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挝行记 | No.3 琅勃拉邦，唯有信仰从未流亡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琅勃拉邦老城其实不算一座城市，它的规模太小，可能还不及国内一些小镇，即使步行绕城一周，用时也不会超过一小时。可虽然离得近，我去著名的香通寺时，却已经是抵达琅勃拉邦后第三天了 —— 或许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明白拖延症的不可避免。
因为这里单位面积内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沿街不超过一千米的距离，塞满了西式老建筑、兰纳式南传佛教寺院、茂盛陌生的花草树木，以及千奇百怪的背包客，它们全部在你以往经验之外，让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方寸之间，也有无数新鲜事。哪怕只是步行经过一处路边摊，稍微留心一些，就可能有意外惊喜 ——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老”城，它老到除了民居，几乎没有新建筑，看上去清新规整的别墅酒店，也往往是由老房子修葺而来，如果没有同样高密度的寺院穿插其间，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置身于一处法国城镇。
当然，也是因为街头那些西方面孔——如今来往于这座城市的西方人，很可能比当年还要多。只不过那时的外来者眼中，当地文化只意味着愚昧落后，如今这里却成了最纯粹的信仰圣地之一。对东方心怀幻想的人们，揣着各自的梦涌向这里，比如在香通寺，我遇到了一位穿着僧袍的游客，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是僧侣，但看僧袍应属于藏传佛教，又或者在浦西山帕华寺门口，一位显然是瑜伽爱好者的姑娘兴奋的摆出最经典的姿势，在她身后，则是已经人去楼空的王宫旧址。
                
                
                
                
人们似乎对琅勃拉邦的历史悠久津津乐道，可当真清楚它曾经历过什么的人，恐怕不多。但这也不能说是游人的问题，毕竟曾发生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复杂，即使当时和之后查过一些资料，最终我仍然无法理清这里到底发生过多少次起义、革命、暗杀，以及流亡。唯一足够清晰的是，从这座城市建立之初，它就几乎一直被各种外来力量抢夺控制，只看最近的200年，就经历了暹罗（泰国）属国时期、法国殖民地时期、日据时期，以及美国控制时期，此外还一直笼罩在邻国越南和中国的影子下。
但很难说人们有多在乎统治者的变换，归根到底这仍然是一个大多数民众以农业为生的传统社会，人们从未改变也唯一在乎的，只有对南传佛教的信仰。所以与其说曾经发生过的政治事件反映过什么人民的意愿，不如说是各种力量抢夺这片土地的结果。甚至就连老挝人今天对自身”老族“身份的确认，也是晚致20世纪初才出现，而这不过是当时法国为了鼓动老挝摆脱暹罗的影响刻意引导的结果。老挝人最终因此得到的，至今也很难说值得。但说这些没有用，毕竟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
                
                
                
                
1975年老挝共产党执政后，王室成员流亡海外，这座王宫便从此空置。如今这里已被改为博物馆，馆内仍然保留着当年的生活环境，可以看出被法国殖民的那些年里，西方文化对王室成员的影响有多深。但皇宫里最值得品味的，还是那些传统工艺品，尤其是宫殿内装饰墙壁的玻璃拼贴，因为不能携带相机入内，就无法把它们记录下来了，但如果香通寺外墙的那棵"生命之树"让你感到震撼，那么很可能你会和我一样，在皇宫正厅展现百姓生活的拼贴画前久久徘徊，舍不得离开。
说过这么多之后，终于要讲到香通寺了。其实刚走进这座寺院时有些失落，因为它比预期中要小得多，我曾以为那座闻名于世的主殿多么高大，可第一眼看到时，发现它并没比前几天在旅舍附近的寺院所见的建筑高多少。可走近时，才在层层叠叠的装饰与低得几乎触及地面的重檐中，意识到这其实是有意为之 —— 不同于大多数兰纳寺院明媚的橙黄与白色组合，香通寺主殿的底色是黑色，倾斜角度极大的房檐几乎完全掩盖住了其下绚烂的描金，需要走近才能看到那些丰富的细节，只有如此克制的姿态，才可能同时兼顾沉静与奢华。
                
