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女人

小波总觉得屋子里有东西，晚上回到家，他疑神疑鬼的把屋子里里外外走了一个遍，没有红衣女人，没有滴落的鲜血，更没有恐怖的幽灵歌声。可是他还是觉得有鬼。
对，那东西绝对是鬼！
吴倩飘在小波背上，止不住嘴角的笑。小波走出厨房，穿过大厅来到卧室，看了卧室又走到卫生间，检查无碍后不放心的跑到阳台，吴倩躲在他身后看着红彤彤即将落下的太阳。很久没出门了，夕阳也变得刺眼起来。
小波躺在沙发上，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大仙。大学同学听了他的想法，连发了五六个表情包以示对他的嘲讽“我说，小波上大学时你可不是这样啊，怎么工作几年也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了”
“你他妈别管了，又不是你住，你肯定不知道我他妈什么感觉。”
“我倒是认识几个神棍，但我都说了他们是神棍，帮不帮的上我不能保证啊！”
“别废话，电话给我！”
“欢迎致电起灵殡葬公司，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小波耐着性子拨通了大师的电话，按着顺序接通了人工服务“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吴倩听到房间里响起女人的声音，忽的一下从卧室飘到客厅，她趴在小波肩膀上，听着两人的谈话
“我要捉鬼，我觉得我家有鬼”小波惶恐的环视四周，他的鼻头擦过吴倩虚空的脸庞，只觉得鼻子一阵酸冷。
“先生您好，我们公司的确提供捉鬼服务”接线员声音甜甜的“您留下您的地址，明天会有人上门为您解决。”
小波愉快的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等个人信息，看了会电视，就去睡觉了。也许是后顾之忧即将解决的原因，这一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洗漱好他就坐在客厅等待上门捉鬼的人，坐了五分钟门铃响了“真准时啊！”小波驮着背上的吴倩走过去开门，吴倩只是做了个鬼脸，门口的男人就吓的一头载到在地上，一声尖叫还没从声带里发出来，“你怎么了？”小波把他拖到屋里面，手忙脚乱的弄到沙发上，吴倩坐在垫子上，看着手足无措的小波，又看了看沙发上的捉鬼人，调皮的笑了笑，对着男人的脸吹了一口冷风，男人打着寒颤坐起来，吴倩躲到小波身后。
“兄弟，你这房里有恶鬼啊！”
“你看到了”小波惊恐的看了看身后，一般他只是感觉到屋子里不对劲，只是怀疑有鬼。
“那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赶紧收拾东西搬家！”
“我这房子好不容易找到的，房租···”他妈的，怪不得房租这么便宜，原来是闹鬼啊！
“好自为之，我先走了。”男人咽了咽口水，准备跑路。
“哎，你不是捉鬼的吗？”
“我也就是大学兼职，什么捉鬼骗你的！”男人鞋子也不穿，一手捞了鞋子就往外跑，本以为做个样子能捞一笔，看来这一行也不是好干的，还是辞职不干了好。
男人走后，小波坐在沙发上愈发觉得这房间冷，本来就是晒不到太阳的房间，现在冷的像冰窖一般。
也许是因为吴倩在哭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哭，反正她也流不出眼泪，就是伤心而已。她一伤心，这屋子里就像是开了冷气一般。
小波冷的受不了了，穿了鞋准备出门，去门口公园逛逛，也许心情能好点。吴倩见他要出门，就贴在他背上一起出去了。小波坐在公园草坪上，看着面前一对带着孩子玩耍的夫妻。一想到呈指数上涨的房价、自己稳如磐石的工资、还有日益上升的物价，真想一头载死在河里得了。
他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河边，看了看草坪旁的臭水沟，又想到昨天新闻上被下水道臭死的男人，算了，活着总比臭死好。他又走到草坪上，坐着看小孩子放风筝。
看着看着困了，干脆躺在草坪上睡了。等再次醒来时，草坪上没几个人了，小波坐起来，头发被草丛浸染的有些潮湿，脖子里钻进了几只蚂蚁，被他胡乱捏死后，空虚像潮水一般袭来，无论多么美好的夕阳也阻止不了那阵阵失落的无力感，他又躺下看着天上的红云，思考着如果就这么躺一辈子。天会下雨，会下雪，雨雪会把他盖住冻住，落叶会覆盖他的尸体，尸体吓走放风筝的小孩，真是罪过。小波咬咬牙坐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往家走。吴倩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她已经看了他一个下午了，看着他做奇怪的梦，想着奇怪的事情，她也变得奇怪了。
小波打开门，拧开灯，就看到吴倩晃着身子飘在半空中。
小波打了个机灵，死去的神经又活了过来，称职的刺激了小波惊恐的喊了一声“啊！”
“我是鬼！”
“我知道！”
“我叫吴倩。”
“我叫王小波。”
“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你24岁，大学毕业两年，在附近工作，工资每个月...，天天发愁买不起房，娶不到媳妇。”
