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城市一场爱情，留住一份念念不忘。
翻回之前的东西找了去年写的短篇小说，想拿上来分享。
Story 01（5882字）
莫素笙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颓靡的味道，那是他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他回来了，消失一个月，然后自己回来了。对于这种情况，莫素笙已经见怪不怪了。扫了一眼地上的套套，她面无表情地绕过然后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浴巾往浴室走去。他在洗澡。洗澡？洗澡有用吗？扎根的花花肠子，再滚烫的水也改变不了。她把浴巾挂在厕所门的旁边，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
莫素笙皱了皱眉，走到阳台拿了扫帚把散落一地的套扫走。然后扯走了床单和枕头套，那股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和床单上的痕迹都让她作呕。她厌恶的把床单卷一卷塞进了已经布上灰尘的小小洗衣机里，倒下大量洗衣液，盖下盖子，按下洗涤，启动。 她走进屋的时候顺手把不透光的窗帘拉开，打开窗让屋里浑浊的气味散出去。他做的时候一定要关窗拉窗帘，然后再掐着你的脖子让你大声叫出来。
秦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埋头躺下了。就算没有床单和枕头，她一样睡下了。秦河微微一笑，也躺下来，翻了个身伸手拥着她。她只是像触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弹开了坐了起来。秦河皱眉，莫素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莫素笙在心里苦笑，这张脸，曾经那么干净，现在却是满脸胡茬；这个人，自己曾经那么深爱，为什么现在…… 已经不能再有什么情感了。
时间总是有本事让虚假做作暴露显现。
“莫素笙，你干什么？”秦河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
“不要碰我，我厌恶你身上廉价的香水味。”莫素笙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对于秦河，她恨不起来，因为曾经那么爱。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不由得你不承认，因为，那都是事实。
“莫素笙！翅膀硬了是吗？管起我来了！你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帮你找的！”秦河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莫素笙。
莫素笙早已经可以在他气得跳脚的时候依然平静如怡了。他从前从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莫素笙！你哑巴了吗你？！”秦河见莫素笙一直沉默，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莫素笙忍着疼痛，慢条斯理地一个一个字说，“是。你找的，可是现在一直都是我在付房租。深圳房租多贵你知道吗？你有替我分担我吗？你只会吃喝玩乐，你有在乎过我过得好不好吗？我只是一个图书馆职员我不是吐钱机，你有想过我的钱来的多辛苦吗？你想要女人了你就抱我吻我，我拒绝了你还能带别的女人上来。秦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样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你爱我？你爱我你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嫌弃我了是吗？好，我走！”秦河说完就一把推开莫素笙跨下床开门离开。
莫素笙咬着唇，没有哭出来。如此索求，如果有一天支撑不下去了，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吗？
仅仅两年，改变的事情就太多了。
那时候莫素笙刚来深圳不久，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份她喜欢的工作，就是在市图书馆当管理员，没有人的时候就能看看书。
第一次见到秦河的时候，风中还飘着桂花的香气。
你好，能帮我找一本书吗？ 一个男生温柔地问。
莫素笙抬起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干净惊艳到了。
书名？ 莫素笙放下手中的书回以微笑。
荆棘鸟，澳大利亚作家考琳·麦卡洛的作品。 依然是温柔带有笑意的声音。
你好，这本书在W区。 莫素笙以一贯礼貌的声音回应。
请问W区在哪里？你能跟我一块儿去吗？ 回应她的也是礼貌绅士的声音。
