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妖记
渔妖记
垢
走出殡仪馆的门，礼堂外刺眼的阳光弄得我心神一片恍惚。
同来的几个同学唤我一同回城里小聚，我微笑拒绝，他们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得出他们心里也是一片释然，毕竟和我这样的一个怪人礼貌的客套下，万一我没拒绝，聚会该有多尴尬。
戒的叼着根烟，斜靠在那辆破捷达上，见我出来，生怕我瞧不见拼命朝我挥手，一身赘肉惯性地甩动，活像一团年糕，我憋不住一乐。
拽开车门，把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叹了口气：“唉，就这么死了——”
闻言，戒的却是满脸戏谑，打屁道：“哎哟，哎哟，马尿又憋不住了？要掉金豆子了？当初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时候我咋没见你脸上有一点犹豫啊？”
我朝他呸了一口，爆口回道：“犹豫半点，今天趟在里面的就得是咱俩~”
“这不就结了，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没有董存瑞炸碉堡哪有妹子光腿满街跑，所以说同理可证，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滴。。。。”
瞧着眼前这个自带光环戒且喋喋不休的死胖子的贱像，我无比怀念儿时那个身穿道袍，说话还略带磕巴的安静小光头。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结巴的呢？
我脸上表情由阴转晴，坏笑着冲他做了国际通用手势，趁其不备大力把他的衣服夹在车门里，开车就走。
戒的被拖拽地一个踉跄，活像当年他哭爹喊娘地被一只山鬼拖进洞里，五官挤作一团，死命地砸车门。
今天死的是我一高中同学，叫王岩。长得白皙清秀，透着股文艺范。为人倒是和名字十分应景，有山有石，沉默寡言，貌似高中三年我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掰扯出来。
他是被我杀死的，确切的说我杀的是一只妖。
这件事儿还得从我那把刀说起。
八岁那一年我准备上小学了。
去报名的那天，没心肝的老师斜眼瞧了眼黄皮拉瘦的，然后嘴角一扯吱了一声跟我爸说，你这儿子生日太小了，才满六周岁啊，学校规定不能收。
我爸一翻白眼，赶紧堆笑奉承，审核的老师也不含糊，一脸不耐烦的跟我爸讲什么规矩原则，起身朝侧门走。
我妈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朝我爸腰后心戳了一下，我爸会意的拍拍腰包跟上。
一米八大个的壮年男人跟在一个一米五的矮胖女人身后，佝偻着背似是还要比那女人矮上几分。
当时我不懂，只是奇怪，平素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老爸如今怎是这方嘴脸。
也没过多久，老爸还是那般作态的跟在矮胖女人的身后从侧门走了回来，看我妈的脸上却是闪烁着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光。
可我却是心里纳闷，刚刚就在这一出一进的过程里，原本直挺挺的淡蓝色木门变得如那个矮胖女人般高度，我爹费力地从门里猫腰穿过，而且明显有一些黄黑之气被吸进了门里。
那矮胖女人坐回方才的位置，肥硕的屁股向前一蹭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随后掏出一枚印章，慢条斯理地往报名表上一拍。
我妈高兴着接过盖着钢印的报名表，也是一阵千恩万谢，矮胖女人站起身，假模假式的夸了我几句，作势还要打算轻拍我的头，却被我忙不迭的闪身躲开。
怯生生的我躲在我妈身后不敢出声，因为我瞧见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人——那是一团人形的肉球，两条畸形的手臂，一条细长如麻绳般上面穿着大小不一泛着淡青色的铜钱，一直延伸到那扇已经变得低矮、黑洞洞的门里；另一条从肩肘处朝我的方向探出，像极了只被人吹起的胶皮手套。
它那本就看不起五官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时不时的会用异于常人的舌头老学究似得向上推推眼镜。
回家之后，我和戒的坐在凉台上，那是处未盖完房子的高基础。