“够了”
“你不怕我了！”
“不怕了，如果你们鬼也要买房的，我怕你做什么？”
“我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懂，那你有房吗？”
“没有！”
“那我更不用怕你。”
“这是我生前的房子。”
“你怎么死的！”
“安眠药自杀。”
“你从哪搞得？”
“钱买的”
“哦，那自杀痛苦吗？”
“苦啊！我以为安眠药是最舒服的自杀，谁知道我死后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大小便，口水也流了一床单，我的一世英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一只鬼讲一世英名他会想笑，一个人类的失败者，一个鬼界的loser。
“你怎么不投胎。”
“没钱，投胎要排队挂号，我连挂号的钱都没有。”
“我烧给你，你挂号去吧，我再给你烧一栋房子。”
“那个不用了，投胎以后这房子就不归我了。”
“那归谁？”
“我也不知道，被回收了吧！”
“那你能选择投什么胎吗？”
“有钱可以，没钱可以在畜生里选择。”
小波吃了一惊“不会吧，你们鬼界也这么黑。”
“我也是新人，也不是很懂。”
“那你需要多少？”
“我下辈子想投一个猫胎，这个需要很多钱。”
“畜生你不是说不值钱吗？”
“猫猫狗狗不是畜生啊，是主子。”
“我的天呐，你们鬼界比人类还现实。”
“一言难尽，明天你给我多烧点纸钱，等我挂上号，我就走。”
“那要多久？”
“一个星期吧！”
“行吧。”他总不能把他赶走，她都已经是鬼了，不能再让她做孤魂野鬼吧！
晚上吴倩一直待在卫生间不出来，小波有点无聊，就问了句“你们鬼是不是都喜欢叫什么倩啊，你看倩女幽魂就是。”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真的叫吴倩啊！”不知道咋的小波总觉得这个鬼怎么这么耿直。
“你不会待在马桶里吧！”
“我在照镜子。”
“不是鬼不能照镜子吗？”
“可以啊，我下午还出去晒太阳呢。”
“鬼还能晒太阳？”小波跑到卫生间，被吴倩又吓了一跳，“那鬼能化妆吗？”
“不能！”吴倩摇摇头，嘴角的口水悬浮着。
“那你别在卫生间待着了，去客厅陪我看电视吧！”
“我想看恐怖片。”
“小姐，你对着镜子就是恐怖片了。”
“那好吧。”
小波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看到她不开心只好作罢“看吧看吧，不过吓到你别怪我。”
果然没猜错，这只鬼看起恐怖片来比他这个活人的反应还大，小波更是要被吓晕过去了，当然是被惊吓过度的吴倩吓到的。吴倩不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没心没肺的大笑，“还说我害怕，你明明比我怕。”
“那也是被你吓的，小姐，拜托你看看您的尊容。”
吴倩飘到镜子，看了一会，又飘了回来“他们说我是鬼中清秀的那种。”
“他们是谁？”
“其他鬼啊！”
“我房间里还有其他鬼。”
“没有，他们曾经想把这里当做聚会的场所，我把他们都赶出去了。”所以现在她也没什么鬼朋友，只能一个人待在这房间里飘荡。
“那谢谢你了。”
“多给我烧点纸就好了。”
“你家人呢”
“我是弃婴，在福利院长大的。”
“不好意思”
“那你抱抱我，我就不怪你。”
“我不敢。”
“怂样。”
小波被她这么一刺激，就像是喝了酒壮了胆的怂包，一把扑过去，却揽了个空，整个身子摔在沙发上，吴倩又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声还是那么刺耳，却没那么惊悚可怖了。
和吴倩同住的第三天，小波下班回家路过菜市场买了一大包菜，提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就算做了菜她也吃不了，怎么总是忘了她是鬼的事实呢！
“你回来啦！”小波刚站在门口，吴倩就忽的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小波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拿出钥匙拧开门，吴倩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小波在水池旁择菜吴倩要跟着，他在阳台收衣服吴倩要跟着，晚上去跑步吴倩也要跟着。偶尔像个调皮的孩子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来，像个西方幽灵一般浮在空中做鬼脸，小波让她别吓着小区的居民，她不听，一个劲的跟在他后面。小波跑慢了，她就在后面赶鸭子似的撵着他跑。小波喘着粗气，“跑不动了，不跑了，打死都不跑了。”他捂着肚子站在路边，对着一棵树像是在自言自语。过往的路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奶奶的，他们真看不到啊！”
“我都说了嘛。”吴倩斜靠在大树旁咯咯的笑。
“回家”小波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竟然对着空气说话。
