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株风中的草
那还是在我给一个女摄影师做助理的时候。
她是淘宝摄影师，专门给网店拍那种网页上的图片，她有一个固定的模特，她们的照片很受欢迎，在淘宝的服装卖家中小有名气。在那儿的那几个月，也是我长这么大一来感觉最糟糕的几个月，总是非常沮丧，总是战战兢兢，总是努力找各种事情做，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挨骂。活得像一个全无脑袋的人。
“我养你有什么用？你除了吃还知道干嘛？”她总是这么说。
冬天刚到的时候，摄影师的旺季就来了，各种冬装和春装的订单纷至沓来。她需要招另一名助理帮她烫衣服修图，不管怎么说，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不过毕竟不是毕业季，冬天也不太容易招人，她在招聘网站上找了很久，接打了好多电话才终于联系到一个需要助理工作的人。
那天我例行修了些照片烫好了衣服扫了地，然后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碰见了那个来应聘的小伙。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来应聘的，只是看到他站在楼道门那儿一边晃一边抽烟。
我记得他那时穿着红色的球鞋、深蓝的牛仔裤白色羽绒服，背着个黑色打包，头发有些长不过梳得整齐。他就在楼道口那儿一边晃一边抽烟，全然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到他前面几部远，停了下来。他又晃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我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忙走了过来，低头道着歉。
经过我的时候他碰到了我手里的垃圾袋，又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我走了出去，回头看到他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又停了一下，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把烟头按进了烟灰桶里。
等我出门倒完垃圾回来，他已经坐在摄影师对面接受面试了。他在椅子上坐着，身体前倾，两手按在两个大腿上，说话的语速很快。一句话说完就立刻抿上了嘴巴。
“你以前做过摄影吗？”
“嗯，以前在朋友那儿做过半年多的摄影助理，是拍小孩子的。”
“为什么不做了？”
“嗯，一个是，那是朋友开的公司，觉得不太方便。另一个是，小孩子实在太吵了，不是太能受得了。”
“哦，我们这儿去基地拍也会很吵。”
“嗯嗯，我了解的，这没关系的。我也在基地看到过你们的拍摄。我以后是想做你们这样的摄影师。”
“你读过大学吗？”
“读过。读的摄影专业。”
“摄影专业？学什么的？”
“就是学摄影的。”
“Photoshop用得怎么样？会修图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大学的时候就没怎么学，实在提不起兴趣。只会一点基础。”
“那就不会修图了？”
“是。这个实在做不来。”
“呵，哪有不会修图的摄影师？不会修图拍什么照片？”
“嗯，我是非常喜欢拍照片，但不太喜欢修片，不太能坐得住，我是想学着拍些好的照片。我之前工作那边摄影师也是把照片交给美工……”
“那，我们这儿不行的。”
“没关系，您以后给我拍照片的机会就行，我人很勤快的，您拍摄我能帮忙的。”
“不行的。我们这儿做助理得修图。”
尴尬了几秒钟。他慢慢站了起来。
“那不好意思啊。”摄影师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谢谢您给我面试的机会。我谢谢您。”他弯着腰点着头。
他拎起了包走到门边，出门后关门的时候他又弯腰说：“谢谢你呀。”他轻轻关上了门。
他出门之后，摄影师独自说着“什么大学生，修片都不会，傻逼吗”之类的话说了很久，另一个房间里的模特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听得我要笑死了。”
后来我一直会惦记起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伙，惦记起他在楼道口边晃边抽烟的样子，像一株风中的草。
她是淘宝摄影师，专门给网店拍那种网页上的图片，她有一个固定的模特，她们的照片很受欢迎，在淘宝的服装卖家中小有名气。在那儿的那几个月，也是我长这么大一来感觉最糟糕的几个月，总是非常沮丧，总是战战兢兢，总是努力找各种事情做，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挨骂。活得像一个全无脑袋的人。
“我养你有什么用？你除了吃还知道干嘛？”她总是这么说。
冬天刚到的时候，摄影师的旺季就来了，各种冬装和春装的订单纷至沓来。她需要招另一名助理帮她烫衣服修图，不管怎么说，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不过毕竟不是毕业季，冬天也不太容易招人，她在招聘网站上找了很久，接打了好多电话才终于联系到一个需要助理工作的人。
那天我例行修了些照片烫好了衣服扫了地，然后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碰见了那个来应聘的小伙。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来应聘的，只是看到他站在楼道门那儿一边晃一边抽烟。
我记得他那时穿着红色的球鞋、深蓝的牛仔裤白色羽绒服，背着个黑色打包，头发有些长不过梳得整齐。他就在楼道口那儿一边晃一边抽烟，全然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到他前面几部远，停了下来。他又晃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我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忙走了过来，低头道着歉。
经过我的时候他碰到了我手里的垃圾袋，又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我走了出去，回头看到他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又停了一下，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把烟头按进了烟灰桶里。
等我出门倒完垃圾回来，他已经坐在摄影师对面接受面试了。他在椅子上坐着，身体前倾，两手按在两个大腿上，说话的语速很快。一句话说完就立刻抿上了嘴巴。
“你以前做过摄影吗？”
“嗯，以前在朋友那儿做过半年多的摄影助理，是拍小孩子的。”
“为什么不做了？”
“嗯，一个是，那是朋友开的公司，觉得不太方便。另一个是，小孩子实在太吵了，不是太能受得了。”
“哦，我们这儿去基地拍也会很吵。”
“嗯嗯，我了解的，这没关系的。我也在基地看到过你们的拍摄。我以后是想做你们这样的摄影师。”
“你读过大学吗？”
“读过。读的摄影专业。”
“摄影专业？学什么的？”
“就是学摄影的。”
“Photoshop用得怎么样？会修图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大学的时候就没怎么学，实在提不起兴趣。只会一点基础。”
“那就不会修图了？”
“是。这个实在做不来。”
“呵，哪有不会修图的摄影师？不会修图拍什么照片？”
“嗯，我是非常喜欢拍照片，但不太喜欢修片，不太能坐得住，我是想学着拍些好的照片。我之前工作那边摄影师也是把照片交给美工……”
“那，我们这儿不行的。”
“没关系，您以后给我拍照片的机会就行，我人很勤快的，您拍摄我能帮忙的。”
“不行的。我们这儿做助理得修图。”
尴尬了几秒钟。他慢慢站了起来。
“那不好意思啊。”摄影师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谢谢您给我面试的机会。我谢谢您。”他弯着腰点着头。
他拎起了包走到门边，出门后关门的时候他又弯腰说：“谢谢你呀。”他轻轻关上了门。
他出门之后，摄影师独自说着“什么大学生，修片都不会，傻逼吗”之类的话说了很久，另一个房间里的模特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听得我要笑死了。”
后来我一直会惦记起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伙，惦记起他在楼道口边晃边抽烟的样子，像一株风中的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