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炖肉是春天的味道
这几日阴沉沉的天，有的夜里听见大雨断断续续的声音，睡得浑身酸痛，以为天亮很久了，一看时间不过八点半钟，窗外低空潮湿稀薄的云正由风吹着往前跑。这天星期六，镇上赶集。车停在离市场不远的码头，打电话给王老师，她和其他几个中国人也在，碰头，提议和大家一起走，其实是想趁机和王老师说会话，见另外一人言辞闪烁，我马上改口说还是想一个人在这边逛逛。那人不喜欢我是情有可原，原先他来我们住处几次，我除打声招呼，并不再说其他的话。也一起吃过一餐饭，大家喝酒说话，我在角落一言不发，尴尬又无聊。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性格无论国内还是外面，都将是不合群的那个，是会要更容易孤单的那个人。
集市主要卖蔬菜水果，也有好几个摊位卖烧烤，铁板上煎着巴掌大的鱼肉或牛羊肉。水果以香蕉和木瓜为主，硬邦邦青的。蔬菜是超市常见那几样，包菜，茄子，黄瓜，豆角太空椒之类。拳头大小的辣椒只要一块钱一个，买了五个，问黄瓜？一块五，上次在超市买3根去了十多块，心想以后每周还是到集市买蔬菜合算。我在这里每个月顶多领800块，多的会计不肯发。早几年前在长沙每个月两千出头的薪水，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现在好像也是。姐姐说我不要过得像守财奴，可照这样的性格下去，几乎不会有发财的那一天，还是得尽量存钱，将来若找不到更好工作，也可过得稍微体面一点。后面看见甜甜圈，一袋十个，五块钱，我还满喜欢吃的，并不甜，像油条，只不过更软更韧些。
路过李姐店门口进去打招呼，有个小姑娘冲我说你好。我觉得惊讶，原来是李姐大女儿，先前见的只是小的。我问她什么名字？她一说，是个毛利名。这时李姐告诉两姐妹中文名，李海宁，李海安。写给我看，可她忘记如何写宁，我帮忙写出来，她眉头一皱，问是不是写的容易字？我说哈哈哈，是的，繁体字我也忘记怎么写，只是认得。她从电脑里找出来给我看，是她妈妈的手写，写得规整，她妈妈是台湾人。先前有个犹太人问我愿不愿意教中文，说的正是李姐家，现在看来，我不会写繁体字，李姐大概也不会愿意了。我没有点破，给两个小姑娘甜甜圈，很快起身走了。
已经有一阵不去看日落了，虽然下过雨，西边厚重残缺的云背后仍可见明亮日光，我关上门去海边。天上细腻的云如巨大丝绸，隐隐蓝色，泻湖尽头海水翻滚。慢慢太阳落到厚重的云下方，滚烫的红色映亮海面，这时有人从水里起身，那一刹那真是电影一样美。从海边回来准备晚饭，开灯，起锅，听见自己脚步声以及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我突然感觉自己要被巨大的孤单吞没。在衣服上蹭干打湿的双手，拿起手机给李水男发语音。我想到的只有他，因为不能和家里讲，他们会担心甚至让我放弃这里的工作，不能跟朋友讲，害怕听到鼓励或者摊手的话。李水男似乎理解并容忍我的软弱。他说吃了中饭，黄瓜炒火腿，正在换鞋，准备出去打羽毛球，说起最近公司的比赛，输得很惨，不忍心看完。问他怎么不去打？他说那要输得更惨。我边说话边切菜，说新种的黄豆发芽了，大蒜也是，等结新的黄豆，就能吃上大蒜叶炒腊八豆了。李水男发来一张照片，他的大蒜也长了叶子，其实是几颗没来得及吃的大蒜，发了芽，干脆丢在废弃鱼缸，浇点水，碧绿的叶子齐刷刷长势很好。我看到故乡熟悉画面，想到大蒜这样努力活着，好像终于得到了一点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力气。
这晚不到九点睡，第二天醒来见到阳光，抖擞精神回完工作邮件去做饭。冰箱里有包东西，泰国产，上面一张图炖着的虾或什么，看成分主要是咖喱和大蒜。我想干脆也炖点什么，正好上司走前买的蘑菇还没吃，洗干净，切点猪肉，加这配料一起炖。等炖好，尝一口，是始料未及浓浓的蘑菇味道，是从前在乡下春天采回来的蘑菇才有的新鲜味道。奶奶知道我们爱吃，捡来晒好，有人去广东就托他们带给我父母。爸爸请客吃饭，用蘑菇和整只鸡在电饭锅里焖熟。然而这样的好菜，常常淹没在一桌重口味的湖南菜中。好东西要有节制，不能堆在一起吃的。我冒汗，就着这碗蘑菇，吃了整整三碗饭。忍不住大声喊三声：“太好吃了。”在这空荡房子里。
