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都谈些什么(作者:朱翀)
前言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看到这个标题自然想到雷蒙德卡佛，他极简主义(或叫肮脏现实主义)的文风，以及笔下那些美国社会的灰暗现实。由此看来，本篇小说的标题是非常贴切的。
爱情并不是城堡里面孤傲开放的花朵，它和现实胡搅在一起，与欲望和诱惑并存，在生存的艰难和心灵的挣扎中崎岖而生。所以，卡佛这样告诉我们: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活并不是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编者按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都谈些什么
一.
我和老梆子谈论过爱情，他是河南人，今年四十多岁，做过工厂工人、码头扛大包、砌砖、粉刷匠，现在跟工友跑到江西修高速。
我问他，怎么和老婆好上的，他笑了笑，抽了一口红双喜，开始讲他的故事。
“那还是七几年的时候，我在放羊的时候遇到的，她给我一个馍馍，我就喜欢她嘞。”
“就一个馍馍？”我问。
“不止一个馍馍，其实她救过我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我放羊的时候。那时候我年纪小嘛，不懂事贪玩，在坡上把羊放一边，跑到老远看人在河里摸鱼，自己也跟着去摸，快晚上的时候回来，羊都不见嘞，就去找，跑嘞好远好远也没个羊影，一直到晚上实在跑不动嘞，莫办法，又不敢回去，回去就被我爹老打死嘞，看着有座老桥就挨进桥洞里瞌睡，醒来一大早就看到她嘞，她正在河边洗衣服， 看到我躲在桥洞里就推醒我，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的脸，美得很。
”她问我怎么在这，我不说，当时我又累又饿，心想家里的老本都被我丢了，回不去了，难受得慌。她走嘞，回来给我一个馍馍 ，我吃了以后就觉得她真是好人嘞。她带我回她家，她妈打听了我家在哪里，一听吓一跳，离她家有十里多嘞，托了个剃头的带话给我爹老，说我在她家。过嘞老久我爹老冲进她家抄个棒子就擂我，她急忙抱我，护着我，一棒子呼她背上嘞，把我爹老都吓傻嘞。
“我就喜欢上她嘞嘛，家里母鸡要是下了两个蛋，我就拿一个，走十多里到她家。平日里要是家里活干完嘞，我就到她家干活。她家觉得我实诚，就结了嘛。”
他的话勾起我的兴趣，我问：“你不是说她救过你两次，还一次呢？”
他点点头，说："啊，第二次是我们结了婚后，九几年，我和几个老乡到深圳去盖房子，那死包工头吧，扣我们工资跑嘞，我们就不做嘞，我和几个老乡身上没钱，晚上睡那桥底下的岸上，去报案吧，警察说要抓到人才能发工资，抓到人要等好久，莫了办法，白天去派出所守着，指望抓到人，不然一年白干，不甘心回家。可是当时又累又饿，要死得急嘞，她就来嘞。
“原来是走之前我就和她说好嘞啥时候回来， 晚了几天没回，她欠心我，就走大半天到镇上，坐车到城里，再坐火车来嘞，以前她都没坐过火车，为了我她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深圳找了我好些天才找到我嘞。”
我问：“深圳那么大，她咋找到的？”
他挥挥手：“别提嘞，还是我娘们聪明。她来深圳啥地都不熟，就专找那些个工地一个一个人问，问谁谁不知道，深圳大大小小啥工地都跑了遍。为省钱，白天包子，晚上到那些吃夜宵的地儿吃别人桌上吃剩下的。她咋找到我的？当时我在桥下的岸上睡，正香嘞被她摇醒嘞，我问她她咋知道我在这，她说第一次看到我是在桥洞，于是她赌一把，走了深圳所有桥底下。”
二
“虽然他只是玩玩我，但我还是挺感谢他的。”
当老姐说完这句话，我差点把茶水吐出来。
她说：”老姐我从十六岁就辍学了，家穷就觉得要自立更生，一心想早点出来挣钱。那时候按摩还是很赚钱的，而且学的人少，一般农村出来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学，觉得丢人，对做按摩有偏见，我却不觉得，只要是能赚钱的正经行业就不丢人。我十六岁学的按摩，学了一年，十七岁开始当一名按摩技师。刚开始好累，中午十二点上班，晚上两点下班，忙的时候要到夜里四五点。但这不算什么，最讨厌那些色鬼，手喜欢乱摸，脾气又大。
“有一天晚上快十二点，阿凯带了朋友来做按摩，他那个朋友喝醉了酒的，我在帮他朋友按，他朋友手往我胸口上蹭，我拍他手一下，他就扇我巴掌，骂我当婊子的装什么清高。那时候我胆小，不知道怎么办，就哭。阿凯跑进来拉住他，向我道歉，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他人挺帅的，眉清目秀，现在我都记得。尤其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种让人贴心的感觉。他说了很多好话，出手也大方，一下给我五百，说不要放在心上，我没要。
