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四：颜老师（一）

      最早见到颜老师，是在大学一年级。不记得是1999年秋天还是2000年春天了，可能是2000年春天吧，记得那天比较冷，春寒未退。上午在海报栏看到历史系的颜世安老师要做一个关于儒家的讲座，初时没有太在意，因为本来对儒家思想不是很感兴趣。但那天晚上没有什么事，也就去了。好像讲座是在教学楼3区三楼的一间教室（是3-306吗？），能容纳80人的那种。我去的时候，教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中文系来的同学不多，我记得隔壁宿舍的J也来了，穿着墨绿的抓绒外套，头扬得高高地，匆匆掠过讲台往后走，找座位。
      那天的讲座具体讲什么已经忘了，可能颜老师还原了孔子当时提出各种主张的背景，讲述孔子对原始儒家的思想做了哪些变革，称孔子是当时的“改革派”吧。对于没接触过思想史的学生来说，那节课太精彩了。以前印象中无趣的孔子，在颜老师的讲述中活了起来。我记得颜老师那天穿的是黑色的拉链外套，像大衣一样将及到膝。讲座后，我忍不住问了颜老师几个问题，颜老师问我是历史系的吗，我说是中文的。颜老师挺开心的，说自己本科也是读中文的，还说了《论语》要和《左传》一起，才能读得懂。那天，颜老师走了，我回到教室拿包，还记得教室后排的灯都关了，只留着讲台上方和第一排的灯。黑板反光，淡黄的光晕，夜气渐寒，而心里激动起来的一根弦，仿佛自己与外界的那个温差，在面颊上凉凉热热地撞击着。窗外已经深墨色，估计将近十点了吧。
      大学二年级开始有选修课，当看到有颜老师讲的“诸子百家”（选修人数200人）时，便毫不犹豫地要选。但选课要登录网上系统，当天晚上零点开始选，我没有熬夜登录，第二天中午登录时，颜老师200人的课已经选满了……我不明白当时怎么想到要到课堂上去试试还能不能增加选课名额的，反正试听的那节课后，我和另外还有十几位同学一起，如愿以偿，被加进了选课名单。
       容纳200多人的教室，是阶梯教室，让我想想，是在1区还是2区。好像是2-220或者2-218吧，颜老师从孔子、孟子一路讲到老子、庄子、墨子、荀子、韩非……每节课，课堂上都是满满的，还有很多同学站在后排听讲。也是在颜老师的课堂上，我认识了哲学系的丁师兄、辛师姐。又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有一天辅导员开班会，班会的时间正好和颜老师的选修课重合。上课时间快到了，好几位同学都有点不安起来。辅导员发现了，就说，那上选修课的同学可以先去呵。哗啦啦站起来十几二十位，都是选修颜老师课的，就要往外走。辅导员急了，说怎么这么多同学，那还是等一等，说完了事情再走。我们捺着性子听完交代，赶紧欢声笑语冲去教室。我走在后面呢，忽然前面的同学不动了。原来，2区阶梯教室的门都在讲台左右，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如果推门进去，也会打断课程呵……所以都有点逡巡不进的意思。可是，那时候不能不进呵。我太想立刻进去听课了，所以忽然勇敢地说，又不是我们个人原因迟到的，是班会没办法呵，我们进去吧。就推门了。一进门就看到颜老师笑吟吟地望向这边，赶紧和老师道歉，说不好意思因为班会来晚了。唉，其实半学期课听下来，颜老师和我们都有点熟了，颜老师笑着说进来吧，我们就很开心地散进教室听课了。
       选修课的作业是交一篇读诸子百家中任何一家的作品的读后感。我认真地写了《孟子》的读后笔记，说孟子当时说“仁者可以王天下”，其实还是以利益去说动统治者的。那篇作业得了90分呢，我一直为此开心。大二之后，我就直接去历史系和“文强班”旁听颜老师的课了，听颜老师讲“历史文选”，讲《史记·货殖列传》，讲《通典》……我在大学读的第一本老师写的书就是颜老师的《庄子评传》，颜老师用了鲁迅写《魏晋风度与药及酒之关系》的方法，在书里说庄子的认真，庄子的痛苦，说庄子塑造的支离疏这么一个“游于世”的形象反映了庄子最大的愤懑……
        大四我们到鼓楼校区之后，我就去旁听颜老师给研究生上的课了，那是一句一句读《论语》，读《孟子》，读《老子》，读《庄子》，读《韩非》……（歇歇再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