莫素笙抿了抿唇，考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你看过这本书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往W区的途中，他开始与她搭话。
没看过但是听过，这是长篇小说吧，我挺好奇你怎么会喜欢呢？男生一般不喜欢看吧，比较冗长。 不等莫素笙说完，他们就走到了W区，莫素笙淡淡一笑，说，就是这里了。然后转身回去了。
我叫秦河！ 莫素笙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说道。声音不大不小，莫素笙转过身笑了笑，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些。
这是第一次看到秦河。美得那么彻底，安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会变轻的男人。
洗衣机里发出的隆隆隆声把莫素笙从回忆里拉回来。
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还困在回忆里出不去。
莫素笙起身把房门和阳台门锁上，然后折回倒在床上。不想再过多纠缠，只想安安静静睡个觉，明天还要上班。
随着洗衣机内滚筒滚动的声音，莫素笙睡下了。
素笙……素笙……素笙…… 梦里面，好像有人这么叫她。
素笙。素笙。素笙。秦河说，这个名字真的很特别。
莫素笙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秦河把《荆棘鸟》递给莫素笙，说，还书。
莫素笙接过之后就低头写字登记。秦河轻笑一声之后说，打开看看吧。
莫素笙看着书的封面眨了眨眼，翻开了书。
书里夹着一张书签。很简单的一张白色书签，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一句话：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莫素笙默默地把书签收好，没有说什么。
从此之后，秦河每还一本书，书里都会夹着一张白色的书签，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歌词。
秦河把一本叫做《偷影子的人》放在桌面。莫素笙伸手拿过来就翻开了书，书签上不再是歌词，而是一句话。他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想当偷走你的影子的那个人，我想当能听你心事的那个人。
莫素笙咬了咬唇，默默收起了书签，不发一语。
接连几天，莫素笙没有任何回应，秦河依然像藤蔓一样纠缠着她。
书签上的文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上面的文字也是变了又变。
最近一张写着：你不曾去过转角的咖啡店，可我每天都在那里等你。
…… ……
莫素笙不是没有心动，于是下班之后下意识绕了一圈从转角的咖啡店经过。
没有人上前。
没有人叫她的名字。
他要么没有看到她，要么不在。
莫素笙心里升起一股失落。没由来地，心里变得空荡荡。
第二天莫素笙也想往常一样去上班。面前突然被塞来一张便条：我知道你昨天来了，所以我有机会是吗？
莫素笙愣了愣，没来得及抬头，又被塞来一张便条，上面只有一个字：节。
嗯？ 节？
没等莫素笙反应，又一张便条：和。
然后一张一张便条被塞来，组成了一句话：圣诞节和我一起过好吗?
莫素笙抬起头，秦河正微笑地看着她。莫素笙怔怔地出了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会忘记那年的圣诞节。不会忘记他送她的礼物，对她说的话。不会忘记广场上那个深深的吻，还有斑斓的夜空……
一束烟花在漆黑的夜里绽放，把天地都照得通明，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
莫素笙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开那个锁了的门，而是直接去刷牙洗脸。她准备把昨天换洗的床单晒起来，却看到了蜷缩在阳台门外睡着的秦河。
她沉默地开了门。他怎么爬上来的？这是四楼。
莫素笙下意识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床单尽量不发出声响，但是秦河还是醒了。
秦河看着莫素笙，淡淡地说，素笙，你真是太狠心了。
莫素笙身子震了震，没有接话。
这句话，圣诞节那天，他说过。那天她忘记了答应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去了但是迟到很久了。秦河站在大街上迎着风颤抖，看到莫素笙的时候，脱口而出这句话。
莫素笙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秦河，顿时溃不成军。就一瞬，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沉溺了。
他们拥抱了很久。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仿佛世界只有两个人。
秦河站起来从背后拥着莫素笙的时候莫素笙从回忆里清醒并抽离出来，她推开秦河的手进了屋，秦河进来拿了支烟又转身到阳台上抽了。