”第二天他来店里找我，要我跟他按。当时他很老实，嘴巴很甜，我们很聊得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说我晚上那么晚下班太辛苦了，中午应该睡个午觉，很多次他买钟让我睡午觉，中午来付两个小时的钱给老板就走。那时候我就单纯的认为他是个顶好的人。
“只要我休假，他就约我出去玩，给我买衣服、看电影、请我吃西餐、牛排，那些贵得不敢想的东西他很爽快的送给我。我一个农村来的，见识又短，怎么经得住他的糖衣炮弹。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我的第一次就献给他，因为我觉得他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慢慢的我发现他在那方面的需求很强烈，要我这样那样，花样百出，可我也愿意，因为我天真的认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她停顿了。
沉默。
我轻声问：“那后来呢？”
她笑了笑：”我怀孕了，然后满世界找他，电话打不通，去他以前说的他家的地址找他却发现没这个人，后来才知道他骗我的。终于我在夜宵摊找到他，他和另一个女的在一起。那一刻我只想杀了他，但是没有。他看到我，一个手势，几个人就过来将我推走。然后我打掉了孩子，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能因为他就终结。我辞掉了按摩技师的工作，不想再被人侮辱，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只有靠自己才能过得好，我开始知道有一种工具叫爱情。我的资本就是长相、身材和心机。我去了另一个地方，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学礼仪，让自己有风度和气质。我知道，越是远远的让男人不能靠近的美就越有吸引力，所以我当过服装店店员，饭店前台，而且必须是高档的，向有钱人展示自己的机会就越多。但是那些酒吧夜店之类的我是不会去的，像阿凯那样的人多的去了，钓这种人没意思。
“我开始有选择性的找对象，以前在服装店有个男店员喜欢我，情人节那天他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了很大一束玫瑰送给我，我在他面前吧玫瑰丢进垃圾桶里，没什么，我不想和一个服装店店员过苦日子。我的人生只有一次，何必那么慷慨？后来我嫌弃服装店发展空间小，就去了一家高档饭店当前台而不是服务员，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服务员，而当前台的好处是别人付钱找零时的空挡能仔细端详我，我就能好好展示自己，微笑，轻声细语。
“后来我发现猎物，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他来饭店的次数很多，付钱找零时我假装漫不经心的和他聊天，一下就知道原来他的生意刚起步四处要请客，和我一样农村出身，又是单身。后来他每次来吃饭我都抓住机会和他聊天，知道他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也对他的人品越来越有把握。我通过预存的会员资料知道他的电话，于是和他玩暧昧。后来时间久了我们接触越来越多，他带过我出去玩，但我一直保持距离，给他神秘感，又用学来的风度和气质在一些小细节小事情上吸引他。有一次他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我们一直聊，聊到关于感情的话题我就绕弯子，微笑一下回避。那天晚上到我住的地方，他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我甩开，说你怎么是这种人。看他愣愣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确实是个好人，我也钓到了他，只是他越想得到的，我就越不让他得到，我知道他会按捺不住。第二天他两眼通红跑到饭店向我表白，我就直接答应了他。
“后来我就陪在他左右，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生意上我也一定要插手，当他的配角。得到他的爱后，就要赢得他的信任，再让他养成依赖。于是在结婚证上房产证上还有公司的不动产上都有我的名字，而我只是聪明而已。
