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二个可以救自己的人

旅行途中习惯用文字代替相机，喜欢用绿茶代替咖啡，看透过未来，研究过星球，最终还是躺在被窝里看着岛国动画片乐的合不拢嘴伪二青年，总以为你青春世界里只有写不完的作业和扔不完的废纸团，最后留下的还是那些密密麻麻写着共同名字的
阿泽常说“我帅吗？”
迎来的当然是我们的一阵鄙夷，自从他在放学的时候跑过了三条街去剪了一个头，就无可厚非的自恋起来，把两边的头发变成葫芦瓢，中间的鸡冠头梳的人模狗样，有时候喷一些粘手的发胶再出去四处显摆。
碰到好看的女孩就故意弯腰下去系鞋带，从裤裆下面偷瞄几眼，回头跟我们说起来的时候口水唾沫乱喷，描述的像是夜店里的光辉女郎，“那你可看见啥了？”二狗摇头问。“思想真龌龊，我只看气质，由内而外的气质。”
然后，二狗对我们使了个眼色，于是阿泽被一拥而上的抬起来“开飞机”，对着厕所旁被磨的秃皮的大树左右摩擦，“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记得大学支教老师教的兔子舞就是这个节奏，楼上的女生都会捂着嘴巴哈哈大笑，随后我们一哄而散，
阿泽边整理裤子边对着三楼的女生微笑，那情形就像领导来校视察，既温柔可亲又有一定的杀伤力。
那时流行烫纹理，把头发用钳子夹成波浪状，洗头的时候用吹风机对着头皮使劲吹，边吹边用手往上拽，像极了拔苗助长，然后用手从下面掏进去，再吹成蓬松的效果，发胶，破洞牛仔，衬衫解开两个扣子，这就是阿泽的经典形象，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半个月内，班里的男生大都如此类型，并且时不时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发胶味，班主任常常在自习课的时候偷瞄着窗户，如果有人照着小镜子抓头发，不出三秒，镜子就会变成粉碎，就连发胶都会被寻根问底的没收。
阿泽抓头发的喜欢对着镜子拗造型，还有一些耐人寻味的表情，二狗总会怼我胳膊:“阿泽又犯病了，这次病的不轻”阿泽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他常说自己是处女座的，可是洁癖，强迫症，对爱情专一，一样都没沾上边。
就连自己的生日都被往前提了半个月，硬生生的将摩羯的尾巴搭在处女的肩上，为此还乐此不彼的左右炫耀，特别是碰到邻班的阿花，还摆出一副犹豫的眼神，模仿《一起来看流星雨》中的端木，把头偏向30度的高度，手插口袋，一副无端生爱的模样
阿花是公认的班花，曾经被阿泽评为最美的女神，阿泽想尽办法接近她，曾经写过十几封的情书，吧学校花园里的花摘个精光，也没能得到一个回复。
有些事就是这样，就算勉强摘下了那些花，勉强写出感人的话，勉强在墙角偷看她一眼，一切也都是勉强，她在你面前穿的花枝招展或者素衣白面，或者笑的多甜，或者哭的多痛，总有人第一时间冲上来问寒问暖，那些心生怜悯的感动其实都与你无关。
阿泽拿着第十八封情书正儿八经的问过我，“你说是我写的不够深情吗？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帅招峰引蝶的缺少安全感”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
“感谢上天，感谢大地，感谢缘分让我们相遇，自从有了你，生活变得更美丽。第一次见你是放学回家的路上你被高年级同学追了一路非得送花，你急的双脚直跺几乎要哭出来，我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大喊一声‘小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妹子’，那小子可能是看到我英俊的面孔感到自卑，所以连花都扔在脚下，一溜烟跑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你了……”
