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浮华
（一）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
"易朽而华美，勉强而孤独。"
————————————————————————————————————————————————————
路边都是将落尽的树，夜幕之下，无风却凉，这是入冬来最寒冷的一晚。
寒冷尽头，有暖意袭来。这是一家小店，通宵营业，没有招牌，里面却坐了不少人。一个中年女人进店，找到空位坐下，看着菜单，却久不点单。邻桌的老者走过来坐下，合上了女人的菜单。"这家店你算是来对了，我来给你说几个招牌菜吧。"女人抬眼望了望来者，他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头发灰白。女人问道:"您是老板吗？"老者笑了笑，"哪里是老板，只是常来而已。"
老者叫来服务员，说了几道菜，女人给老者的茶杯里添了茶。"看来你并不排斥我这个老人家呢。""您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暖，从来没有人愿意带着温暖看我。"女人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吃饭？"女人问道。老者指了指外面，说:"多年没有回这座城市了，人老了，就想起了许多故人。回来看看。""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我认识的一个人，二十年前就住在对面的别墅里，可惜一场大火，全家人都……"老者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土地，唏嘘不已。"我记得那场大火之后，这附近的人陆续的都搬走了，后来政府把空房都拆了，但是没有开发商愿意投资了，这地界一空就空了二十年啊。"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国字脸男人坐到了老者旁边，接着老者的话说道。
女人问道:"您也知道这事？"国字脸男人回答:"这在当年是个大案，在这座城里生活的人都知道。"老者也说道:"当年这件事发生后，我也另走他方，这些年想回来看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事。"说话间，第一道清炒莲藕已经端上来了。三个人都动筷尝菜。
老者吃了几口，继续说道:"那家男主人我认识，见过几次面，他是属于那种见了一面就印象很深的人。他的原配妻子在他们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后来也另娶了一位，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也带着和前夫的孩子。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大火抹去了他们的痕迹。"国字脸男人接着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司机呢，事件发生后也不见了，当时可是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犯而被通缉，但是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周围邻居都说这是幸福的一家，没想到这么可惜。"
女人问国字脸男人:"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国字脸男人回答道:"我就是当年的办案刑警，这件案子算得上至今未破，虽然过了追诉期，但是是我的一块心病，觉得对不起这家人。"女人又说:"您不必这么挂心他们，真的。""为什么？"老警察问道。
"因为我曾经就是他们的邻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一家，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我看着他们一家演戏，在出事前就搬走了，最近也是从外地回来看看。"女人说。
老者和警察都没有太惊讶的反应。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警察问道。
"易朽而华美，勉强而孤独。"女人淡淡的回答。
（二）
又上了一道菜，老者和警察尝了菜，女人没有动筷，给他们讲述着故事。
"人，都是喜欢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给人看，能展示给别人的，都是仔细打扮过的现实。他们一家，虚伪至极。男主人和原配妻子恩爱的背后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被金钱吸引而来的女人多不胜数，丝毫不考虑妻女的感受。原配妻子在找过私家侦探调查之后彻底死心了，也开始了报复性的背叛，后来早早去世了。他的二婚妻子，带着自己和前夫的孩子嫁过来，却也只是贪图钱财而已。司机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子，和他们家的女儿同年出生，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可是她们俩又有谁知道，司机的妻子也只是男主人众多情人中的一个罢了。这家的女儿……"女人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家的女儿怎么了？"老者追问。