“至于阿凯，除了想杀了他，还是谢谢。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有今天。成功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想要在社会谋得高位，连感情都是工具，越单纯失败得越早，他让我知道这一点。”
三
我来说一个我的故事。
14年的暑假，高考失利，我心灰意冷，决定去舅舅那玩玩，当作安慰吧。
从南昌到惠州13小时的火车，硬座，注定要在车上过夜。我坐到座位上，一个漂亮妹子坐我旁边。我们闲聊了一下，她到深圳，我到惠州，不在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梦，醒来时发现靠在她肩膀上，我急忙坐正，连说对不起，她笑着说没关系。
也许是气氛尴尬吧，我戴上耳机听歌，她问我在听什么歌，我说许巍的《故乡》。她说她也喜欢听许巍，一起听吧，于是我分她另一个耳机。她说每当她一个人在外面就喜欢听许巍的《那一年》，总能感觉到莫大的安慰，我说高考前就喜欢听许巍的歌来放松，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我们聊起许巍，我们都喜欢许巍。耳机里响着他的歌，一首接一首。我们聊着许巍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我们还聊了窦唯、万晓利、二手玫瑰、新裤子，我们都喜欢地下摇滚，我们都曾去过草莓音乐节，在同一块场地呐喊，为摇滚欢呼，只是没早点发现对方。我们惊讶于我们之间的相同点，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唯一不同的是，我在惠州下车，她在深圳下车。
转眼到了晚上两点，我们都无话可聊了。火车慢慢停下来，广播说到了赣州。她突然说到了到了，赣州，每次经过赣州的火车站就会去站台上买赣州的鸡腿吃，她说那是她吃过的有便宜又好吃的鸡腿，问我一起去买吗？我说好的，于是我们从座位下来，车厢里人群涌动，有下车的，有上车的，都提着大包小包，把过道都挤满了，她犹豫了一下，我说来吧，牵起她的手就往过道挤，把她护在身后。我们走出车门都还牵着手，走到卖鸡腿的小贩面前都一直牵着，我们买了鸡腿进火车，又要挤进人堆里，我又牵起她的手，一直到到了座位才放下。
吃完了鸡腿，她问 我又没有看过周云蓬的《绿皮火车》，我说当然看过，当时很迷这个小说。她问我最喜欢哪一段，我说我最喜欢他在火车上邂逅一个姑娘那一段，我很羡慕他，四处游荡，又能遇到一段感情，像一个浪子。她说她也羡慕，而且有小说里有一句话，当你在火车上邂逅一个姑娘，她如果靠你的肩膀而你一宿不动，第二天她肯定嫁给你。我开玩笑说可你不会嫁给我。她笑了笑说但你还能当一回浪子。
我把肩膀给了她，她挽着我的手臂，这个和我兴趣相投、辛辛相惜、相见恨晚的过客。我一动不动一整夜，闻她的发，只希望时间慢点。到了早上七点钟，她醒了，揉了揉脸，迷糊的眼睛肿肿的，很可爱。我说我快到站了，要下车了，她说好。我握着她的手，她看着我笑。车马上就停，其他人把箱子拿下来到门口等开门。我问能不能留个电话，她说没必要。我知道，缘分快尽。我恍恍惚惚的下了车，在站台上冲车窗里的她招手，她对我微笑，招手。我站在那没动，她不停冲我微笑。火车开了，我看了她最后一眼，她给我最后的微笑，然后被火车刷的一下带走，我看着一面面车窗在我面前刷过，留下一道道掠影。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完）
作者简介:朱翀，在校大学生，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之辈，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患者。
本文来源于《喜文》，微信公众号:xiwenleyi，欢迎大家关注！欢迎来来稿，有稿酬！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看到这个标题自然想到雷蒙德卡佛，他极简主义(或叫肮脏现实主义)的文风，以及笔下那些美国社会的灰暗现实。由此看来，本篇小说的标题是非常贴切的。
爱情并不是城堡里面孤傲开放的花朵，它和现实胡搅在一起，与欲望和诱惑并存，在生存的艰难和心灵的挣扎中崎岖而生。所以，卡佛这样告诉我们: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活并不是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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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都谈些什么
一.