戒的听我说完胖女人的事儿，那会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结巴小道士，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那女人肯定是个妖怪。
我问他那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他却又只是支吾答不上来，倒是妖怪这事儿被他作实了。
他说要去问问自己的师父——猫三爷。
猫三爷在外人眼里的身份是我们片区的一个普通独身老头，每次居委会，学校组织探望孤寡老人他却永远不被列在名单里。
大人们都知道它另外一个身份——大神儿，据说一些有头脸的大人物也会偷偷摸摸地来拜访猫三爷。
猫三爷的老屋就在这片凉台的后面，中间隔着一处不知深浅的烂泥沼，里面常年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据说里面有不少毒蛇，连片区的大人们都不敢轻易进去。
每次厂里换届选举的新领导们都会到厂家属区来视察，总说要彻底整改这片烂泥沼的脏乱差，可最终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作罢。
戒的偷偷告诉我，这片烂泥沼被下过咒，可当我要细细询问的时候，他却总是结巴到说不清话来，好似嘴里被塞了一块冰疙瘩，见他难受如斯，我也便不再追问，渐渐也就忘了。
绕了好大一圈，来到猫三爷家的门口。
每次跟着戒的偷偷去见猫三爷，戒的都会煞有介事的整理好自己那件洗得早已花白的道袍，然后身体崩直立在门前作个揖，接着扣动门上生锈的铜环，随后的几秒钟里总会传来写细碎得响动。
接着门后不出意外的传来猫三爷沙哑的声音，你们俩个进来吧。
彼时的戒的则揉揉自己光亮的脑门憨笑着应道，是。
似是习惯成自然，我竟从未想过每次来老人家都是这般答话，如今忆起，这其中却又是怎样的玄妙呢。
进门之后还是盛夏时节猫三爷家的老几样，摇椅，旱烟，蒲扇，两只茶碗，还有一只不怎么爱睁眼睛的白猫。
我与戒的不同，从不讲究太多繁文缛节，乖巧的凑到猫三爷的跟前，大呼一声三爷爷。
猫三爷躺在藤制的摇椅上，摇着蒲扇，不见有任何的表情起伏，平淡回道：“又跑来聒噪什么？”
闻言，戒的结巴地说，“是，是，是——”越急他越是结巴，我赶忙抢口道，“是我想三爷爷了。”
听我说完，戒的抓着那个油亮的光头口中仍是口中“是是是”没个完，。
猫三爷没睁眼，嘴角一扯，“小小年纪嘴倒是甜，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蛋，别扰了三爷的清梦。”
“不扰，不扰——”知道这老头儿的脾气，我赶忙摇头。
听我从头到尾我将事情说了一遍，猫三爷稍作起身，端起手边的一碗茶啄了一口，平淡答道：“那是只妖。”
妖——世间是有妖存在的，这是年幼时戒的为我建立起的不健全三观。常听他讲，却总是无缘得见。
倒是听广播讲述了一些西游记，聊斋里的一些故事，我爸总是爱听，曾经问过我一次，我爸措辞半天便要打算对我胡掰。
一旁的老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妖什么怪！你的唯物主义教育都让狗吃了？儿子，妈跟你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妖怪，那些都是无聊的人写出来给比他还无聊的人逗闷子的。
无聊的人写出来给比他还无聊的人逗闷子的，我点头重复便跑出去玩了。
回撇屋里的父母，老妈提着我爸的耳朵，大声嚷着，以后不许儿子跟戒的还有猫三儿那瞎混。
猫三爷当着我的面提起妖，这是第一次。
他告诉我和戒的，这只妖叫做垢又叫后门。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岁月年长，灵气悠生，化妖是再稀松平常的事儿。这垢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猫三爷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官字，尚不识字的我很是好奇，戒的抢着说这是官字，师父教过。
猫三爷呵呵一笑，他说，官字两个口，口就是嘴，除了能言善辩，这当官的胃口也是要比常人大得多，古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你想求这些官老爷们办点事儿，不塞够了钱是不可能的。
话说在宋徽宗崇宁元年，那会的宰相是出名的奸臣蔡京，他上位之后便开始迫害那些反对过他的元祐党人。