女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家的女儿，叫孙浣。"警察说道:"是的，孙浣，当年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女人说道:"孙浣，我很喜欢她的。她养的金鱼很好看，这些金鱼总喜欢时不时跃出水面，能溅起好大的水珠，算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唯一的活物了，也是孙浣唯一的安慰。"女人说着，脸上现出了回忆时的微笑。"孙浣和我经常一起聊天，她恨那个家，每一个人都是心怀鬼胎的活着。她的两个母亲，一个被现实击倒，丢弃了全部的爱情，死在了悔恨交加之中；另一个不知爱为何物，倒也从不会痛苦。她的父亲，追逐金钱和女人，从未关心过她，她的喜恶一概不知，连她因为花生过敏住院时都不闻不问。她的好朋友，那个司机的女儿，有父母疼爱，其实是她最嫉妒的人。孙浣，她活的很累，那个家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她，她渴望解脱。"女人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说"我非常同情她，很想帮她解脱，却无能无力。我在事发之前就搬走了，没想到结局如此。"眼里满是怜惜与真诚。
老者静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许久后说了一句:"没想到，我到今天才算是触碰到了真实。"
警察也沉默，许是在想当年的种种。
"我们来瓶酒吧，干嚼花生没意思。"警察开了口。
（三）
警察端着酒杯，回忆着当年。菜陆续上齐，三个人吃着菜，酒瓶已空了几个。
"我记得当年一场大火之后，整栋房子都毁了，还蔓延到了邻家。客厅里有四具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我们只好验了DNA。结果关系是一对母子和一对父女，全家都没逃出来。经过进一步检验，发现四个人都服用过安眠药，这样一来，案件性质一下就不一样了。而司机一家也不见了，因为司机的妻子和男主人有私情，排除了其他嫌疑人之后，我们把重点放在了司机身上，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只能以一份通缉和悬案而结束，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想来真有些不甘心。"警察一口气喝完了杯中余酒。
或许是多喝了几杯，女人显得有些醉意，听完了警察的话，指了指警察的头，说:"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里的火花一样，不去打它是不肯出来的。真相就在那摆着，就看你能不能抓住它。"
警察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当时出警来到这里时，和现在一样都是冬天，当时漫天的大雪，比春夏之时的柳絮飞的还要飘洒。火光冲天，大雪却依旧落下来，雪没有停，火也没有灭。"
"人心是冷的，着的火自然也是冷的，天公作美，雪也是冷的。"女人冷笑。
老者一直沉默，只是饮酒。
"对了，还有一件事。"警察想起了什么。"当时那家男主人尸体旁还留有一把匕首，但是没有用过，尸体上也没有刺杀的痕迹。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最后选择了放火。"
"凶手应该就是司机，他或许念在自己也受过这家的恩惠，下不了手，用不了匕首，最后选择了放火吧。"老者开口。
夜愈发深了，天上开始下雪，很小。
女人告别了两人，在雪中离去，雪一点一点落在身上，她没有拂去。只留下了饭桌前沉默不语的两个人以及盘子里她未曾动过的第二盘菜。
（四）
城郊，河边，雪落进河里很快就不见了。
"你带我来这里，你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我只是想验证真相，我是警察，必须找出真相告慰死者，包括这里的两个冤魂。"
"你也知道，二十年了。"
"我知道，可这二十年来你也不好过吧。"
"我有责任保护她。我后悔没有早早把她救出来。"
雪花落在匕首上，如凝固一般，直至被鲜血染红似乎也并未融化。
"从知道她死于火场之时，我就知道今后的每一天都是为她而活的。"老者拿着刀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人倒下。
雪未停，此刻，希望这雪能越来越大，直至掩盖一切痕迹。
上层的雪
很冷吧。
冰冷的月亮照着它。
下层的雪
很重吧。
上百的人压着它。
中间的雪
很孤单吧。
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真相碎碎念:具体细节提示不再多说，只解释大概剧情。女人就是孙浣，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妈弟弟和司机家的女儿。不只是因为嫉妒家庭幸福，也是因为司机家的女儿其实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女，孙浣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她用司机家的女儿代替了自己，并且杀害了司机夫妇，就在城郊的河边。当DNA表明火场里是父女，所有人都会认为孙浣已经死了，司机一家三口下落不明，嫌疑很大，有可能是畏罪潜逃。而孙浣更名换姓，远走他乡。最关键的一点，那个老者，之所以要杀了警察，是因为他才是孙浣的亲生父亲，当年孙浣的母亲也出轨了。当年老者在知道了火场里死的是父女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女儿—孙浣还活着，所以也就明白了真相，他选择保护自己的女儿，哪怕已经过了刑事追诉期，而孙浣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虽然很狗血，但这就是真相，别计较太多，睡前催眠而已。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