                
                
                
                
                
                
                
不过在预期之外最惊喜的，其实是主殿旁边那座Mondop——请原谅我只能用这个英文词，因为实在找不到对应的中文称呼。（说到Mondop，推荐大家去参考一篇我之前写过的《南传佛教常见建筑名词及造像释义》，我在里面对这个词及其对应的建筑，都有很详细的介绍，也另外介绍了其它一些常见的寺院建筑类型与造像的寓意。）
当时这座Mondop正在翻修中，而且规模比主殿小了很多，远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特别，因为被长在旁边的那株繁盛的三角梅吸引我才走过去，没想到远看上去颜色灰暗的木门上，竟然雕刻着极其精美的佛本生故事（佛陀前世经历事迹），其中不乏世俗的浪漫，却仍充满了圣洁美好。后来直到整个旅行结束，即使我已经走过了泰国诸多寺院，仍再未见到一处能与之比肩者。
拍到这组照片其实也很幸运，当时刚好赶上木刻翻新，金漆褪尽，只呈现出红黑底漆，虽然色彩斑驳，木刻却因此更有层次感，后来第二次去的时候，外墙的所有木刻都已被重新用金粉刷过了，虽然辉煌，朴素细腻的韵味却减弱了好多。
                
                
                
                
                
                
但香通寺虽然震撼，我在琅勃拉邦最私心偏爱的，却是一处被荒废也几乎被遗忘的小佛殿——帕华寺。实际上帕华寺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它就在王宫对面浦西山的半山腰上，几乎所有曾上浦西山顶看日落的人，都会从它门前经过，甚至在这座小殿堂的门口，还有一片平台供游人休息。但或许是因为它周围实在没有多余的建筑物，自身又经历了太久时间侵蚀，几乎褪尽了色彩，所以很容易被忽视掉。
可如果你曾经走近看过，就会发现它甚至可以算是琅勃拉邦众多兰纳建筑群中的一个特例。坦诚的说，我不敢肯定它到底属于哪种风格，考虑它建成于19世纪，可能曾受到过一些泰国南部暹罗文化的影响，所以有些印度宗教建筑的韵味在。但它其实更多的让我起了希腊神庙—— 印度宗教建筑也受到过希腊影响吧？
除了建筑的精美，这座小佛殿内实际上还有非常精彩的壁画，其历史也已经超过了一个世纪。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佛殿的管理工作是由志愿者们自发组织的，他们除了负责日常的维护，还放置了一个募捐箱，用来保护这座佛殿的壁画。殿中的三座佛像手中常常放着白色的鸡蛋花——至今我仍然不清楚这样做的寓意，但每次去那里，看到门口的小平台落满了被风吹落的鸡蛋花时，也会忍不住捡上几朵摆在佛的掌心里。也许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交流，格外喜欢去那里静静地坐着，说不清为什么，无论多热的天气，进到殿内都会瞬间清爽下来。
                
                
                
                
                
                
也许因为总是对最初所见的美景有偏心，如今回想起来，琅勃拉邦的任何一座寺院给我的感觉都好过清迈，或许也是由于整座城市的气质更宁静沉缓，无论走进哪里都更容易安心。
至今我都仍然不知道旅舍附近的这座寺院到底叫什么，可实际上，它是我逛过的第一座南传佛教的寺院，很庆幸几乎没有游客，寺院内的僧人也大多腼腆，置身其中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隐身，可以随意走动，甚至曾经有一天傍晚，还听到了一位八九岁的小僧人用稚嫩的童声背诵经文，他完全没意识到我的存在，而我也乐得享受了一会儿这纯真又奇妙的陪伴。
                
                
                
                
                
                
下次更新可以离开琅勃拉邦老城区，去讲一下光西瀑布了~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瀑布，离开后魂牵梦绕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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