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雪的南方人究竟在激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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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微博) |
我睡觉的时候都会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于是这天早上起床重新连上信号后,手机居然足足震了十几秒才停下,而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去年大年初一收祝福的时候。
家人发来信息“今天开着车,竟然有小冰碴落在挡风玻璃上”;认识的阿姨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在这里五十多年第一次看到雪”;朋友则直接在语音里喊“我要对着雪许愿!”,连朋友圈里也充斥着广东各地传来的捷报。三十多条语音和信息都围绕着同一个主题:下雪了!
这场夹着冰碴的“雪”甚至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做“霰”——水雪相搏,如星而散也。
看大家激动的样子,难怪有北方人要吐槽,比下雪更有意思的是看到雪的南方人。
幸好作为一个非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我有机会端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不就是白色的小冰屑飘下来嘛,我早就看过了。冷冻柜里抓一把冰随手一扬,不也是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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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广州各地出现的微型雪人(图片来自:微博) |
第一次见到雪是四岁。那时跟着爷爷奶奶住在江苏无锡,有一天出门突然就看见地面湿漉漉的,有好几滩白色的块状物化在水里。我还不认识那些是什么,却听见奶奶说:“下雪了,”她转过头对我笑,“下午幼儿园回来,让爷爷带你堆雪人”。然而无锡的雪太稀薄,落在地上很快就跟灰混在一起和成了泥水,那点沾着土的残雪还不够给雪人堆个身子。我和爷爷站在院子里,眼看着四下的雪都用完了,“雪人”还只是个大一点的三角堆。爷爷提议:“我去找雪来”。
小孩子的时间似乎走得特别慢。我坐在路边的石台上,看到每一个走近的人影都在想“是爷爷吧”,等了好久终于远远望见爷爷提着个东西徐徐走来。他向人借了一个铁桶,里面装着不知从哪里搜集起来的雪,倒下来稀里哗啦的一大滩,然后笑着朝我一挥手:“去堆吧!我再去装,雪还有!”那年爷爷五十多岁,脸上的笑容得意洋洋,挥起手来的姿势更是意气风发,而我也觉得爷爷简直是神通广大的魔术师,跟他要什么都不在话下,用今天的话说要叫problem solver。
第二次见到雪是六岁,和妈妈去陕西老家探望外公外婆。早就听说在北方能看到真正的鹅毛大雪,和南方的雪根本不是一个阵仗。于是自从回到老家,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台看下雪了没。终于有一天早上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下雪啦”,我跟触了电一样掀开被子就往外跑,直到跑出深深的楼道,脚下的“噔噔噔”变成了“沙沙沙”,这才停下来,学着电视上的主人公,在冰天雪地里张开双臂仰着头迎接雪花降落。然而这主人公并没有当几秒,就被身后追来的妈妈一把捞起来扛回了屋子,一边被她骂“傻孩子连衣服都不穿”,一边听到抽着大烟杆的外公沙哑的笑声。
第三次见到雪是两年前的寒假,在延安。众多的亲戚中属我年纪最小,于是我这个二十岁的“娃娃”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带着,今天游枣园,明天上宝塔山,见到雪还是很兴奋地不是用脚踩踩,就是抓一把攥在手里,似乎不对这软绵绵的东西做点什么就全身发痒一样。
第四次见到雪就在前几天,早上走进厨房,一眼就瞥见外面的草坪盖着一层白色被子,是雪来过的痕迹。而我身处异国,在和家里有八小时时差的伦敦,无人和我共同见证这风景。我连走出屋子一步去近距离地打量这暌违两年的故人都懒得,照了一张照片,当天下午又因为嫌图片库太满而把它删了。那天的雪就是简单的天气现象,是伦敦气温迎来零度的征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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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高地,闲置的机器覆盖着积雪,远处山顶云雪相接 |
本来,看到雪有什么可激动的呢?这凝华或凝固的物理反应早在物理书上学过,在书里听过,在电视电影里看过,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就是会在见到它的一瞬间兴奋地对着身边的人说:“看!是雪”,也会在听见有人对自己说“下雪了”的时候莫名地激动。这时的雪是我们分享喜悦的载体,是我们共同回忆的见证,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人和事都会因着这美妙洁白的雪,变得鲜活而独特,永不消融地烙印在记忆里。比如那句已经老掉牙的流行语,“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情侣过的不是圣诞节,是爱情;大年三十吃的不是年夜饭,而是久别重逢、阖家团圆的陪伴。
那么看雪呢?
我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一条条地回复信息和语音,“哇!连珠海也下雪了!是不是很冷啊”,“雪大吗?漂亮吗?”,“哈哈哈你对着雪许什么愿啊!”......
伦敦四度,没有下雪。然而我却就着千里之外还称不上是雪的小冰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文章来自 微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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