莫素笙走到床边，翻出以前他写给她的书签。
一片一片的回忆，能拼成一种鲜艳到刺眼的深爱，也能毫无保留地摔得支离破碎。
今天你是擦的是橘子橙的口红。
今天你的左手没有戴平时那条黑色手链。
今天你的头发放下来了，好美。
今天你看书出了神，咖啡忘记加糖。
今天你穿的毛衣好好看。还有围巾。
今天你怎么没上班呢我都没有看到你经过。
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莫素笙看着散落一地的甜蜜，默默地哭成泪人。
她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这么关注自己，因为害怕自己无可回报。联系是相互的，她处在被动的一角，从不喜欢主动联系他人，如此一来，又何来联系，又何来深刻的感情。不过这般也好，无牵无挂，自由地来去。
莫素笙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遇见秦河之后，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改变都变成了必经之路，后来才发现，不过就是一昧单一地迁就。
秦河抽完烟后进来搂着颤抖的莫素笙，把她抱起放到床上，托起她的脸轻柔地抹去她的泪，然后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莫素笙伸出手揽着秦河的腰，回应他的吻。
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爱着的。如果一切终究会变得槽糕，那就让一切都走向毁灭吧。
万劫不复，不一定会疼得揪心。
吻罢，秦河轻声说，素笙，我送你去上班吧。
莫素笙微微地点头。
秦河坐在床沿看着莫素笙整理，一切就绪后他就牵着莫素笙的手下楼了。
曾经，他也那么优雅，那么温柔。但也不过是曾经。
曾经，他会把她举起来看一场马戏团的秀。
曾经，他在大冬天里等她下班等到凌晨3点。
曾经，他会在大街上唱情歌跟她一次一次告白。
曾经，他会在鬼屋里把她紧紧地护在臂膀里。
曾经，他会在吻她的时候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那么经常拥抱她了。
他的身上开始有了别的香水味。
他开始嫌弃她上班不陪他还赚的不多。
他现在甚至连吻她都已经懒得闭上眼睛了。
她曾经亲眼看到他搂着不同女人进入酒店。他是厌倦了。那为什么她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又是那样竭力挽留。她只是他逞一时快感的玩物吗。她在他面前原来什么都不是吗。她只是他冲动的后果吗，所以现在他后悔了，是这样吗？
莫素笙肯定了又害怕承认这个答案。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她终究也只是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里逃避现实。她终究也没想清楚她到底相信有逗号的五个字还是没有逗号的五个字。她甚至是不敢想。
后来，也就麻木了。
再后来，他开始变得放肆。
40平方的小房子，原来是两个人转个身都会变成相拥的场景也不会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背对背的视而不见。
莫素笙素来就不主动，她始终默默忍受一切。难受得让五脏六腑扭曲空洞又无法自控那么心甘情愿地沦陷。久而久之，秦河习惯了她的不闻不问，他开始吸烟，开始在她上班的时候带女人回来，她甚至在经过转角的咖啡店的时候看见秦河搂着一个妆容浓重的女人开怀大笑，然后低头狠狠地吻起来。
回忆停止盘旋。至此，莫素笙抽回了藏在秦河手中的手。
“嗯？”秦河停下来回头看着莫素笙，喉咙发出一个低哑的音节。
“秦河，不如……” 莫素笙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窝比以前凹陷了，脸色也不好，一脸蜡黄，怕是昨天睡在阳台了，一脸胡茬看起来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绅士与优雅。不如什么，不如，“不如……我们算了吧。”莫素笙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莫素笙感觉秦河身子震了震，秦河一脸不知所措，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呵呵，那个，”秦河突然笑起来，“素笙你不是最喜欢吃土豆吗我们等下去买土豆吧我做土豆咖喱鸡给……”
“秦河我不吃土豆。”莫素笙生硬地打断。
“那，那我们去吃牛排吧今天不做饭了好吗今天……”
“秦河……”
“素笙你说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们，我们，我们……”
“秦河……”莫素笙又一次念了他的名字。
“我还没睡醒，我刚刚都没有听见你说什么，没有听见没有听见那就算了好吧我们走吧我送你去上班……”秦河拉起莫素笙的手往前走却别过头不面对莫素笙。
莫素笙也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他总是这样，跟她一样，不愿面对的事情要么选择忽略，要么选择逃避。