这是阿泽酸溜溜的情书，拿给我看的时候自信世上没有比这更感人的文字，作用了歌词和动作，达到了艺术巅峰之作，其实那个高年级同学不过去阿泽找来的群众演员，想来一场浪漫的英雄救美，最后被阿花的家长告诉了老师，所谓的高年级同学将阿泽用20块钱雇佣调戏女同学的事实供认不讳，最后还将阿泽写的十几蹩脚情书一锅底的抖了出来，并当场对着全班同学念的有声有色。
“最美的女孩，我一直把你藏在心底不敢拿出来，我怕你碰到阳光就被融化怕你，碰到大风就吹的凌乱，碰到伤害就变成泪人儿，直到碰到我才觉得碰到了好运……”
哈哈，不是冰激凌就是头发丝。我的同学大声起哄说。
第二天阿花的父母就坐着小轿车停在门口指明见阿泽，阿花在车上坐着，手里抱着一只卷毛的棕色狗，玩的很开心。
所有的同学围在走廊里往下看，就像当年的罗马斗兽场，主角谁都认识，“三3班的流氓泽嘛”。
阿泽吓得从教室窗户跳出去，直接翻过厕所的围墙，临头前交待我一定要说我肚子疼蹲坑呢，要杀要刮也要等老子蹲完坑再说。
后来校长出面稳定了这场闹剧，只是，让阿泽明天叫来家长，否则别想进教室。
阿泽当场一拍桌子，对着班主任咧嘴一笑“谢谢”
“叫不来家长，以后别想进教室……”
门口啪的一声响。
阿泽在教室门外站了一天，从早晨晨读到晚修放学，阿泽手机一直攥着一本语文课本，有时蹲在地上对走廊来往的女生抛个媚眼，有时对过来几个死党疯闹一阵，看到班主任的身影立即做出一副认真悔改的模样，眼睛极其悲哀。
放学的时候我和阿泽一起回家，他的家庭我最清楚，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几年后又双双成了各自的家庭，阿泽一直跟着奶奶住，凡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或者惹了什么事，阿泽回到家都一句不提。
我问阿泽明天要不要叫家长，他说，不请，大不了搬桌子回家，趁早挣点钱买个四个圈的车子开回家，我看阿花跟不跟我。
四个圈？
哦，阿花的父母上次来学校就是开的那种车，叫奥迪。
之后的几天，在高三年级的走廊上总会看到一个瘦削的白衣身影，头发站的崩直，靠在白墙上望着天的少年，下课的时候我和阿泽站在一起，我问他累吗？要不明天借一个家长吧，天不知地不知，你知我知。
“呵呵，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阿泽笑着摇头。
晚上我去隔壁班去求了阿花，所以一切才有了转机。
阿泽晚上就进了班里上课，还笑说说“还是走廊上的阳光舒服些……”，引来我们一阵大笑。
几天后我把这事给阿泽提了，他还埋怨我为什么去求阿花，“你不知道，我每次在走廊的时候总能听到她读书的声音，像歌一样。”
“班里那么多人，你咋听出来哪个是阿花的？”
“丫的，不看我是谁，她一张嘴我就能看出来她要说啥”
同样地球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同样擦肩而过或者一面之缘的又数不胜数。即使拥有同样的肤色和同样未知恐惧的眼睛，漫无目的对着人群呼喊的撕心裂肺，也许回头的只是寥寥。
能够在人海茫茫中一眼找到她的影子并喊出她的名字只有一种可能，你的心里只有她。
我问阿泽，你不恨阿花吗？站在走廊好几天，全校的典型犯，连个关心都没有。
“你不懂，这叫爱。说起来还不错，每天都能在窗户看到她，有时候她还会瞪我一眼……”
我知道阿泽没救了。
我也偷偷的问阿花，阿泽这个人怎么样？
“他？流氓。”阿花很惊讶，眼里有些异样。
“阿泽这个人并不坏，虽然有时候喜欢在女生面前系鞋带，时不时抄一下别人的作业本……”
那天我说了他很多坏话，同样也夸奖的人五人六，最后阿花说我要转校了，去上海找我叔去，我爸说大城市里好读书，考大学的时候方便些。
我忍住几天没跟他说，打算等她走了再告诉阿泽，那个时候，阿花这个名字也许只是个名字了。
几天过后，我看到阿泽从路边的花盆里摘花红的黄的粉的，狗尾巴，蓝星草，鸡冠花一股脑的全被收了去，外面用草绑起了花篮，像极了花店的个性定制，而且更鲜了些。
