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林格,奥康娜与盖布瑞尔
近来开始听Peter Gabriel。早期的四张听完,无意搜到这张Big Blue Ball。在草地上极简主义地摆着个蓝色大球就当作封面。看了下表演者,除了作为项目主推者的Gabriel本人,还包括了Karl Wallinger、Sinead O'Connor等人。在我看来,这种八十年代的黄金搭配是有点意思的。因为在资料检索似的聆听过程中,每发现一张“新”唱片,更多地会在意那些“新”的东西:包括风格、曲式、不同乐手的排列组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等等,至于音乐本身所直接传达的——它到底讲了些什么、有什么寓意——在聆听的第一性里,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对Karl Wallinger,我的印象多半还停在Ship of Fools的MV里,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段影像不说是拙劣的作品,至少也算不上精良。Wallinger的学院风摇滚,配上时代感极强的茶色眼镜,很八十年代也很蠢。然而他的音乐有种赤裸裸的生命的精气,肆意的意象带给人多于短暂却少于持久的冲击力,这大约也是八十年代那批昙花一现的摇滚乐手的某种共性。Ship of Fools在澳洲排行榜上取得过尚可的成绩,90年代另一首单曲Is It Like Today也曾短暂地传唱于欧洲,后来Robbie Williams唱红了他的She's the One,然而Wallinger本人却从未在英国本土之外得到过真正的认可。而所谓在英国的知名度,还得归结于久远的87、90和94年的G节。
Wallinger的其他作品我听得不多,但是从Bang!这张专辑我推测他的音乐是独立民谣一类的东西,标签还可以加上另类音乐、实验摇滚。他一手创建了World Party乐队,成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换言之,只要这个全能的怪才还健在,World Party就不会解散。Karl Wallinger,或者更官方地说,World Party乐队的第一张专辑,86年的Private Revolution,看似淹没在八十年代喧嚣的摇滚大潮里,但其中隐隐绰绰地表明了野心,暧昧地透露出和主流的某种关联。参与那张唱片录制的许多乐手,彼时籍籍无名,日后却蜚声乐坛。
Sinead O'Connor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
O'Connor是个被过分标签化的人物,剃着光头的清矍面容下,是愤世嫉俗、桀骜不驯、锋芒毕露、孤傲倔强……这些世人皆知的作为女权斗士的所有因素。而我怀念的,始终是她发酵出丰饶甜美气息的声音,总是轻易把人带进一个真空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让人忏悔和剖析过去的魔力。我不知道是她创造了一个世界,还是仅仅只是那个世界借由她的声音表达出来。
我不敢对她多作评价,正如我从来不敢过多地听她,她的情感太沉太深挚。
终于该说Peter Gabriel了。很多年前刚用推特时关注了几位音乐家,接着推特给我推荐的第一个便是Gabriel,于是顺手加了关注。但这仅仅是给他的粉丝增加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从来没有通过这一渠道真正地关注过他的任何动态。他单飞后的苦心孤诣又太实验和诡谲,我宁愿去听讨好耳朵的Phil Collins。时隔数年再度点开他的主页,扑面而来的是关于衰老的恐惧感。记得刚关注时他还不太老,刚刚跨入六十岁的门槛,但很多歌手在我听他们初始便已衰老,回忆里几乎没有他们年轻的时刻。可转而意识到自己分明见过Gabriel年轻时的照片:见过Genesis的合照,见过So的封面,看过许多他为某些国际组织发声的视频,见过在他不同人生阶段的脸。但更多的还是进入老年或是将要进入老年的当儿,光头,皮肤老态松弛,眼袋和法令纹厚重。在我这个生于九十年代的人对八十年代进行着无谓的怀念时,他对衰老、对耄耋的已经如此准确而深刻了。
08年的时候,Gabriel把尘封了近13年的录音拿出来发了张专辑,其时他已多年没有新作问世。创作力随年龄增长下降是每个音乐家不容回避的事实,拿压箱底的存货除了小赚一笔之外还有些许无奈意味。我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整张专辑,惊异于各类风格的概念性统一,从容而紧迫,暗沉而明快。这粒纷繁的时间胶囊里,只有四首歌有着明显的Gabriel的印记:Whole Thing、Altus Silva、Exit Through You、Burn You Up, Burn You Down。Burn You Up, Burn You Down极像Us里的Steam,或者说它们都是脱胎于大锤子的产物。其它曲目则是Gabriel爱玩的世界音乐的那一套,有弗拉门戈,有阿拉伯和北非的的民谣,甚至还有竹笛的音色与原住民的呓语融入其中,和O'Connor的纯净嗓音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又惊艳的和谐。标题曲则由Wallinger献唱,他为这张专辑的诞生也颇费心血。我注意到,鼓手是另一位熟悉的爵士乐手,Manu Katché。
说来惭愧,我没有听过Genesis,Gabriel单飞后的作品也只是刚接触不久。如前文所说,我更青睐流行的Phil Collins。Collins属于那种你第一次听,便会彻底爱上的歌手,就像多年以后我还能记得幼年初次听到Another Day In Paradise时的悸动一样。所有的音乐播放软件上Collins播放量都领先Gabriel一个数量级,但随着年岁增长,Gabriel的艰涩竟也渐渐入耳成了一种美感。
大蓝球是沧海遗珠般的存在。
Gabriel近年虽然一直在巡演,但却更像在给自己还活着提供一种形式化的证明。和隐退多年的Collins一样不停地重灌旧专辑,至今也没正儿八经地出过新作品。不久前他结束了和Sting在北美的同台巡演,而这两人之前一次同台还得追溯到二十五年前在荷兰海牙。那次和他同时受邀的正是O'Connor。
命途多舛的O'Connor,如今依然力图维持自己话题女王的形象,但偶见报端的却总是自杀未遂的消息。
最后在油管上搜了下Wallinger。现在的他,已然是个精练文雅的小老头,戴着细框眼镜弹着琴,配个电吉他手,像个民谣歌手似的唱着Ship of Fools,愤怒激情讽刺已经离他很远了。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平淡。他已抛开宏大的梦想词汇,走下当年的愚人船。他踽踽独行,像一个辛勤的农夫,抑或一个贫苦的手艺人,编织着没人见过的纸玫瑰并期望它们变成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