正在宫中手谈。听到这话，父王的脸上掠过一片茫然。事实上，父王根本记不得嫤贵人是谁?
他只仅仅是在后宫的路上，听见一小院有脚铃在响，然后驻足而望。最后他走进院中，见到了嫤贵人，随即宠幸了这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
父王把一枚棋子狠狠地掷在地上，像是要把地叩开，探个究竟。那是一枚黑色的棋子，在地上飞速地旋转，最后碎成了两半。
父王大声吼道，当然要保孩子，难道你们想断我江山无后吗?
父王的声音犹如闪电雷鸣，响彻整个宫中。众人一听，吓得半死，忙一路飞传，保孩子!保孩子!
声音像是在夺命，所经之处，行者无不肃然而立，像被施了某种咒。
最终嫤贵人流干了身上所有的血，产下一子，这就是我。
当我后来听说这事时，我对父王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觉得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
那天，刚好有一只乌鸦在我的头顶上盘旋，我愤怒地拿起弓箭就射了一发羽箭出去。乌鸦应声落地，我走近一看，它已气绝身亡。
有血从其嘴里流出，像是在描绘着另一个世界。
我的嘴角，顿时就滑过一丝，谁也觉察不到的笑。这笑像是一个复仇者，更像是一个忤逆者。我想到了父王，他或许就是这只乌鸦。
我是奶娘玉抹和老太监端福，一手带大的。
玉抹，来自于一个叫积善的地方，那里一直保持着吃婴儿的习俗。人们普遍认为，吃婴能带来好运，于是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吃婴方式。像清蒸、红烧、油炸、煎炖等等，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玉抹的孩子就是被人偷去，生吃了，才到宫中来做奶娘的。
有一次，我问她，你想你的孩子吗?
没想到，玉抹的眼泪一下就像转动着的水车流个不止地，随即还说，想了能有什么用?我只有恨!
而端福，则来自于一个工匠之家。我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要把他送进宫里来做太监?
我曾问过他，可他却低下头，像是重心不稳地摇晃着身子说，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我说，不是。
他说，那你就别问这个。
我说，为何?
没想到，他一下就尖着嗓子、扭着脖子地喊起来，做太监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我说，你真的很荣耀吗?
不想他却说，不荣耀，我怎么会来做太监?
端福才一说完，就提着裤子往外跑。我知道，这个永远都不能站立着小便的男人是尿来急了，他其实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就像他的裤裆永远都是湿的一样，他总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紧跟我身后。可身上的尿臊味，却怎么也掩不住。
记得有一次，在我的威逼下，我要看他那地方。
结果，他竟然嚎淘不止地脱下裤子，我一看，差一点没被吓死。
那地方像一个干瘪的柿子，中间开着一个豁口，黑洞洞的，有尿即出，让人想到漏斗。
这时我才知道，做太监并不是一件什么荣耀的事，弄得我三天都没吃得下饭。
玉抹和端福对我倒是没有半点私心，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对宫中的事，也日渐洞若观火。
别的不说，就说这玉抹，每天她都会跑到院外，往风中一站，就能嗅闻得出宫中的种种生老病死。
端福也一样，尽管那拂尘早已稀疏得荒如杂草，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整日拿着它在宫中云来雾里地闲晃，但分明一根针落在地上，他都能嗅得出背后的剑拔驽张。
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把他们看成了亲人。至少他们见证了我的出生，以及我母亲的音容笑貌，这一点对我来说，尤为重要。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们，有关我母亲的一切。
可他们的说法总是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玉抹说，我的母亲来自于北山，那里民风纯朴，人爱踏歌，我的母亲也如此；
但端福则说，我的母亲事实上是来自南方，那里近水，所以我的母亲，脸上总是水汪汪的。他还说，我的母亲喜戴脚铃，无论走到哪里，笑声和铃声总是会一齐响。
总之，我的母亲十四岁进宫，学了两年的礼仪，被册封为贵人。至于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说得清，或者说是我分不清。我老觉得他们说的，不是我母亲，而是另外一个人。
我的父王自登基以来，都快二十年了，可他却迟迟没有立太子。这事一直是宫中乃至整个大沼国——悬着的头等大事。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却有多如蚂蚁的人在焦急盼望等候，就像夜里飞行着的那些饥饿的蝙蝠和蛾，他们在寻找时机。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的父王好像对这事并不上心，或者说并不在意。同时也没有谁敢上书禀报，凡是上书禀报的人，据说都被父王给活活当庭杖杀了。
这就使得整个大沼国，始终弥漫在一种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猜测流言之中。
其实在父王的心中，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关键是立谁为太子?这让父王举棋不定。
听说父王常常一个人，会反卷着双手，在宫中踱步。有时他会仰天大笑，有时他则会盯着一个地方半天不动，有时他还会像狼一样地发出嗥叫。
还有人说，曾亲眼见过父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黄昏，独自在硕大的宫殿里放声大哭。
对于父王的这些所作所为，宫中没有一个人会发出质疑，所有人都觉得父王就该如此，这才是父王所应有的表现，他们管这叫作人性，说父王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在我看来，父王却像是一只孤独的秋蚊，穷途末路，我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未完待续）
文/张忆
整理/花生渡工作室
——————————————————————
声明：原创小说《王朝》，未经作者许可，请勿转载！！！
扫一扫，关注我，花生渡微信公众号：Bloom-Ferry
每日一篇，或小说，或诗歌，或杂文，或随笔等，敬请期待！
有兴趣者，可加QQ群：274704994（等你~）
大雪不期而至，下了三天三夜，覆盖了整个皇城，以及所有能见之物。
嫤贵人的血，像河水一样在流。已有人禀报父王，嫤贵人难产，保大人还是孩子?