阿泽后来又将这些花悉数塞进了垃圾桶，并一脚将垃圾桶踹翻，花又跑出来几朵，斑驳的只剩下花瓣。三楼很多女生趴在走廊上偷看，交头接耳，嬉皮笑脸的说流氓泽又犯病了。
阿泽这次是真的病了，第二天我就没有在我的课桌后面看到阿泽的身影，连同桌洞也被掏个精光，很多人问我阿泽是不是逃课去网吧了，还是去游戏厅玩游戏了，我看着他们假设的关心一脸无奈，因为我也不知道阿泽去哪了。
我想网吧也好，打游戏也好，起码晚上会回来，起码桌子上的课本还会凌乱的撒一桌子，可是第二天清晨看到阿泽的奶奶骑着三轮车来学校找阿泽，半头的白发，拄着拐杖。我才知道阿泽偷偷跑了，阿泽奶奶说昨晚放学没回家，把书包往家里一扔要了点钱就出去玩了，可是现在也没见个影，是不是在学校里住下了？
隔天，阿泽的事全校轰动。
只有我知道，阿泽一个人跑去了上海去找阿花，可是茫茫海上，曾经的的上海滩或许不是我们心目中的一滩之地，阿泽说过以后要学阿力，从黄包车夫到上海滩老大，这就是典型的逆行代表。
后来全校的广播上开始播报阿泽的寻人启事，形容一个十分调皮的“流氓泽”无故失踪，若有人知道下落赶快到校长室报告。
……
我从校长室内出来的时候太阳照的眼睛疼，半眯着眼睛，一边撸着三天没洗的头发，我想一个勇敢的人是无比幸福的，就像小时候村里的傻子，天天蹲在门口傻笑，有吃的，也有喝的，吃的虽然不是顿顿有肉，穿的虽然不是一表人才，可也能快快乐乐的不愁吃穿，也不愁为某个人伤感，也不抽下次遇到她时该讨好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阿泽回来了，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头发像是从油锅里煮一遍的油腻。我问阿泽怎么样？找到了阿花？
阿泽使劲的点点头，对桌子上的面条狼吞虎咽般的消灭。
“那后来怎么样了？阿花来了没？”我趴在桌子上盯着他。
“……没……她不来……了。”
之后他顿时将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抬起头问我:“你说我帅吗？”
丫的，一碗盖在他头上。
阿泽被奶奶接走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双手拉着奶奶的手，我从三楼看的时候阿泽的头发是趴着的，趴的很低，紧贴着头皮……
阿泽被学校处大过一次，罚扫地一星期加门外站岗三天。
站岗的时候阿泽老实了许多，贴在墙上站的笔直的，透过走廊的尽头，许许多多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他不再对着朝他说闲话的同学挤眉弄眼脱裤子，也不再撒腿追着满地跑，我想他看到了天上的飞机从云团里穿出来并拉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然后慢慢的消散，阿泽笑出了花。
阿泽每天早上吃过饭将饭盒塞进桌洞里就开始忙碌起来，将地打扫的干干净净，有人叫起流氓泽的时候，阿泽会笑嘻嘻的跑过去将他位置下的地多拖一遍，说一句“你说我帅吗？”
阿泽的生活每天都这样，一边忙碌的拿起扫把扫地，等到上课的时候跑出去站岗，一边站的笔直对着过路的各科老师敬礼，一边望着天上拉着尾巴的飞机。
有些时候，在拉起小尾巴的轨道上飞到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轴上，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恍如一场青春无悔的梦境，打一遍，痛一遍，哭一遍，几遍过后，这才是青春。
不是多循环几遍青春，脚下的迷路才会找到出口，不是因为你可以抱着被生活逼死的心态才会完美从这条线上跳出。当你心中迷路却难以察觉，还在一路高歌猛进而不自知的时候，才是真的陷入关于爱情友情的迷宫，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