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穷的时候

年初的时候和我的发小见面，很多年没见的小女孩都长成了大姑娘，两个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于是关上门躲在房间说悄悄话。 初中毕业以后，我和她只见过两次。初中毕业以后，我们在两个不同的学校读书，后来听说她突然间退学并很快步入社会，开始工作，而我那时候还在上高中，紧接着开始读大学。中间的这几年，彼此从来没有联系过，各自在两条轨道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学习和工作终究还是不同的，各自的生活体验难免千差万别，再次见面，谁都不知如何提起。 第一次匆匆打了一个照面，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毕竟已经不是相同的朋友圈以及生活方式，很多时候大家沉默着，或者是长久的回忆着小学初中的事情，仿佛除了这些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维系我们的情谊，总感觉我们在倒退着，沉浸在过去。 突然有一天，我们再次遇见，发现原来还有很多事情不过是殊途同归，我们终究都要与这个社会接轨，就如同遍地的铁轨公路，大大小小，或平行或相交，其实都绕不开这片土地。 她跟我说，从结束学业到现在，她差不多工作了6年的时间，那时候她才刚刚18岁，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总觉得世界一片美好，脱离了学校和家长的管制，自己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如同脱缰的野马驰骋在广袤的草原。可是马也是需要吃草的，翱翔天际的雄鹰也要填饱了肚子以后才会觉得整片天空属于它。此时，关注的并不是生活，而是生存，面包总归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基础。 好在那时候身边还有父母，至少分担了房租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做，但是这样的状况怎么又能够满足心中的渴望。 其实每个人都一段自以为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即使有一天脱离了父母的羽翼，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本事，不停地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是这一天突然来了，整个人又突然懵圈，像孤零零地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不知哪条路该走，路上又有什么。 其实我的经历远比她要来的简单，一直依靠父母的力量平顺的度过学习生涯，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是也没有什么亮点，和大多数人一样。大二下学期结束，找到一家愿意接受自己实习申请的公司，可以半工半读，终于不用再伸手向父母索要生活费。 于是她问我：讲实话，你最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 不等我回答，她便开始回答：你知道，山里面走出来的孩子格外要面子，自尊心特别强。 她那个时候刚刚踏入社会第二年，和父母同吃同住同公司，感觉还是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心里面一万个不愿意和别扭，总感觉进入社会还在依靠父母啃老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终于有一天狠下决心离开他们，带着数目不多的存款，一个人从上海到了苏州，一个人租了简单的房子开始找工作。两份工作，白天在一个公司做前台，晚上兼职赚外快，在一家网吧收银。前台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因为和公司产生了一些纠纷，一怒之下写了辞职报告就离开，连应有的薪水也没有争取。 没有工资，房租交完，加上那段时间的生活开销。口袋里面只有一块钱，因为是纸币，别人穷的叮当响，她说自己却是穷的叮当都不响。那时已经进入夏天，所有的公交车都是两块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马路上，连公交车都坐不了，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顶着炎炎烈日在步行，因为没有吃饭，感觉整个人有气无力几乎是虚脱的状态。 和公司闹翻归闹翻，生活总是要的，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绝对不会开口向父母寻求帮助的。生平第一次厚着脸皮向当时关系很好学姐的借钱，打电话之前她认真考虑了很多问题：比如与学姐的关系、学姐自己的经济水平和自己最快的还款时间等等。电话刚刚接通，尚未切入正题，还在寒暄问好的阶段就被对方拒绝了。她问了对方最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下一句就要咬牙把准备很久借钱话题挤出来，对方仿佛是见惯了此种场面早有准备飘出一句：最近好穷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就已经让她把准备了很久的话语扼杀在摇篮中。说不上来也记不清楚当时的心境，尽管不至于绝望，但也感觉快到了悬崖边上。 她说：那天下午，脸上的汗水混着眼睛里留下来的泪水伴随着她走到出租房内。她说：我们小时候上学起早摸黑走两个小时的蜿蜒窄小的山路我都不觉着累，也不觉得长，仿佛很快就到了；但是那天下午，4、50分钟的路程总是让她感觉没有尽头也看不见尽头，越走越累，越走越辛苦，越来越苦涩，脚有千斤重，心有万般苦。 后来呢？ 不过你总要相信，人还是要抱有希望的。她那天回到出租房睡了一觉，晚上又前往网吧做收银，12点的下班回家在楼下买了三个馒头，准备先用馒头抗战，再另想其他方法。第二天整个白天就只吃了一个，晚上再次到网吧的时候，终于让她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真实性：网吧的老板因为想要将她调到另外一个分店工作，所以提出来给她300块钱的补助，并且是立即支付。“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但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她说道。 这场有关贫穷的分享会，让我仔细想了想我最穷的时候。 因为大二结束以后我就已经停止了向家人索要生活费，只向他们申请每个学年的学费，甚至学费也减少了一两千左右，因为每一次开口向父母要学费都会莫名的让自己产生负疚感。用实习期公司的补贴支撑自己的生活费，学校食堂的饭菜便宜，加上奖学金的支持，这样偶尔有的月份还能结余100到200，大学毕业离开学校时银行卡里居然还有2000块。这样租房子的钱也不用再担忧了，交房租的当天，我将卡里的2000全部取出来，三个月房租扣除1800，剩下的200能撑多少天是多少天，当时打算实在不行自己就提前预支工资。 谁知道第一天就出了状况，早上来了大姨妈，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在公交车上钱包被偷，后知后觉一直到中午才发现，身份证和钱包了无踪影，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理所当然的中午没吃，晚上下班没有钱坐公交。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爱脸红脸皮薄，但是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很淡定的走到公交站牌等公车，最后一个上车，然后跟司机阿姨说自己的钱包被偷了，但是路程太远，自己蹭一次车坐，明天自己会在这个路线的公交车上多投两个硬币，得到回应后再三道谢。我知道车上肯定会有很多人看着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不是满脸通红不好意思，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十几站的路程即使是坐车最快也需要40分钟。你以为这就完了嘛，其实还早，因为大姨妈的影响，中午没吃饭，低血糖严重，路程过半就开始脸色发白，耳鸣，虚汗连连，在车上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撑到中途是停靠站，跄踉着下车后整个人就直接支撑不住的往地上躺。 我真的是觉得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难到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那种情况下，翻开手机都没有能够求救的人，最想的还是远在千里的父母，但是却不能说。 回想当时，夸张一点的说：自己几乎连姨妈巾都亏买不起了。好在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以前，已经过去了。事后，一个朋友的帮助让自己得以顺利度过没发工资之前的日子，直到现在我依然铭记在心。 分享了这些好像谁比谁更可怜的遭遇后，我和发小相视而笑，原来，每个人进入社会，都会有一阵阵痛，不管是什么时候，总会来到，或早或晚，生活总是要多一些历练和磨难才摧动人们更快更稳地向前走。 谁的生活都不容易，从那天以后，我和发小的共同特是：不管是出于安全感也好还是为避免其他意外，手上一定要并且会攒着一些钱，不管多少，总要足够你度过一两个没有工作的月份。还有，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轻易开口想别人借钱。 所谓人们常说的各自的生活体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实，不过是每个人自有苦楚，各有各的心酸史，各有各的心酸泪，只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