我和老梆子谈论过爱情，他是河南人，今年四十多岁，做过工厂工人、码头扛大包、砌砖、粉刷匠，现在跟工友跑到江西修高速。
我问他，怎么和老婆好上的，他笑了笑，抽了一口红双喜，开始讲他的故事。
“那还是七几年的时候，我在放羊的时候遇到的，她给我一个馍馍，我就喜欢她嘞。”
“就一个馍馍？”我问。
“不止一个馍馍，其实她救过我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我放羊的时候。那时候我年纪小嘛，不懂事贪玩，在坡上把羊放一边，跑到老远看人在河里摸鱼，自己也跟着去摸，快晚上的时候回来，羊都不见嘞，就去找，跑嘞好远好远也没个羊影，一直到晚上实在跑不动嘞，莫办法，又不敢回去，回去就被我爹老打死嘞，看着有座老桥就挨进桥洞里瞌睡，醒来一大早就看到她嘞，她正在河边洗衣服， 看到我躲在桥洞里就推醒我，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的脸，美得很。
”她问我怎么在这，我不说，当时我又累又饿，心想家里的老本都被我丢了，回不去了，难受得慌。她走嘞，回来给我一个馍馍 ，我吃了以后就觉得她真是好人嘞。她带我回她家，她妈打听了我家在哪里，一听吓一跳，离她家有十里多嘞，托了个剃头的带话给我爹老，说我在她家。过嘞老久我爹老冲进她家抄个棒子就擂我，她急忙抱我，护着我，一棒子呼她背上嘞，把我爹老都吓傻嘞。
“我就喜欢上她嘞嘛，家里母鸡要是下了两个蛋，我就拿一个，走十多里到她家。平日里要是家里活干完嘞，我就到她家干活。她家觉得我实诚，就结了嘛。”
他的话勾起我的兴趣，我问：“你不是说她救过你两次，还一次呢？”
他点点头，说："啊，第二次是我们结了婚后，九几年，我和几个老乡到深圳去盖房子，那死包工头吧，扣我们工资跑嘞，我们就不做嘞，我和几个老乡身上没钱，晚上睡那桥底下的岸上，去报案吧，警察说要抓到人才能发工资，抓到人要等好久，莫了办法，白天去派出所守着，指望抓到人，不然一年白干，不甘心回家。可是当时又累又饿，要死得急嘞，她就来嘞。
“原来是走之前我就和她说好嘞啥时候回来， 晚了几天没回，她欠心我，就走大半天到镇上，坐车到城里，再坐火车来嘞，以前她都没坐过火车，为了我她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深圳找了我好些天才找到我嘞。”
我问：“深圳那么大，她咋找到的？”
他挥挥手：“别提嘞，还是我娘们聪明。她来深圳啥地都不熟，就专找那些个工地一个一个人问，问谁谁不知道，深圳大大小小啥工地都跑了遍。为省钱，白天包子，晚上到那些吃夜宵的地儿吃别人桌上吃剩下的。她咋找到我的？当时我在桥下的岸上睡，正香嘞被她摇醒嘞，我问她她咋知道我在这，她说第一次看到我是在桥洞，于是她赌一把，走了深圳所有桥底下。”
二
“虽然他只是玩玩我，但我还是挺感谢他的。”
当老姐说完这句话，我差点把茶水吐出来。
她说：”老姐我从十六岁就辍学了，家穷就觉得要自立更生，一心想早点出来挣钱。那时候按摩还是很赚钱的，而且学的人少，一般农村出来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学，觉得丢人，对做按摩有偏见，我却不觉得，只要是能赚钱的正经行业就不丢人。我十六岁学的按摩，学了一年，十七岁开始当一名按摩技师。刚开始好累，中午十二点上班，晚上两点下班，忙的时候要到夜里四五点。但这不算什么，最讨厌那些色鬼，手喜欢乱摸，脾气又大。
“有一天晚上快十二点，阿凯带了朋友来做按摩，他那个朋友喝醉了酒的，我在帮他朋友按，他朋友手往我胸口上蹭，我拍他手一下，他就扇我巴掌，骂我当婊子的装什么清高。那时候我胆小，不知道怎么办，就哭。阿凯跑进来拉住他，向我道歉，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他人挺帅的，眉清目秀，现在我都记得。尤其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种让人贴心的感觉。他说了很多好话，出手也大方，一下给我五百，说不要放在心上，我没要。