莫素笙回到家的时候，桌上摆放好了饭菜。
“莫笙你回来了，吃饭吧，你总是说你喜欢吃南瓜我今天……”秦河一看见莫素笙就笑了。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喜欢吃南瓜。”莫素笙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好累，我先去睡觉。”说完就躺好在床上。
秦河不发一言。
回忆全是混乱的，岁月并不绵长，但是时间确实带走了一些记忆。
因为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她喜欢吃什么。
莫素笙闭着眼睛听着秦河收拾碟子乒乒乓乓的声音。从前，他也那么温暖。
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起床做好早餐等她起床。
她不吃土豆也不爱南瓜，她喜欢他每天早上做的太阳蛋。
中午他会在转角的咖啡店等她吃饭。
下午他会去接她下班然后买菜再一起回来做饭。
他只是偶尔做饭，一般都是她做饭他休息，吃完之后他洗碗她休息。
然后各自洗澡，再一起窝在被子里谈论今天一天的事。
即使平淡，但却真实。不需要浮华，只想踏踏实实。
莫素笙突然感觉有人摸着她的脸，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莫素笙便沉沉睡去。
累，好累，是真的累了。
半夜莫素笙爬起来上厕所，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听见秦河在梦中喃喃自语。
他喃喃叫着一个名字，却不是她的名字。
莫素笙按住自己颤抖的手，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她笑了，她也哭了。
莫素笙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手，抽了自己一嘴巴。疼吗，有现在的心疼吗？
莫素笙捂着嘴巴无声的哭着，然后告诉自己，莫素笙，放弃吧，再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它都不会属于你。
以前那些我们以为重要的人没有出现，我们也在存活。
命中注定的事情是终究会来的平坦分明。
有人说，相似的人可以一起欢愉，互补的人适合相伴到老。他们曾经一同欢愉，却并不相似，他们不适合执手偕老，因为他们说算不上互补。如此一来，他们只适合背道而驰。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今天莫素笙早早起来去辞掉了工作，回来的时候也退掉了房子。
拖拖拉拉的一切，始终要有个终结，不必再磨蹭。
她回到家的时候，秦河坐在椅子上等她。听到开门声，秦河缓缓抬起头。
莫素笙扫了一眼餐桌，看到上面放了一份太阳蛋，鼻子又酸了。莫素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秦河，我们，分手吧。”
“我不要！”秦河蓦地站起来。
“我们能一起走到这里，已经够了。”莫素笙开始恢复平静，“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不要。”秦河看着莫素笙，眼神坚定。
“陪在你身边，我早就心灰意冷了，我还想再活一次。”
“我不要。”
“你不回家，你喝酒抽烟，你带女人回来，你打我，我都可以忘掉因为我爱你，可是，我不想骗自己，你不爱我。”
“我不要。我没有不爱你。”
“我们注定了，注定了要分开的。我只是不愿当一个瞎子。”
“我不要，”秦河一直说着不要不要，快变成喃喃自语了，“我们没有注定分开，不是的，不是的……”
“爱里面一定要有自由，否则这份爱就不具备活性前程。现在就是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自由。”莫素笙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哀求。
“我不要……”
莫素笙想起昨晚，咬咬牙继续说，“房子我退了，我会离开。”然后走到屋内把行李箱拉走。
“我醒来看到你的行李箱就知道你的决定了。”秦河忽然低着头说，“我们回去从前吧好吗素笙？”
回不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
莫素笙没有回答，又变回了那个寡言的莫素笙。
让一切回到原点，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过去最终将以遗忘的形式存在，停滞不动，以不进则退的方式存在。
“素笙。素笙。素笙……”秦河一直在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素笙没有离开深圳，一直呆在某酒店房间，喝酒看书。
她看扎西拉姆·多多的《喃喃》，一笔一划写下里面的句子：
用一颗浏览的心去看待人生，一切的得与失、隐与显，都是风景与风情。
始终相信，痛苦不过是和欢愉一样，短暂的无常。
偶然在网路上看到一句话：人生如路，须在荒凉中走出繁华的风景来。
莫素笙淡淡地看着玻璃杯中的尘垢在阳光下慢慢沉入杯底，然后，她决定，出去走走。
孤身开始一场旅行。