这所谓元祐党是指宋哲宗元祐年间反对变法的旧党，蔡京草拟了个奸党名单，宋徽宗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上，竖于端礼门外，史称“元祐党人碑”。凡是元祐党人的子孙，一律不许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而且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录用”，而且一概不许出现和提到“元祐”的字眼。
有一次宋徽宗和蔡京等大臣看戏，一个伶人扮作宰相，坐着宣扬朝政之美。一个僧人请求他签署准许游方的文件，宰相一看僧人的戒牒，是元祐三年颁发的，立刻收缴毁掉，还让僧人还俗。一个道士的度碟也丢了，宰相一问也是元祐年间颁发的度碟，立刻剥掉道士的道服，让他做平头百姓。一个士人是元祐五年获得荐举的，按照对元祐党人的政策，应该免掉荐举，负责管理官员的礼部不予录用，把他赶走了。过了一会儿，宰相家主管私家财库的官员附在宰相的耳边小声说：“今天在国库，申请相公您的料钱一千贯，没想到拨下来的全部都是元祐年间所铸的钱，我来向您请示这些钱咱们到底要不要？”宰相低头想了半天，悄悄对官员说：“从后门搬进来。”旁边的伶人举起手中所持的棍棒，照着宰相的脊背就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做到宰相，原来也只要钱！”
我和戒的似懂非懂地听着。
猫三爷接着说，经年日久，走后门的人越来也多，掌权者收的昧心钱越来越多，做的腌臜事儿也越来越多，最后，这清明的官场也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处，这后门就变成了前门，成了官员们的嘴脸，也变化作了垢，也就是俗话说的后门妖。
猫三爷说我遇见的垢已经成型，所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从她那手得畸形程度来看，这矮胖女人已经无药可救了，最终会被扯进身后拿到深不见底的黑门活活吃掉。
话说完，我便听见猫三爷家屋里的老式挂钟叮叮当当地响起。
猫三爷又如我们来时一般在藤椅上躺好，眯起眼睛，白猫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
戒的却是闷头拉着我朝外走，他告诉我，那个不喜生日，臭脾气的猫二爷要回来了。
新故事，版权所有，要脸勿抄，违者必究
垢
走出殡仪馆的门，礼堂外刺眼的阳光弄得我心神一片恍惚。
同来的几个同学唤我一同回城里小聚，我微笑拒绝，他们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得出他们心里也是一片释然，毕竟和我这样的一个怪人礼貌的客套下，万一我没拒绝，聚会该有多尴尬。
戒的叼着根烟，斜靠在那辆破捷达上，见我出来，生怕我瞧不见拼命朝我挥手，一身赘肉惯性地甩动，活像一团年糕，我憋不住一乐。
拽开车门，把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叹了口气：“唉，就这么死了——”
闻言，戒的却是满脸戏谑，打屁道：“哎哟，哎哟，马尿又憋不住了？要掉金豆子了？当初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时候我咋没见你脸上有一点犹豫啊？”
我朝他呸了一口，爆口回道：“犹豫半点，今天趟在里面的就得是咱俩~”
“这不就结了，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没有董存瑞炸碉堡哪有妹子光腿满街跑，所以说同理可证，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滴。。。。”
瞧着眼前这个自带光环戒且喋喋不休的死胖子的贱像，我无比怀念儿时那个身穿道袍，说话还略带磕巴的安静小光头。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结巴的呢？
我脸上表情由阴转晴，坏笑着冲他做了国际通用手势，趁其不备大力把他的衣服夹在车门里，开车就走。
戒的被拖拽地一个踉跄，活像当年他哭爹喊娘地被一只山鬼拖进洞里，五官挤作一团，死命地砸车门。
今天死的是我一高中同学，叫王岩。长得白皙清秀，透着股文艺范。为人倒是和名字十分应景，有山有石，沉默寡言，貌似高中三年我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掰扯出来。
他是被我杀死的，确切的说我杀的是一只妖。
这件事儿还得从我那把刀说起。
八岁那一年我准备上小学了。
去报名的那天，没心肝的老师斜眼瞧了眼黄皮拉瘦的，然后嘴角一扯吱了一声跟我爸说，你这儿子生日太小了，才满六周岁啊，学校规定不能收。
