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岸

“天気がいいから、散歩しましょ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性。我并不理会。 “天気がいいから、散歩しましょう。”说话的是一个青年女性。我没有回答。 “天気がいいから、散歩しましょう。”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男性。我默不作声。 “天気がいいから、散歩しましょ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性。我低下了头。 终于，在听见八次邀约之后，我望向了窗外：淡蓝色的天空里挂着八排断断续续的白色条状云气，是日光灯管在玻璃窗上的反射，让人想起飞机过后的景象。 哪里也不能去的十分钟里，我能干些什么呢，思考人生？嘛，这么冷的天，晚饭果然还是吃周素珍的香菇鲜肉馄饨吧，半浸着白色馄饨的热汤里浮着绿色的小葱段和沉着黄色的榨菜末，舀起一只馄饨咬上一口，鲜味四溢；此时再来上一只浓油酱赤的卤鸡爪，咬上一口，嗯，这味道——很好，时间过了一分钟，把思绪收回来，你还在考试。 还剩下九分钟，不能浪费，我想些什么呢？啊，说起来“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真是完美的小说开头、过渡和结尾，我甚至能想象出各自说完两次邀约的这四人的样子。好，让我们假设他们四个是互不相识的，接下来上演的是中年组和青年组互相穿插的故事里的片段——很好，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 片段一：一个中年男性穿着件褐色的夹克，一手揣在鼓鼓的口袋里，在凛冬落叶飘散的树下局促地走动，他似乎在等人。很快，远处走来一个系着红色围巾的中年女性。这个中年男性的脚步如此时照临低处屋室的冬日阳光般安静下来，他往前迎了几步，站定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温热的豆奶递给中年女性，笑了，看她接过去，说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树对面办公楼里一个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女性，给她窗前的绿萝换水时，看见了凋零的树，对旁边的戴着黑色镜框的眼镜的青年男性笑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 片段二：初雪午后，天空湛蓝，大地洁白。青年男性帮青年女性的绿萝换完水，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办公室对面的屋檐下，带着红色围巾的中年女性和穿着藏青色棉衣的中年男性站在卖红薯的小车后，铁炉突突地冒着热气，上面沿着边沿摆满了红薯之外，还温着一袋豆奶。中年男性把热豆奶递给中年女性，中年女性接过去，笑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中年男性点头，两人推着红薯车边走边笑。 片段三：午休时，青年男性局促地在办公室里走动着，等青年女性进来了，他的心安定下来，笑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青年女性眼含笑意，点点头。他们一起来到了河边，远处的河岸边也有两个人在走着。忽然之间，青年男性拿出戒指和藏在落叶里的玫瑰花，向青年女性求婚，两人相拥良久。离开时，河水中的鱼儿扑通地欢腾了一下，四面寂静无人。 片段四：这是中年男性第一次来到中年女性的家门前，他抬起手又放下，重复几次，敲了三下，不安地开口说道：“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等了很久都无人应答。邻居听到了，走出来告诉他中年女性失踪很久的事。中年男性失魂落魄，终于来到了中年女性最后约他见面的河边，远岸深绿的水草凝固在透明而微红的冰层之下，他失声痛哭。 令人煎熬的八分钟总算结束了。故事里在广播中沉默了十分钟的男男女女开始了他们形形色色的角色扮演，上一题的大学教授在下一题成为了主持人、店长，或者妻子或者丈夫，听起来好像精神有丝分裂，我低头涂满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像过去打发无聊时光那样。 开始的漫不经心越能衬托结束的轰轰烈烈，所以说“天气真好，一起去散步吗”是一句适合浪漫人生和残酷结局的话呢，比如说我注定要再考一次N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