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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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每个城市都拥有自己独特的颜色,就像时装店里的衣服,或简单古朴,又或迷幻暧昧。而黑白就是披在兰州身上最好的一件外衣;它不美,但也不悲伤,抛去浮华,灵魂赤裸相对,它的粗粝简单会像一把刀直戳你的心脏,那一定是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套用野孩子张佺的话:此文献给那些吃的过饱或者还吃不饱的人……
旧工业时代下的城
破旧的厂房,废弃的民宅,裸露的管道和阀门,钢筋铁骨的中山桥,兰州这座城市还依稀保留着旧工业时代的影子。就像那个时代的工人,一条挂在脖子上,沾满汗渍和机械油渍的毛巾;嘴里的劣质香烟和天南海北的粗口;偶尔会买那种廉价的玻璃瓶白酒,用脱了漆的大白搪瓷缸子喝,各自喷着酒气,相互调侃,抱怨,沉默,笑又或是哭泣,然后明天继续为生活而去拼命。
就像尹吾歌里唱的:你说只想弄个明白,到底谁是谁的上帝,我说你别再喝了,明天还得赶路呢,你说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你说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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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所剩的废弃厂房如今被改造成了旅店、咖啡馆、剧场;成了一众文艺青年,文艺中年的集散地;在这里寻找他们在别人看来廉价可笑,而对自己却万分珍贵的东西;有些人在这里开公司,有些人在写这里小说,写诗,写音乐;他们中的大多数渴望被承认,又不愿被他们所厌恶的同化掉;有些人累了,回家了;有些人遍体鳞伤,却依然快乐的坚持着,像唐吉可德,又或是西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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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不停的流
黄河水不分昼夜的流动,是兰州的一种文化特质。它是一座移民城市,也是一座永远“在路上”的城市。人们总是习惯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起点或是中站点,然后四散而去。他们有的去了北上广,做了白领,为更高品质的生活拼命;有的去了成都,开了一家小酒馆,自得其乐;有的去了西藏,成为了一个流浪歌手兼背包客。低苦艾在《兰州兰州》中唱到:兰州,总是在清晨里出走;兰州,路的尽头是入海口。
去或留永远是留给兰州的一道难题,有多少人会站在铁桥上,思考自己的未来,但不管走去哪里,铁桥、索道、牛肉面、日夜奔腾的黄河水、西北风早已在在他们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又或是像蔡崇达在《皮囊》中所说:从本质意义上,我们都是既失去家乡又无法到达远方的人……
附:低苦艾《兰州兰州》
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
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
行囊也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
门外金沙般的阳光它撒了一地
再不见俯仰的少年各自衬衫一角扬起
从此寂寞了的白塔后山今夜悄悄落雨
未东去的黄河水打上了刹那的涟漪
千里之外的高楼上的你彻夜未眠
兰州总是在清晨里出走
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兰州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兰州路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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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的“诗”“酒”“琴”
乐评人严峻曾说兰州就是中国摇滚的西雅图,而曾经的西北师大则被人们戏称为“西北诗大”。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曾有建筑师想将兰州规划城像奥地利一样的艺术之都,因为穿城而过的那条黄河与奥地利在地里气质上太过相似。可惜奥地利有的是古老的宫殿和音乐厅,而兰州只有牛肉面馆和重工业厂房。尽管如此,在这座透着野性的城市中依然诞生了一批画家,作家,诗人,音乐人,不管选择出走还是留下,他们身上始终带着深深的兰州烙印,一张口,浓厚的马保子牛肉面味。
野孩子张佺背着他的冬不拉把《黄河谣》和“兰州话”带到了大理,与周云蓬做起了邻居,整日在一个小院里排练。记得周云蓬有过一段调侃,兰州话有一段时间成为北京地下音乐圈最时髦的语言,乐手打招呼变成了:“好着呢?去哪哈?”