集市主要卖蔬菜水果，也有好几个摊位卖烧烤，铁板上煎着巴掌大的鱼肉或牛羊肉。水果以香蕉和木瓜为主，硬邦邦青的。蔬菜是超市常见那几样，包菜，茄子，黄瓜，豆角太空椒之类。拳头大小的辣椒只要一块钱一个，买了五个，问黄瓜？一块五，上次在超市买3根去了十多块，心想以后每周还是到集市买蔬菜合算。我在这里每个月顶多领800块，多的会计不肯发。早几年前在长沙每个月两千出头的薪水，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现在好像也是。姐姐说我不要过得像守财奴，可照这样的性格下去，几乎不会有发财的那一天，还是得尽量存钱，将来若找不到更好工作，也可过得稍微体面一点。后面看见甜甜圈，一袋十个，五块钱，我还满喜欢吃的，并不甜，像油条，只不过更软更韧些。
路过李姐店门口进去打招呼，有个小姑娘冲我说你好。我觉得惊讶，原来是李姐大女儿，先前见的只是小的。我问她什么名字？她一说，是个毛利名。这时李姐告诉两姐妹中文名，李海宁，李海安。写给我看，可她忘记如何写宁，我帮忙写出来，她眉头一皱，问是不是写的容易字？我说哈哈哈，是的，繁体字我也忘记怎么写，只是认得。她从电脑里找出来给我看，是她妈妈的手写，写得规整，她妈妈是台湾人。先前有个犹太人问我愿不愿意教中文，说的正是李姐家，现在看来，我不会写繁体字，李姐大概也不会愿意了。我没有点破，给两个小姑娘甜甜圈，很快起身走了。
已经有一阵不去看日落了，虽然下过雨，西边厚重残缺的云背后仍可见明亮日光，我关上门去海边。天上细腻的云如巨大丝绸，隐隐蓝色，泻湖尽头海水翻滚。慢慢太阳落到厚重的云下方，滚烫的红色映亮海面，这时有人从水里起身，那一刹那真是电影一样美。从海边回来准备晚饭，开灯，起锅，听见自己脚步声以及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我突然感觉自己要被巨大的孤单吞没。在衣服上蹭干打湿的双手，拿起手机给李水男发语音。我想到的只有他，因为不能和家里讲，他们会担心甚至让我放弃这里的工作，不能跟朋友讲，害怕听到鼓励或者摊手的话。李水男似乎理解并容忍我的软弱。他说吃了中饭，黄瓜炒火腿，正在换鞋，准备出去打羽毛球，说起最近公司的比赛，输得很惨，不忍心看完。问他怎么不去打？他说那要输得更惨。我边说话边切菜，说新种的黄豆发芽了，大蒜也是，等结新的黄豆，就能吃上大蒜叶炒腊八豆了。李水男发来一张照片，他的大蒜也长了叶子，其实是几颗没来得及吃的大蒜，发了芽，干脆丢在废弃鱼缸，浇点水，碧绿的叶子齐刷刷长势很好。我看到故乡熟悉画面，想到大蒜这样努力活着，好像终于得到了一点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力气。
这晚不到九点睡，第二天醒来见到阳光，抖擞精神回完工作邮件去做饭。冰箱里有包东西，泰国产，上面一张图炖着的虾或什么，看成分主要是咖喱和大蒜。我想干脆也炖点什么，正好上司走前买的蘑菇还没吃，洗干净，切点猪肉，加这配料一起炖。等炖好，尝一口，是始料未及浓浓的蘑菇味道，是从前在乡下春天采回来的蘑菇才有的新鲜味道。奶奶知道我们爱吃，捡来晒好，有人去广东就托他们带给我父母。爸爸请客吃饭，用蘑菇和整只鸡在电饭锅里焖熟。然而这样的好菜，常常淹没在一桌重口味的湖南菜中。好东西要有节制，不能堆在一起吃的。我冒汗，就着这碗蘑菇，吃了整整三碗饭。忍不住大声喊三声：“太好吃了。”在这空荡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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