”第二天他来店里找我，要我跟他按。当时他很老实，嘴巴很甜，我们很聊得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说我晚上那么晚下班太辛苦了，中午应该睡个午觉，很多次他买钟让我睡午觉，中午来付两个小时的钱给老板就走。那时候我就单纯的认为他是个顶好的人。
“只要我休假，他就约我出去玩，给我买衣服、看电影、请我吃西餐、牛排，那些贵得不敢想的东西他很爽快的送给我。我一个农村来的，见识又短，怎么经得住他的糖衣炮弹。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我的第一次就献给他，因为我觉得他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慢慢的我发现他在那方面的需求很强烈，要我这样那样，花样百出，可我也愿意，因为我天真的认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她停顿了。
沉默。
我轻声问：“那后来呢？”
她笑了笑：”我怀孕了，然后满世界找他，电话打不通，去他以前说的他家的地址找他却发现没这个人，后来才知道他骗我的。终于我在夜宵摊找到他，他和另一个女的在一起。那一刻我只想杀了他，但是没有。他看到我，一个手势，几个人就过来将我推走。然后我打掉了孩子，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能因为他就终结。我辞掉了按摩技师的工作，不想再被人侮辱，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只有靠自己才能过得好，我开始知道有一种工具叫爱情。我的资本就是长相、身材和心机。我去了另一个地方，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学礼仪，让自己有风度和气质。我知道，越是远远的让男人不能靠近的美就越有吸引力，所以我当过服装店店员，饭店前台，而且必须是高档的，向有钱人展示自己的机会就越多。但是那些酒吧夜店之类的我是不会去的，像阿凯那样的人多的去了，钓这种人没意思。
“我开始有选择性的找对象，以前在服装店有个男店员喜欢我，情人节那天他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了很大一束玫瑰送给我，我在他面前吧玫瑰丢进垃圾桶里，没什么，我不想和一个服装店店员过苦日子。我的人生只有一次，何必那么慷慨？后来我嫌弃服装店发展空间小，就去了一家高档饭店当前台而不是服务员，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服务员，而当前台的好处是别人付钱找零时的空挡能仔细端详我，我就能好好展示自己，微笑，轻声细语。
“后来我发现猎物，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他来饭店的次数很多，付钱找零时我假装漫不经心的和他聊天，一下就知道原来他的生意刚起步四处要请客，和我一样农村出身，又是单身。后来他每次来吃饭我都抓住机会和他聊天，知道他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也对他的人品越来越有把握。我通过预存的会员资料知道他的电话，于是和他玩暧昧。后来时间久了我们接触越来越多，他带过我出去玩，但我一直保持距离，给他神秘感，又用学来的风度和气质在一些小细节小事情上吸引他。有一次他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我们一直聊，聊到关于感情的话题我就绕弯子，微笑一下回避。那天晚上到我住的地方，他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我甩开，说你怎么是这种人。看他愣愣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确实是个好人，我也钓到了他，只是他越想得到的，我就越不让他得到，我知道他会按捺不住。第二天他两眼通红跑到饭店向我表白，我就直接答应了他。