命中注定，就是命运。
Story 01（5882字）
莫素笙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颓靡的味道，那是他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他回来了，消失一个月，然后自己回来了。对于这种情况，莫素笙已经见怪不怪了。扫了一眼地上的套套，她面无表情地绕过然后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浴巾往浴室走去。他在洗澡。洗澡？洗澡有用吗？扎根的花花肠子，再滚烫的水也改变不了。她把浴巾挂在厕所门的旁边，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
莫素笙皱了皱眉，走到阳台拿了扫帚把散落一地的套扫走。然后扯走了床单和枕头套，那股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和床单上的痕迹都让她作呕。她厌恶的把床单卷一卷塞进了已经布上灰尘的小小洗衣机里，倒下大量洗衣液，盖下盖子，按下洗涤，启动。 她走进屋的时候顺手把不透光的窗帘拉开，打开窗让屋里浑浊的气味散出去。他做的时候一定要关窗拉窗帘，然后再掐着你的脖子让你大声叫出来。
秦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埋头躺下了。就算没有床单和枕头，她一样睡下了。秦河微微一笑，也躺下来，翻了个身伸手拥着她。她只是像触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弹开了坐了起来。秦河皱眉，莫素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莫素笙在心里苦笑，这张脸，曾经那么干净，现在却是满脸胡茬；这个人，自己曾经那么深爱，为什么现在…… 已经不能再有什么情感了。
时间总是有本事让虚假做作暴露显现。
“莫素笙，你干什么？”秦河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
“不要碰我，我厌恶你身上廉价的香水味。”莫素笙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对于秦河，她恨不起来，因为曾经那么爱。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不由得你不承认，因为，那都是事实。
“莫素笙！翅膀硬了是吗？管起我来了！你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帮你找的！”秦河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莫素笙。
莫素笙早已经可以在他气得跳脚的时候依然平静如怡了。他从前从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莫素笙！你哑巴了吗你？！”秦河见莫素笙一直沉默，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莫素笙忍着疼痛，慢条斯理地一个一个字说，“是。你找的，可是现在一直都是我在付房租。深圳房租多贵你知道吗？你有替我分担我吗？你只会吃喝玩乐，你有在乎过我过得好不好吗？我只是一个图书馆职员我不是吐钱机，你有想过我的钱来的多辛苦吗？你想要女人了你就抱我吻我，我拒绝了你还能带别的女人上来。秦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样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你爱我？你爱我你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嫌弃我了是吗？好，我走！”秦河说完就一把推开莫素笙跨下床开门离开。
莫素笙咬着唇，没有哭出来。如此索求，如果有一天支撑不下去了，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吗？
仅仅两年，改变的事情就太多了。
那时候莫素笙刚来深圳不久，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份她喜欢的工作，就是在市图书馆当管理员，没有人的时候就能看看书。
第一次见到秦河的时候，风中还飘着桂花的香气。
你好，能帮我找一本书吗？ 一个男生温柔地问。
莫素笙抬起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干净惊艳到了。
书名？ 莫素笙放下手中的书回以微笑。
荆棘鸟，澳大利亚作家考琳·麦卡洛的作品。 依然是温柔带有笑意的声音。
你好，这本书在W区。 莫素笙以一贯礼貌的声音回应。
请问W区在哪里？你能跟我一块儿去吗？ 回应她的也是礼貌绅士的声音。
莫素笙抿了抿唇，考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你看过这本书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往W区的途中，他开始与她搭话。