我爸一翻白眼，赶紧堆笑奉承，审核的老师也不含糊，一脸不耐烦的跟我爸讲什么规矩原则，起身朝侧门走。
我妈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朝我爸腰后心戳了一下，我爸会意的拍拍腰包跟上。
一米八大个的壮年男人跟在一个一米五的矮胖女人身后，佝偻着背似是还要比那女人矮上几分。
当时我不懂，只是奇怪，平素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老爸如今怎是这方嘴脸。
也没过多久，老爸还是那般作态的跟在矮胖女人的身后从侧门走了回来，看我妈的脸上却是闪烁着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光。
可我却是心里纳闷，刚刚就在这一出一进的过程里，原本直挺挺的淡蓝色木门变得如那个矮胖女人般高度，我爹费力地从门里猫腰穿过，而且明显有一些黄黑之气被吸进了门里。
那矮胖女人坐回方才的位置，肥硕的屁股向前一蹭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随后掏出一枚印章，慢条斯理地往报名表上一拍。
我妈高兴着接过盖着钢印的报名表，也是一阵千恩万谢，矮胖女人站起身，假模假式的夸了我几句，作势还要打算轻拍我的头，却被我忙不迭的闪身躲开。
怯生生的我躲在我妈身后不敢出声，因为我瞧见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人——那是一团人形的肉球，两条畸形的手臂，一条细长如麻绳般上面穿着大小不一泛着淡青色的铜钱，一直延伸到那扇已经变得低矮、黑洞洞的门里；另一条从肩肘处朝我的方向探出，像极了只被人吹起的胶皮手套。
它那本就看不起五官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时不时的会用异于常人的舌头老学究似得向上推推眼镜。
回家之后，我和戒的坐在凉台上，那是处未盖完房子的高基础。
戒的听我说完胖女人的事儿，那会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结巴小道士，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那女人肯定是个妖怪。
我问他那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他却又只是支吾答不上来，倒是妖怪这事儿被他作实了。
他说要去问问自己的师父——猫三爷。
猫三爷在外人眼里的身份是我们片区的一个普通独身老头，每次居委会，学校组织探望孤寡老人他却永远不被列在名单里。
大人们都知道它另外一个身份——大神儿，据说一些有头脸的大人物也会偷偷摸摸地来拜访猫三爷。
猫三爷的老屋就在这片凉台的后面，中间隔着一处不知深浅的烂泥沼，里面常年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据说里面有不少毒蛇，连片区的大人们都不敢轻易进去。
每次厂里换届选举的新领导们都会到厂家属区来视察，总说要彻底整改这片烂泥沼的脏乱差，可最终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作罢。
戒的偷偷告诉我，这片烂泥沼被下过咒，可当我要细细询问的时候，他却总是结巴到说不清话来，好似嘴里被塞了一块冰疙瘩，见他难受如斯，我也便不再追问，渐渐也就忘了。
绕了好大一圈，来到猫三爷家的门口。
每次跟着戒的偷偷去见猫三爷，戒的都会煞有介事的整理好自己那件洗得早已花白的道袍，然后身体崩直立在门前作个揖，接着扣动门上生锈的铜环，随后的几秒钟里总会传来写细碎得响动。
接着门后不出意外的传来猫三爷沙哑的声音，你们俩个进来吧。
彼时的戒的则揉揉自己光亮的脑门憨笑着应道，是。
似是习惯成自然，我竟从未想过每次来老人家都是这般答话，如今忆起，这其中却又是怎样的玄妙呢。
进门之后还是盛夏时节猫三爷家的老几样，摇椅，旱烟，蒲扇，两只茶碗，还有一只不怎么爱睁眼睛的白猫。
我与戒的不同，从不讲究太多繁文缛节，乖巧的凑到猫三爷的跟前，大呼一声三爷爷。
猫三爷躺在藤制的摇椅上，摇着蒲扇，不见有任何的表情起伏，平淡回道：“又跑来聒噪什么？”
闻言，戒的结巴地说，“是，是，是——”越急他越是结巴，我赶忙抢口道，“是我想三爷爷了。”
听我说完，戒的抓着那个油亮的光头口中仍是口中“是是是”没个完，。
猫三爷没睁眼，嘴角一扯，“小小年纪嘴倒是甜，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蛋，别扰了三爷的清梦。”