"易朽而华美，勉强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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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都是将落尽的树，夜幕之下，无风却凉，这是入冬来最寒冷的一晚。
寒冷尽头，有暖意袭来。这是一家小店，通宵营业，没有招牌，里面却坐了不少人。一个中年女人进店，找到空位坐下，看着菜单，却久不点单。邻桌的老者走过来坐下，合上了女人的菜单。"这家店你算是来对了，我来给你说几个招牌菜吧。"女人抬眼望了望来者，他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头发灰白。女人问道:"您是老板吗？"老者笑了笑，"哪里是老板，只是常来而已。"
老者叫来服务员，说了几道菜，女人给老者的茶杯里添了茶。"看来你并不排斥我这个老人家呢。""您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暖，从来没有人愿意带着温暖看我。"女人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吃饭？"女人问道。老者指了指外面，说:"多年没有回这座城市了，人老了，就想起了许多故人。回来看看。""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我认识的一个人，二十年前就住在对面的别墅里，可惜一场大火，全家人都……"老者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土地，唏嘘不已。"我记得那场大火之后，这附近的人陆续的都搬走了，后来政府把空房都拆了，但是没有开发商愿意投资了，这地界一空就空了二十年啊。"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国字脸男人坐到了老者旁边，接着老者的话说道。
女人问道:"您也知道这事？"国字脸男人回答:"这在当年是个大案，在这座城里生活的人都知道。"老者也说道:"当年这件事发生后，我也另走他方，这些年想回来看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事。"说话间，第一道清炒莲藕已经端上来了。三个人都动筷尝菜。
老者吃了几口，继续说道:"那家男主人我认识，见过几次面，他是属于那种见了一面就印象很深的人。他的原配妻子在他们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后来也另娶了一位，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也带着和前夫的孩子。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大火抹去了他们的痕迹。"国字脸男人接着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司机呢，事件发生后也不见了，当时可是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犯而被通缉，但是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周围邻居都说这是幸福的一家，没想到这么可惜。"
女人问国字脸男人:"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国字脸男人回答道:"我就是当年的办案刑警，这件案子算得上至今未破，虽然过了追诉期，但是是我的一块心病，觉得对不起这家人。"女人又说:"您不必这么挂心他们，真的。""为什么？"老警察问道。
"因为我曾经就是他们的邻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一家，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我看着他们一家演戏，在出事前就搬走了，最近也是从外地回来看看。"女人说。
老者和警察都没有太惊讶的反应。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警察问道。
"易朽而华美，勉强而孤独。"女人淡淡的回答。
（二）
又上了一道菜，老者和警察尝了菜，女人没有动筷，给他们讲述着故事。
"人，都是喜欢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给人看，能展示给别人的，都是仔细打扮过的现实。他们一家，虚伪至极。男主人和原配妻子恩爱的背后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被金钱吸引而来的女人多不胜数，丝毫不考虑妻女的感受。原配妻子在找过私家侦探调查之后彻底死心了，也开始了报复性的背叛，后来早早去世了。他的二婚妻子，带着自己和前夫的孩子嫁过来，却也只是贪图钱财而已。司机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子，和他们家的女儿同年出生，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可是她们俩又有谁知道，司机的妻子也只是男主人众多情人中的一个罢了。这家的女儿……"女人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家的女儿怎么了？"老者追问。