张佺在唱家乡的歌时,总喜欢在前面加上一段独白,依然是浓浓的西北味;他在唱《黄河谣》前面说:在我生活过的地方;流淌着一条大河,那条大河穿过了一座城市,我不能忘记那条河,也不能忘记那个城市里很多的人,还有很多发生过的事情,今天我想唱一首歌,我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去我所说的那条河,那个城市。
他在弹《水车》时又说:在我的故乡黄河上游,有一种灌溉用的工具叫水车,在黄河边经常会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很大的车轮,但是今天我给你的水车,可能和那个没有关系,只是我很小的时候坐在水车边上,对这个世界的一些梦想,但是今天这些梦想已经被车轮碾的支离破碎,我捡到的只是一些碎片。
在我听来,这浓浓的西北味要比那些伪装成港台腔的声音真实,好听许多。
附:野孩子《黄河谣》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
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
远方的亲人啊
听我唱支黄河谣
日头总是不懈的走
走过了家,走过了兰州
月亮照在铁桥上
我就对着黄河唱
耶~咿~呀~咿~耶~咿~呀~咿~耶~哟
耶~咿~呀~咿~耶~咿~呀~咿~呀~咿~哟
耶~咿~呀~咿~耶~咿~呀~咿~耶~哟
我就对着黄河唱
每一次醒来的时候
想起了家,想起了兰州
想起路边槐花香
想起我的好姑娘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
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
流浪的人不停地唱
唱着我的黄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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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作家张海龙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写诗这回事儿,就像混黑社会,也得有个大哥罩着你。和黑社会一样,要写诗,你就得玩命打几个码头下来,就得找几家发东西的杂志,这才像个混的样子”。他口中的大哥就是叶舟。叶舟生于兰州的一只船街道,“西北诗大”中文系毕业,好酒,身上的江湖气颇重,一晚上可以赶四五个酒场。沈佳音曾在《兰州暗流》写到:海子纪念日,他在自己编辑的报纸上刊发了整版的海子纪念特辑,领导对此颇为不屑,认为小题大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叶舟回应领导的方式很简单,劈头就是一掌。
叶舟这个土身土长的兰州人家乡情结很重,所以他留在了兰州,继续喝他的酒,继续写他的诗,继续当他的带头大哥。前几年出差到南方,海鲜大餐吃的他清汤寡淡,偶然发现的一家兰州牛肉面馆让他欣喜若狂,结果当服务员将面端上来的时候,他瞬间傻了眼,面上飘着海带丝和虾米皮。
他总在自己的诗文末端写着:于兰州一只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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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的“江湖气”
最初了解“江湖”这两个字是从金庸先生的小说里,江湖里有讲义气的大侠,有武功高强的恶人,有小偷小摸,有采花大盗,总之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在许多人眼里,兰州就是一个小“江湖”,从《新龙门客栈》里那个操着一口地道兰州话的屠夫,到车站外叼着烟喊着:“诶,西站西站 ,上车就走,有座位!”的黑牛司机 ;再到一进门就叫着:”二细,辣子多些“的食客,最有意思的是张海龙口里里那个抢别人座位,把拉面扣在别人头上的姑娘,这些无一不透着一股”江湖气“。
“江湖”里不能没有酒,兰州人好酒,叶舟只是其中一个。每次到兰州,朋友总有两句话叮嘱我:在车站看好自己东西,吃饭时千万别说自己会喝酒,哪怕是面对一个看似柔弱的妹子。多年以后刘东明的一句:“今夜把兰州喝醉”不知唱哭了多少人。宿醉过后,一碗飘着红油辣子的拉面是少不了的,装修豪华的大面馆往往是为路过的客人准备的,真正的兰州人都挤在那些分布在街头巷尾的小店里,他们中开着豪车的老板、公司的白领、街边摆摊的、学生、无业游民;这时他们是平等的,一碗六元的牛肉面,一碟两元的小菜,这就是“江湖”。
“江湖”总少不了那些经历过世间百态的老前辈,他们通常出现在黄河边的小公园里,散完步,在小茶馆里和一碗三炮台,侃侃时事新闻、股市,不争气的儿子和调皮的孙子。下午,趁着温暖的阳光,三五票友,吼上一段,拉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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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西北偏北羊马很黑你饮酒落泪
西北偏北把兰州喝醉
把兰州喝醉你居无定所
姓马的母亲在喊你
我的回回我的心肺
什么麦加什么姐妹
什么让你难以入睡
河水的羊灯火的嘴
夜里唱过古兰经做过忏悔
谁的孤独像一把刀
杀了黄河的水
杀了黄河的水
你五体投地这孤独是谁
——小引《西北偏北》
听着刘东明谱的《西北偏北》,月亮色朦胧,夜晚的兰州又被雾气笼罩,西关什子依旧车水马龙;麦积山路酒吧的歌手依然在自顾自的唱着自己写的歌,台下是一群醉生梦死的客人;旅馆的老板依然在写着剧本,几个背包客在爬地图计划下一步的行程。今夜的兰州,不知又有多少人收拾行囊离开,明天不知又会涌进多少“过客”,不变的是那座依旧矗立的打铁桥,和奔流不息的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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