没看过但是听过，这是长篇小说吧，我挺好奇你怎么会喜欢呢？男生一般不喜欢看吧，比较冗长。 不等莫素笙说完，他们就走到了W区，莫素笙淡淡一笑，说，就是这里了。然后转身回去了。
我叫秦河！ 莫素笙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说道。声音不大不小，莫素笙转过身笑了笑，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些。
这是第一次看到秦河。美得那么彻底，安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会变轻的男人。
洗衣机里发出的隆隆隆声把莫素笙从回忆里拉回来。
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还困在回忆里出不去。
莫素笙起身把房门和阳台门锁上，然后折回倒在床上。不想再过多纠缠，只想安安静静睡个觉，明天还要上班。
随着洗衣机内滚筒滚动的声音，莫素笙睡下了。
素笙……素笙……素笙…… 梦里面，好像有人这么叫她。
素笙。素笙。素笙。秦河说，这个名字真的很特别。
莫素笙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秦河把《荆棘鸟》递给莫素笙，说，还书。
莫素笙接过之后就低头写字登记。秦河轻笑一声之后说，打开看看吧。
莫素笙看着书的封面眨了眨眼，翻开了书。
书里夹着一张书签。很简单的一张白色书签，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一句话：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莫素笙默默地把书签收好，没有说什么。
从此之后，秦河每还一本书，书里都会夹着一张白色的书签，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歌词。
秦河把一本叫做《偷影子的人》放在桌面。莫素笙伸手拿过来就翻开了书，书签上不再是歌词，而是一句话。他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想当偷走你的影子的那个人，我想当能听你心事的那个人。
莫素笙咬了咬唇，默默收起了书签，不发一语。
接连几天，莫素笙没有任何回应，秦河依然像藤蔓一样纠缠着她。
书签上的文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上面的文字也是变了又变。
最近一张写着：你不曾去过转角的咖啡店，可我每天都在那里等你。
…… ……
莫素笙不是没有心动，于是下班之后下意识绕了一圈从转角的咖啡店经过。
没有人上前。
没有人叫她的名字。
他要么没有看到她，要么不在。
莫素笙心里升起一股失落。没由来地，心里变得空荡荡。
第二天莫素笙也想往常一样去上班。面前突然被塞来一张便条：我知道你昨天来了，所以我有机会是吗？
莫素笙愣了愣，没来得及抬头，又被塞来一张便条，上面只有一个字：节。
嗯？ 节？
没等莫素笙反应，又一张便条：和。
然后一张一张便条被塞来，组成了一句话：圣诞节和我一起过好吗?
莫素笙抬起头，秦河正微笑地看着她。莫素笙怔怔地出了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会忘记那年的圣诞节。不会忘记他送她的礼物，对她说的话。不会忘记广场上那个深深的吻，还有斑斓的夜空……
一束烟花在漆黑的夜里绽放，把天地都照得通明，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
莫素笙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开那个锁了的门，而是直接去刷牙洗脸。她准备把昨天换洗的床单晒起来，却看到了蜷缩在阳台门外睡着的秦河。
她沉默地开了门。他怎么爬上来的？这是四楼。
莫素笙下意识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床单尽量不发出声响，但是秦河还是醒了。
秦河看着莫素笙，淡淡地说，素笙，你真是太狠心了。
莫素笙身子震了震，没有接话。
这句话，圣诞节那天，他说过。那天她忘记了答应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去了但是迟到很久了。秦河站在大街上迎着风颤抖，看到莫素笙的时候，脱口而出这句话。
莫素笙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秦河，顿时溃不成军。就一瞬，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沉溺了。
他们拥抱了很久。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仿佛世界只有两个人。
秦河站起来从背后拥着莫素笙的时候莫素笙从回忆里清醒并抽离出来，她推开秦河的手进了屋，秦河进来拿了支烟又转身到阳台上抽了。
莫素笙走到床边，翻出以前他写给她的书签。
一片一片的回忆，能拼成一种鲜艳到刺眼的深爱，也能毫无保留地摔得支离破碎。
今天你是擦的是橘子橙的口红。