父王和大臣左顾正在宫中手谈。听到这话，父王的脸上掠过一片茫然。事实上，父王根本记不得嫤贵人是谁?
他只仅仅是在后宫的路上，听见一小院有脚铃在响，然后驻足而望。最后他走进院中，见到了嫤贵人，随即宠幸了这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
父王把一枚棋子狠狠地掷在地上，像是要把地叩开，探个究竟。那是一枚黑色的棋子，在地上飞速地旋转，最后碎成了两半。
父王大声吼道，当然要保孩子，难道你们想断我江山无后吗?
父王的声音犹如闪电雷鸣，响彻整个宫中。众人一听，吓得半死，忙一路飞传，保孩子!保孩子!
声音像是在夺命，所经之处，行者无不肃然而立，像被施了某种咒。
最终嫤贵人流干了身上所有的血，产下一子，这就是我。
当我后来听说这事时，我对父王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觉得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
那天，刚好有一只乌鸦在我的头顶上盘旋，我愤怒地拿起弓箭就射了一发羽箭出去。乌鸦应声落地，我走近一看，它已气绝身亡。
有血从其嘴里流出，像是在描绘着另一个世界。
我的嘴角，顿时就滑过一丝，谁也觉察不到的笑。这笑像是一个复仇者，更像是一个忤逆者。我想到了父王，他或许就是这只乌鸦。
我是奶娘玉抹和老太监端福，一手带大的。
玉抹，来自于一个叫积善的地方，那里一直保持着吃婴儿的习俗。人们普遍认为，吃婴能带来好运，于是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吃婴方式。像清蒸、红烧、油炸、煎炖等等，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玉抹的孩子就是被人偷去，生吃了，才到宫中来做奶娘的。
有一次，我问她，你想你的孩子吗?
没想到，玉抹的眼泪一下就像转动着的水车流个不止地，随即还说，想了能有什么用?我只有恨!
而端福，则来自于一个工匠之家。我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要把他送进宫里来做太监?
我曾问过他，可他却低下头，像是重心不稳地摇晃着身子说，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我说，不是。
他说，那你就别问这个。
我说，为何?
没想到，他一下就尖着嗓子、扭着脖子地喊起来，做太监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我说，你真的很荣耀吗?
不想他却说，不荣耀，我怎么会来做太监?
端福才一说完，就提着裤子往外跑。我知道，这个永远都不能站立着小便的男人是尿来急了，他其实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就像他的裤裆永远都是湿的一样，他总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紧跟我身后。可身上的尿臊味，却怎么也掩不住。
记得有一次，在我的威逼下，我要看他那地方。
结果，他竟然嚎淘不止地脱下裤子，我一看，差一点没被吓死。
那地方像一个干瘪的柿子，中间开着一个豁口，黑洞洞的，有尿即出，让人想到漏斗。
这时我才知道，做太监并不是一件什么荣耀的事，弄得我三天都没吃得下饭。
玉抹和端福对我倒是没有半点私心，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对宫中的事，也日渐洞若观火。
别的不说，就说这玉抹，每天她都会跑到院外，往风中一站，就能嗅闻得出宫中的种种生老病死。
端福也一样，尽管那拂尘早已稀疏得荒如杂草，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整日拿着它在宫中云来雾里地闲晃，但分明一根针落在地上，他都能嗅得出背后的剑拔驽张。
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把他们看成了亲人。至少他们见证了我的出生，以及我母亲的音容笑貌，这一点对我来说，尤为重要。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们，有关我母亲的一切。
可他们的说法总是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玉抹说，我的母亲来自于北山，那里民风纯朴，人爱踏歌，我的母亲也如此；
但端福则说，我的母亲事实上是来自南方，那里近水，所以我的母亲，脸上总是水汪汪的。他还说，我的母亲喜戴脚铃，无论走到哪里，笑声和铃声总是会一齐响。
总之，我的母亲十四岁进宫，学了两年的礼仪，被册封为贵人。至于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说得清，或者说是我分不清。我老觉得他们说的，不是我母亲，而是另外一个人。
我的父王自登基以来，都快二十年了，可他却迟迟没有立太子。这事一直是宫中乃至整个大沼国——悬着的头等大事。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却有多如蚂蚁的人在焦急盼望等候，就像夜里飞行着的那些饥饿的蝙蝠和蛾，他们在寻找时机。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的父王好像对这事并不上心，或者说并不在意。同时也没有谁敢上书禀报，凡是上书禀报的人，据说都被父王给活活当庭杖杀了。
这就使得整个大沼国，始终弥漫在一种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猜测流言之中。
其实在父王的心中，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关键是立谁为太子?这让父王举棋不定。
听说父王常常一个人，会反卷着双手，在宫中踱步。有时他会仰天大笑，有时他则会盯着一个地方半天不动，有时他还会像狼一样地发出嗥叫。
还有人说，曾亲眼见过父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黄昏，独自在硕大的宫殿里放声大哭。
对于父王的这些所作所为，宫中没有一个人会发出质疑，所有人都觉得父王就该如此，这才是父王所应有的表现，他们管这叫作人性，说父王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在我看来，父王却像是一只孤独的秋蚊，穷途末路，我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未完待续）
文/张忆
整理/花生渡工作室
——————————————————————
声明：原创小说《王朝》，未经作者许可，请勿转载！！！
 |
扫一扫，关注我，花生渡微信公众号：Bloom-Ferry
每日一篇，或小说，或诗歌，或杂文，或随笔等，敬请期待！
有兴趣者，可加QQ群：274704994（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