“不扰，不扰——”知道这老头儿的脾气，我赶忙摇头。
听我从头到尾我将事情说了一遍，猫三爷稍作起身，端起手边的一碗茶啄了一口，平淡答道：“那是只妖。”
妖——世间是有妖存在的，这是年幼时戒的为我建立起的不健全三观。常听他讲，却总是无缘得见。
倒是听广播讲述了一些西游记，聊斋里的一些故事，我爸总是爱听，曾经问过我一次，我爸措辞半天便要打算对我胡掰。
一旁的老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妖什么怪！你的唯物主义教育都让狗吃了？儿子，妈跟你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妖怪，那些都是无聊的人写出来给比他还无聊的人逗闷子的。
无聊的人写出来给比他还无聊的人逗闷子的，我点头重复便跑出去玩了。
回撇屋里的父母，老妈提着我爸的耳朵，大声嚷着，以后不许儿子跟戒的还有猫三儿那瞎混。
猫三爷当着我的面提起妖，这是第一次。
他告诉我和戒的，这只妖叫做垢又叫后门。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岁月年长，灵气悠生，化妖是再稀松平常的事儿。这垢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猫三爷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官字，尚不识字的我很是好奇，戒的抢着说这是官字，师父教过。
猫三爷呵呵一笑，他说，官字两个口，口就是嘴，除了能言善辩，这当官的胃口也是要比常人大得多，古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你想求这些官老爷们办点事儿，不塞够了钱是不可能的。
话说在宋徽宗崇宁元年，那会的宰相是出名的奸臣蔡京，他上位之后便开始迫害那些反对过他的元祐党人。
这所谓元祐党是指宋哲宗元祐年间反对变法的旧党，蔡京草拟了个奸党名单，宋徽宗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上，竖于端礼门外，史称“元祐党人碑”。凡是元祐党人的子孙，一律不许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而且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录用”，而且一概不许出现和提到“元祐”的字眼。
有一次宋徽宗和蔡京等大臣看戏，一个伶人扮作宰相，坐着宣扬朝政之美。一个僧人请求他签署准许游方的文件，宰相一看僧人的戒牒，是元祐三年颁发的，立刻收缴毁掉，还让僧人还俗。一个道士的度碟也丢了，宰相一问也是元祐年间颁发的度碟，立刻剥掉道士的道服，让他做平头百姓。一个士人是元祐五年获得荐举的，按照对元祐党人的政策，应该免掉荐举，负责管理官员的礼部不予录用，把他赶走了。过了一会儿，宰相家主管私家财库的官员附在宰相的耳边小声说：“今天在国库，申请相公您的料钱一千贯，没想到拨下来的全部都是元祐年间所铸的钱，我来向您请示这些钱咱们到底要不要？”宰相低头想了半天，悄悄对官员说：“从后门搬进来。”旁边的伶人举起手中所持的棍棒，照着宰相的脊背就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做到宰相，原来也只要钱！”
我和戒的似懂非懂地听着。
猫三爷接着说，经年日久，走后门的人越来也多，掌权者收的昧心钱越来越多，做的腌臜事儿也越来越多，最后，这清明的官场也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处，这后门就变成了前门，成了官员们的嘴脸，也变化作了垢，也就是俗话说的后门妖。
猫三爷说我遇见的垢已经成型，所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从她那手得畸形程度来看，这矮胖女人已经无药可救了，最终会被扯进身后拿到深不见底的黑门活活吃掉。
话说完，我便听见猫三爷家屋里的老式挂钟叮叮当当地响起。
猫三爷又如我们来时一般在藤椅上躺好，眯起眼睛，白猫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
戒的却是闷头拉着我朝外走，他告诉我，那个不喜生日，臭脾气的猫二爷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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