今天你的左手没有戴平时那条黑色手链。
今天你的头发放下来了，好美。
今天你看书出了神，咖啡忘记加糖。
今天你穿的毛衣好好看。还有围巾。
今天你怎么没上班呢我都没有看到你经过。
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莫素笙看着散落一地的甜蜜，默默地哭成泪人。
她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这么关注自己，因为害怕自己无可回报。联系是相互的，她处在被动的一角，从不喜欢主动联系他人，如此一来，又何来联系，又何来深刻的感情。不过这般也好，无牵无挂，自由地来去。
莫素笙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遇见秦河之后，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改变都变成了必经之路，后来才发现，不过就是一昧单一地迁就。
秦河抽完烟后进来搂着颤抖的莫素笙，把她抱起放到床上，托起她的脸轻柔地抹去她的泪，然后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莫素笙伸出手揽着秦河的腰，回应他的吻。
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爱着的。如果一切终究会变得槽糕，那就让一切都走向毁灭吧。
万劫不复，不一定会疼得揪心。
吻罢，秦河轻声说，素笙，我送你去上班吧。
莫素笙微微地点头。
秦河坐在床沿看着莫素笙整理，一切就绪后他就牵着莫素笙的手下楼了。
曾经，他也那么优雅，那么温柔。但也不过是曾经。
曾经，他会把她举起来看一场马戏团的秀。
曾经，他在大冬天里等她下班等到凌晨3点。
曾经，他会在大街上唱情歌跟她一次一次告白。
曾经，他会在鬼屋里把她紧紧地护在臂膀里。
曾经，他会在吻她的时候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那么经常拥抱她了。
他的身上开始有了别的香水味。
他开始嫌弃她上班不陪他还赚的不多。
他现在甚至连吻她都已经懒得闭上眼睛了。
她曾经亲眼看到他搂着不同女人进入酒店。他是厌倦了。那为什么她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又是那样竭力挽留。她只是他逞一时快感的玩物吗。她在他面前原来什么都不是吗。她只是他冲动的后果吗，所以现在他后悔了，是这样吗？
莫素笙肯定了又害怕承认这个答案。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她终究也只是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里逃避现实。她终究也没想清楚她到底相信有逗号的五个字还是没有逗号的五个字。她甚至是不敢想。
后来，也就麻木了。
再后来，他开始变得放肆。
40平方的小房子，原来是两个人转个身都会变成相拥的场景也不会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背对背的视而不见。
莫素笙素来就不主动，她始终默默忍受一切。难受得让五脏六腑扭曲空洞又无法自控那么心甘情愿地沦陷。久而久之，秦河习惯了她的不闻不问，他开始吸烟，开始在她上班的时候带女人回来，她甚至在经过转角的咖啡店的时候看见秦河搂着一个妆容浓重的女人开怀大笑，然后低头狠狠地吻起来。
回忆停止盘旋。至此，莫素笙抽回了藏在秦河手中的手。
“嗯？”秦河停下来回头看着莫素笙，喉咙发出一个低哑的音节。
“秦河，不如……” 莫素笙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窝比以前凹陷了，脸色也不好，一脸蜡黄，怕是昨天睡在阳台了，一脸胡茬看起来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绅士与优雅。不如什么，不如，“不如……我们算了吧。”莫素笙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莫素笙感觉秦河身子震了震，秦河一脸不知所措，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呵呵，那个，”秦河突然笑起来，“素笙你不是最喜欢吃土豆吗我们等下去买土豆吧我做土豆咖喱鸡给……”
“秦河我不吃土豆。”莫素笙生硬地打断。
“那，那我们去吃牛排吧今天不做饭了好吗今天……”
“秦河……”
“素笙你说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们，我们，我们……”
“秦河……”莫素笙又一次念了他的名字。
“我还没睡醒，我刚刚都没有听见你说什么，没有听见没有听见那就算了好吧我们走吧我送你去上班……”秦河拉起莫素笙的手往前走却别过头不面对莫素笙。
莫素笙也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他总是这样，跟她一样，不愿面对的事情要么选择忽略，要么选择逃避。
莫素笙回到家的时候，桌上摆放好了饭菜。