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小波突然想起来再过几天吴倩就要走了，“你的号排了没，我可是整整给你烧了一上午的纸钱，你现在肯定富得流油了吧！”
“快了！”吴倩笑到。
“你见过阎罗王没有，他长什么样？”
“上次排队挂号时见过一次。”
“他长什么样。”
“丑死了。”
“有多丑？”
“比你还丑。”
“我丑吗？”
“丑！”吴倩直点头。
“生气，睡觉！”小波回屋睡觉越想越气，这年头女人势力，女鬼更他妈势力。
周五晚上，小波熬夜到晚上三点看球赛，凌晨刚睡下，睡得正香时打了个冷颤，他惊醒看到吴倩正浮在卧室阳台，“你干嘛呢？”
“看日出啊！”
“看日出做什么？”
“就是看日出。”
“你不会要害我吧！”
“对啊，我要把你吃了，从头发到大腿全部吃掉，还要吸光你的精气，变成你的模样，到时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王小波这个人了！”
“枉我对你这么好，我好伤心。”小波假意伏在床上哭，吴倩见他的傻模样，嘻嘻哈哈的笑了。她看着窗外的初阳，恍惚间以为自己是人该多好。
小波裹着被子坐到窗台上，望着吴倩望去的方向“她要不是鬼该多好！”
她若不是鬼，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了，人鬼殊途这种事在书上看看便罢了，若在现实中遇见，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周末早上，小波还没起床，吴倩就已经浮在他上空的天花板上，“你醒啦”小波一睁眼就看到白森森的吴倩盯着自己，他慢悠悠的穿上衣服，“你要是不走，给我当灯泡得了，我还省了电费。”
“我今天就走啦！”
“走吧走吧！”
“我走你不难过吗，我舍不得你。”
“投胎了不起啊！谁不要走啊！”
吴倩被他吓到了，呜呜咽咽的飘走了。小波坐在窗台上连抽了两支烟，光着脚去找她“吴倩，你哪呢？”她白的很，要是想藏，这四周白惨惨的白墙是最好的隐身符，“我错啦，不该吼你，出来吧！”
吴倩心软的像嫩豆腐，听他开口就从浴室里飘了出来，一直飘到对面停了下来，“眼泪都流不出来，哭个屁！”小波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抓了个空，只有指间凉凉的感觉。
“我不想走！”
“傻瓜啊，难道你要一直留在这吗？”
“只要在你身边我怎么样都行。你每天下班回来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就好。”
“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你要去投胎，要重新生活。”小波也想过把她留下来，可是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她，小波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小波在厨房做午饭的时候，吴倩被带走了，他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到吴倩穿过门走了，身体里像是被抽走了什么，手里握着的锅铲也停了下来，他望着锅里的菜，以前他不爱烧菜，可吴倩说他过的不像人的生活，他就去菜场买菜，照着手机里的菜谱烧。以前他不爱买衣服，摸到那件就穿去上班，吴倩说走在路上都不想说认识他，他就去买了衣服照着吴倩说的搭配着穿，现在好像做菜穿衣都没了动力。
“啊啊啊啊啊！”小波坐在沙发上对着空荡的房间喊了一句，连个回音都没有，更别说鬼影了。
“吴倩，你在吗？”吴倩不突然蹦出来吓他，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他看着恐怖片，想她想的难受，矫情的像个娘们一样。
吴倩走的第一个周末，小波稍稍拾掇了一下上街去了，看了场喜剧电影花枝乱颤的笑了一通，从电影院出来在街上走了半个小时，一无所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走到街角的宠物店，他鬼使神差的迈了进去，吴倩不是要投猫胎的吗？
“变成猫她会是什么样子？”小波遐想着，一只只的看着笼子里的小猫咪。
“店长，这只猫是不是有躁郁症，这么多人来买，都把人抓伤了。”
“低价卖了，先给它喂点镇定剂。”店长嫌弃的挥挥手。
“白色的。”小波转身看到护士说的那只得了躁郁症的猫，他走过去，白猫伸出两支爪子做出一副求抱抱的模样，小波的眼泪就那么下来了，他伸出右手握住猫咪的右爪，猫爪也拿指甲用力挽住他，“吴倩，是你吗？”
猫咪用头撞笼子，可是它太小，小波打开笼子，白猫扑进他怀里，喵喵的叫着。
“你还记得我啊！”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小波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地上抱着一只猫哭的像是傻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