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糖蒜

前几天吃咖喱饭的时候想起《孤独的美食家》中有一集是五郎在一间小餐馆里吃咖喱饭，还配上了腌糖蒜，于是也非常想吃腌糖蒜。去超市的时候恰好看到有卖就买了几头。回来迫不及待剥开一尝，这蒜腌得丝毫不爽脆，软啦吧唧，咬一口一嘴的甜水。比奶奶腌的差远了，我想。
奶奶腌的糖蒜是我儿时最难以忘怀的美味。那时候我刚上学，老城区还没有改造，爷爷奶奶住着一栋二层小楼，有一个小庭院，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蔬菜花草，我还曾经在那里筑窝养过两只小白兔。每年春夏新蒜上市，奶奶就会买上一批白嫩嫩的蒜，和蒜薹腌在一起。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腌的，我对此也完全不关心，只是看见一个一个的坛子摆出来，我就知道又有好吃的了，然后眼巴巴地瞅着、等着。终于有一天，奶奶打开坛子盖，原先白嫩的蒜头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翠绿的蒜薹也上了一层焦糖似的颜色，坛子里飘出糖醋酸甜的香气，熏得我直咽口水。奶奶用干净的筷子夹出几头蒜和几根蒜薹。新蒜非常嫩，外皮都不用剥，用手直接揪下一瓣扔嘴里，乐得我直蹦高，还不忘把手指上残留的汁水舔干净。那一顿我呼哧呼哧地吃掉了一大碗饭。
腌过的蒜少了辛辣，多了酸甜，咬在嘴里嘎嘣脆，当然吃完也免不了留一嘴的“蒜臭”。不过我总觉得，吃了用糖醋腌过的大蒜，嘴里留下的更多是那种酸甜的香气。奶奶腌的糖蒜口味非常均衡，刚吃进嘴里的时候酸酸甜甜，细细咀嚼后能品尝到其中的一丝辛辣与大蒜独有的香气。配粥、配饭、配火锅，甚至配上我们那里的煎饼，都能让人食欲大增。有时我甚至什么都不就，空口也能咔哧咔哧地吃掉一小盘。
这种腌糖蒜在我们家里广受欢迎，奶奶看我们喜欢吃，每年春天都会腌上几坛，等我们去吃，吃完临走再带上几瓶。
后来奶奶年事渐高，又生过一次大病，身体大不如从前，眼睛也越来越坏。再加上旧城改造，爷爷奶奶搬进了抬头看不见天空的楼房，家里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宽敞，这种小菜就渐渐吃不到了。我有时候嘴馋就会在超市买几头。外面卖的糖蒜大多是用白醋腌的，颜色远不如奶奶坛子里的那些蒜好看，口味也没有奶奶做的那么爽口美味。我想她老人家一定是有什么秘诀。
今年春天看到新蒜上市，我曾想自己腌一次试试，查了查方法，才发现原来制作步骤非常麻烦。选蒜、剥皮、清洗，再按比例配糖醋汁，还要把盛蒜的器皿彻底清洗干净。在那么多年里，奶奶一个人弓着腰仔仔细细地做完了这些工作，才有了我们每年吃到嘴里的美味。
奶奶有糖尿病，不能吃甜的。那些年腌的糖蒜，她一口都没有吃过。
明年春天，我该去买一批新蒜回来，好好腌上一坛子。只是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奶奶的秘诀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