女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家的女儿，叫孙浣。"警察说道:"是的，孙浣，当年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女人说道:"孙浣，我很喜欢她的。她养的金鱼很好看，这些金鱼总喜欢时不时跃出水面，能溅起好大的水珠，算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唯一的活物了，也是孙浣唯一的安慰。"女人说着，脸上现出了回忆时的微笑。"孙浣和我经常一起聊天，她恨那个家，每一个人都是心怀鬼胎的活着。她的两个母亲，一个被现实击倒，丢弃了全部的爱情，死在了悔恨交加之中；另一个不知爱为何物，倒也从不会痛苦。她的父亲，追逐金钱和女人，从未关心过她，她的喜恶一概不知，连她因为花生过敏住院时都不闻不问。她的好朋友，那个司机的女儿，有父母疼爱，其实是她最嫉妒的人。孙浣，她活的很累，那个家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她，她渴望解脱。"女人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说"我非常同情她，很想帮她解脱，却无能无力。我在事发之前就搬走了，没想到结局如此。"眼里满是怜惜与真诚。
老者静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许久后说了一句:"没想到，我到今天才算是触碰到了真实。"
警察也沉默，许是在想当年的种种。
"我们来瓶酒吧，干嚼花生没意思。"警察开了口。
（三）
警察端着酒杯，回忆着当年。菜陆续上齐，三个人吃着菜，酒瓶已空了几个。
"我记得当年一场大火之后，整栋房子都毁了，还蔓延到了邻家。客厅里有四具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我们只好验了DNA。结果关系是一对母子和一对父女，全家都没逃出来。经过进一步检验，发现四个人都服用过安眠药，这样一来，案件性质一下就不一样了。而司机一家也不见了，因为司机的妻子和男主人有私情，排除了其他嫌疑人之后，我们把重点放在了司机身上，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只能以一份通缉和悬案而结束，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想来真有些不甘心。"警察一口气喝完了杯中余酒。
或许是多喝了几杯，女人显得有些醉意，听完了警察的话，指了指警察的头，说:"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里的火花一样，不去打它是不肯出来的。真相就在那摆着，就看你能不能抓住它。"
警察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当时出警来到这里时，和现在一样都是冬天，当时漫天的大雪，比春夏之时的柳絮飞的还要飘洒。火光冲天，大雪却依旧落下来，雪没有停，火也没有灭。"
"人心是冷的，着的火自然也是冷的，天公作美，雪也是冷的。"女人冷笑。
老者一直沉默，只是饮酒。
"对了，还有一件事。"警察想起了什么。"当时那家男主人尸体旁还留有一把匕首，但是没有用过，尸体上也没有刺杀的痕迹。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最后选择了放火。"
"凶手应该就是司机，他或许念在自己也受过这家的恩惠，下不了手，用不了匕首，最后选择了放火吧。"老者开口。
夜愈发深了，天上开始下雪，很小。
女人告别了两人，在雪中离去，雪一点一点落在身上，她没有拂去。只留下了饭桌前沉默不语的两个人以及盘子里她未曾动过的第二盘菜。
（四）
城郊，河边，雪落进河里很快就不见了。
"你带我来这里，你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我只是想验证真相，我是警察，必须找出真相告慰死者，包括这里的两个冤魂。"
"你也知道，二十年了。"
"我知道，可这二十年来你也不好过吧。"
"我有责任保护她。我后悔没有早早把她救出来。"
雪花落在匕首上，如凝固一般，直至被鲜血染红似乎也并未融化。
"从知道她死于火场之时，我就知道今后的每一天都是为她而活的。"老者拿着刀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人倒下。
雪未停，此刻，希望这雪能越来越大，直至掩盖一切痕迹。
上层的雪
很冷吧。
冰冷的月亮照着它。
下层的雪
很重吧。
上百的人压着它。
中间的雪
很孤单吧。
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真相碎碎念:具体细节提示不再多说，只解释大概剧情。女人就是孙浣，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妈弟弟和司机家的女儿。不只是因为嫉妒家庭幸福，也是因为司机家的女儿其实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女，孙浣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她用司机家的女儿代替了自己，并且杀害了司机夫妇，就在城郊的河边。当DNA表明火场里是父女，所有人都会认为孙浣已经死了，司机一家三口下落不明，嫌疑很大，有可能是畏罪潜逃。而孙浣更名换姓，远走他乡。最关键的一点，那个老者，之所以要杀了警察，是因为他才是孙浣的亲生父亲，当年孙浣的母亲也出轨了。当年老者在知道了火场里死的是父女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女儿—孙浣还活着，所以也就明白了真相，他选择保护自己的女儿，哪怕已经过了刑事追诉期，而孙浣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虽然很狗血，但这就是真相，别计较太多，睡前催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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