“莫笙你回来了，吃饭吧，你总是说你喜欢吃南瓜我今天……”秦河一看见莫素笙就笑了。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喜欢吃南瓜。”莫素笙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好累，我先去睡觉。”说完就躺好在床上。
秦河不发一言。
回忆全是混乱的，岁月并不绵长，但是时间确实带走了一些记忆。
因为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她喜欢吃什么。
莫素笙闭着眼睛听着秦河收拾碟子乒乒乓乓的声音。从前，他也那么温暖。
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起床做好早餐等她起床。
她不吃土豆也不爱南瓜，她喜欢他每天早上做的太阳蛋。
中午他会在转角的咖啡店等她吃饭。
下午他会去接她下班然后买菜再一起回来做饭。
他只是偶尔做饭，一般都是她做饭他休息，吃完之后他洗碗她休息。
然后各自洗澡，再一起窝在被子里谈论今天一天的事。
即使平淡，但却真实。不需要浮华，只想踏踏实实。
莫素笙突然感觉有人摸着她的脸，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莫素笙便沉沉睡去。
累，好累，是真的累了。
半夜莫素笙爬起来上厕所，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听见秦河在梦中喃喃自语。
他喃喃叫着一个名字，却不是她的名字。
莫素笙按住自己颤抖的手，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她笑了，她也哭了。
莫素笙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手，抽了自己一嘴巴。疼吗，有现在的心疼吗？
莫素笙捂着嘴巴无声的哭着，然后告诉自己，莫素笙，放弃吧，再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它都不会属于你。
以前那些我们以为重要的人没有出现，我们也在存活。
命中注定的事情是终究会来的平坦分明。
有人说，相似的人可以一起欢愉，互补的人适合相伴到老。他们曾经一同欢愉，却并不相似，他们不适合执手偕老，因为他们说算不上互补。如此一来，他们只适合背道而驰。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今天莫素笙早早起来去辞掉了工作，回来的时候也退掉了房子。
拖拖拉拉的一切，始终要有个终结，不必再磨蹭。
她回到家的时候，秦河坐在椅子上等她。听到开门声，秦河缓缓抬起头。
莫素笙扫了一眼餐桌，看到上面放了一份太阳蛋，鼻子又酸了。莫素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秦河，我们，分手吧。”
“我不要！”秦河蓦地站起来。
“我们能一起走到这里，已经够了。”莫素笙开始恢复平静，“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不要。”秦河看着莫素笙，眼神坚定。
“陪在你身边，我早就心灰意冷了，我还想再活一次。”
“我不要。”
“你不回家，你喝酒抽烟，你带女人回来，你打我，我都可以忘掉因为我爱你，可是，我不想骗自己，你不爱我。”
“我不要。我没有不爱你。”
“我们注定了，注定了要分开的。我只是不愿当一个瞎子。”
“我不要，”秦河一直说着不要不要，快变成喃喃自语了，“我们没有注定分开，不是的，不是的……”
“爱里面一定要有自由，否则这份爱就不具备活性前程。现在就是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自由。”莫素笙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哀求。
“我不要……”
莫素笙想起昨晚，咬咬牙继续说，“房子我退了，我会离开。”然后走到屋内把行李箱拉走。
“我醒来看到你的行李箱就知道你的决定了。”秦河忽然低着头说，“我们回去从前吧好吗素笙？”
回不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
莫素笙没有回答，又变回了那个寡言的莫素笙。
让一切回到原点，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过去最终将以遗忘的形式存在，停滞不动，以不进则退的方式存在。
“素笙。素笙。素笙……”秦河一直在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素笙没有离开深圳，一直呆在某酒店房间，喝酒看书。
她看扎西拉姆·多多的《喃喃》，一笔一划写下里面的句子：
用一颗浏览的心去看待人生，一切的得与失、隐与显，都是风景与风情。
始终相信，痛苦不过是和欢愉一样，短暂的无常。
偶然在网路上看到一句话：人生如路，须在荒凉中走出繁华的风景来。
莫素笙淡淡地看着玻璃杯中的尘垢在阳光下慢慢沉入杯底，然后，她决定，出去走走。
孤身开始一场旅行。
命中注定，就是命运。
 |
来自 豆瓣App
还没人转发这篇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