“后来我就陪在他左右，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生意上我也一定要插手，当他的配角。得到他的爱后，就要赢得他的信任，再让他养成依赖。于是在结婚证上房产证上还有公司的不动产上都有我的名字，而我只是聪明而已。
“至于阿凯，除了想杀了他，还是谢谢。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有今天。成功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想要在社会谋得高位，连感情都是工具，越单纯失败得越早，他让我知道这一点。”
三
我来说一个我的故事。
14年的暑假，高考失利，我心灰意冷，决定去舅舅那玩玩，当作安慰吧。
从南昌到惠州13小时的火车，硬座，注定要在车上过夜。我坐到座位上，一个漂亮妹子坐我旁边。我们闲聊了一下，她到深圳，我到惠州，不在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梦，醒来时发现靠在她肩膀上，我急忙坐正，连说对不起，她笑着说没关系。
也许是气氛尴尬吧，我戴上耳机听歌，她问我在听什么歌，我说许巍的《故乡》。她说她也喜欢听许巍，一起听吧，于是我分她另一个耳机。她说每当她一个人在外面就喜欢听许巍的《那一年》，总能感觉到莫大的安慰，我说高考前就喜欢听许巍的歌来放松，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我们聊起许巍，我们都喜欢许巍。耳机里响着他的歌，一首接一首。我们聊着许巍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我们还聊了窦唯、万晓利、二手玫瑰、新裤子，我们都喜欢地下摇滚，我们都曾去过草莓音乐节，在同一块场地呐喊，为摇滚欢呼，只是没早点发现对方。我们惊讶于我们之间的相同点，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唯一不同的是，我在惠州下车，她在深圳下车。
转眼到了晚上两点，我们都无话可聊了。火车慢慢停下来，广播说到了赣州。她突然说到了到了，赣州，每次经过赣州的火车站就会去站台上买赣州的鸡腿吃，她说那是她吃过的有便宜又好吃的鸡腿，问我一起去买吗？我说好的，于是我们从座位下来，车厢里人群涌动，有下车的，有上车的，都提着大包小包，把过道都挤满了，她犹豫了一下，我说来吧，牵起她的手就往过道挤，把她护在身后。我们走出车门都还牵着手，走到卖鸡腿的小贩面前都一直牵着，我们买了鸡腿进火车，又要挤进人堆里，我又牵起她的手，一直到到了座位才放下。
吃完了鸡腿，她问 我又没有看过周云蓬的《绿皮火车》，我说当然看过，当时很迷这个小说。她问我最喜欢哪一段，我说我最喜欢他在火车上邂逅一个姑娘那一段，我很羡慕他，四处游荡，又能遇到一段感情，像一个浪子。她说她也羡慕，而且有小说里有一句话，当你在火车上邂逅一个姑娘，她如果靠你的肩膀而你一宿不动，第二天她肯定嫁给你。我开玩笑说可你不会嫁给我。她笑了笑说但你还能当一回浪子。
我把肩膀给了她，她挽着我的手臂，这个和我兴趣相投、辛辛相惜、相见恨晚的过客。我一动不动一整夜，闻她的发，只希望时间慢点。到了早上七点钟，她醒了，揉了揉脸，迷糊的眼睛肿肿的，很可爱。我说我快到站了，要下车了，她说好。我握着她的手，她看着我笑。车马上就停，其他人把箱子拿下来到门口等开门。我问能不能留个电话，她说没必要。我知道，缘分快尽。我恍恍惚惚的下了车，在站台上冲车窗里的她招手，她对我微笑，招手。我站在那没动，她不停冲我微笑。火车开了，我看了她最后一眼，她给我最后的微笑，然后被火车刷的一下带走，我看着一面面车窗在我面前刷过，留下一道道掠影。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完）
作者简介:朱翀，在校大学生，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之辈，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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