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董小姐

我时常在事后突觉失落，在还没有擦干净液体的时候突然失落的想到董小姐。彼时的董小姐额头饱满，扎马尾，穿利索的小衬衫，不施妆容，一脸的装逼相，鼻子上经常沁出汗珠，习惯左手叉腰右手指桑骂槐。我的失落来自于董小姐当年过早发育的凹凸身材。而我十五岁那年却头大身子短塌鼻梁，穿一套橙红带杠的绒质运动服，变声期还没完全结束，蹬自行车时习惯右脚发力--所以左半屁股就稍小一些。十五岁那年我已经看过两张香港三字头电影，一张是在我同学潘X家和十余个同样头大身子短的男生集体看的，另一张是我跟潘X借回家独自看的，看过两张香港三字头电影之后我就懂得了何为膨胀何为爆炸，那一年我数次在做完代数题的夜晚幻想着董小姐过早发育的凸凹身材膨胀并爆炸，但让人失落的是我不仅没操过她，连她饱满的额头也没亲过。 我是因为『失去』才真的喜欢上董小姐的，在某时我们班来了一个白净又细脸的外地男生，他被班主任指派成我的同桌后说的第一件正经事儿是他喜欢上了董小姐，他说董小姐身材凸凹看起来是个美妞但最牛的是她还有点儿桀骜不驯，他说你看董小姐虽然这么小就身材凸凹但骨垢线明显还没必合以后保准凸凹又高挑，他还说董小姐脑后的马尾虽然看起来柔顺但其实有点毛糙分叉肯定是青春期刚开始内分泌有点儿失调，他还说虽然你看董小姐天天扬着脑门跟你做对但她其实特服你，你说话她嘴上反对但真能听进去。我要泡她了，你帮我搭个话吧。 我一共帮白净又细脸的外地男生传了十几张纸条，前五张说他虽然是外地来的但是白净又脸细，后几张说虽然他白净又脸细但可惜是个外地来的。前五张用刚刚练出来的小楷狗模狗样的代表同学友谊用的是我这是为你好的语气，后几张是用五笔写的暗码并且带着点不知为何的紧张情绪。 直至此时我才知道哦原来我喜欢董小姐，我用了最后一张纸条说清了这件事。那张纸条除了说清楚这件事还特意强调了一番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身材凸凹而是因为一些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但这件事是真的千真万确一点儿不撒慌一点儿不扯淡。我把纸条传出去后忐忑紧张了大概半节课的时间，那节课是我们班主任老韩太太的几何课，那节课她徒手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大概五个圆，每一个都完美无缺一点不歪不扁。 一下课我就收到了她的回条：好。 于是这就是我的初恋，我和我天天梦到的身材凸凹的董小姐的初恋，我在梦里威武雄壮在现实里却连她的手也没扯过，甚至连话也不敢多说了，之前可以扯着嗓子喊，那以后却只能靠传条沟通。那时一个爆烈又低压的夏天，每天燥热的让人想死，美好的初恋开始没多久，我突然发现天气燥热的时候她鼻子上经常沁出一串汗珠，可在此之前她虽然身材凸凹却在我心里像冬天的窗花一样高傲又娇艳，十五岁的我还理解不了再娇艳的窗花也会在夏天沁出汗珠，所以我他妈就像故事里所有的狗屎一样用着这个现在看起来比狗屎还狗屎的理由，不喜欢她了 Z就是在那时候回来玩儿的，她在半个学期前转学去了市里，她回来那天虽然天气也足够燥热鼻子上却没有沁出汗珠。Z聪明大胆，兼顾大女人的自信和小女人的臭不要脸，那天已经不喜欢董小姐的我像每一个十五的狗屎一样不知为何地用手砸碎了一块隔壁班的窗玻璃，血流一地非要装成我是男人我不在乎然后甩开了董小姐为给我包扎撕开的桌布，那条伤口在右手的掌心靠边的位置，大概两三厘米长，现在还能找到一条很丑的疤。后来在送Z走的饭局上我人生头一次喝多了，董小姐不停问我你为什么喝酒？我第一次拽她的手，从饭桌拽到门外，指着她沁着汗珠的鼻子喊：你滚。你给我滚！ Z走的时候通过别的同学给我留了四句话，约定一起考个什么高中之类，多年以后我问她你说如果当年我真考上市实验了，会怎么样，她不解：你说什么？什么？ 从那以董小姐就不再和我说话了，我知道她还经常偷偷看我，但我已经烦死她了，我喜欢的是Z，Z有一双椎子般的眼睛，可以直直扎进我的心里，她没有。后来有一天下特别大的雨，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都没直接放学，她一直坐在坐位上盯着我，我不理她，她走过来问我:你是人吗。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到今天我也忘不了。我走出门，她就在后边跟着，不停地歇斯底里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说我喜欢Z了，我一直喜欢的是Z！她红着眼睛骂了我，我不知哪里来的混蛋脾气顺着她的小肚子就是一脚，她倒在那儿，我顶着雨走了。她那天穿一条白裤子，留了个特别清晰的泥鞋印。 我俩就这么完了，我为了躲她，甚至不停的墨迹我妈最后终于拖人转了个班，我俩基本看不见了，即便碰到也跟看见空气一样。再后来我听说她生病了，休学了，他们说是头疼病。 一年后我们都上了高中，我在县实验，董小姐大半年没上课，进了小镇的高中。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正月十五，寝室里的一帮人出去瞎混看灯，我走着走着突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于是就近找了个室外的电话亭，找了好几个同学，终于问到她家的电话号码，忘了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打没了三张二十块钱的电话卡。那天晚上零下20几度，挂了电话回寝室时，我觉得连眼球都冻僵了。 董小姐在2004年左右辍学去距家300公里的Q市亲戚家KTV坐台，回来时身材更加凹凸，墨镜反光的有点儿刺眼。她来找我那天赶上植树节，我和王小X等几人正以植树之名在踢实况足球八，后来据董小姐说她在我们学校门口等了我大概一个小时。那天刮沙尘暴，她说她被吹了一嘴的沙子。 董小姐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好是一个十足的loser,没一样能拿的出手。她通过我同学留给我一个手机号，于是我们第二天见面了，我虽然已经尽可能表现成熟点但还是被她的成熟吓了一跳，那天我和她一起吃了一顿小县城里的西餐，坐着人力三轮车从城南穿到城北，最后，我们去了一个影吧。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部王家卫的某电影，两个人尴尬的搭坐在床边，连把身体倚在床头的勇气都没有，隔壁时而传来趴趴声，我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后来电影演完，我想着怎么也要亲一下吧。这时她说：我们走吧。 出了影吧，我们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从此，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却真的是再也没见过了。 多年以后，我想起她来找我的那天，她在校门口被沙尘暴吹了一脸的沙子又费劲周折问到我的班级找到我的同学留下她的电话号码，一定是想跟我说些什么，而我却带她去了一个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