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国的孩子》之赫哲族儿童拍摄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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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北京,空气中已有了微微暖意。手机天气上竟还显示着零下15度,不禁一愣,继而想起,原来设定的还是街津口乡的温度。有些地方,虽在千里之外,但去过之后,仿佛跟自己建立了某些隐秘联系,不曾分离。生活中不经意间遇到的一些小事情,随时可能触发记忆的按钮,穿越时空,回到那并不遥远的过去。
街津口是我们影片的拍摄地点,坐落在黑龙江的拐弯处,因为此地鱼类较多,赫哲先人就把这里作为捕鱼据点,渐渐发展为赫哲族最重要的聚居区。隔江望去就是俄罗斯,莽莽雪原,荒无人烟,远处几座铁灰色的山峰云雾缭绕,犹如俄国音乐般,壮丽中带着一丝悲怆。回看街津口,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童话风格的小木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烟囱中飘出缕缕炊烟;山上的风车缓缓转动,一切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说起街津口,首先给我的印象就是冷,很冷,十分冷,如果再刮起风,感觉就像被关进了大冰箱。即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好围脖耳罩,那无孔不入的冷空气也会穿透层层阻隔与肌肤来个亲密接触,用不了一会,耳朵与嘴巴就不归自己管辖了,鼻涕如同阀门失控般倾泻而下,脸上也渐渐泛起红亮的光泽,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呢。
当然,也有不怕冷的。我们主人公李永成就是这样,即使他的小脸蛋比我们的还要红润,可只要有时间,就风雪无阻的拖着他那宝贝爬犁跑出去玩耍了,好像天生自带御寒技能,这让我们一行人羡慕不已。回想起与永成相处的十几天,可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有人打趣道,整个节目组的经历都可以拍摄出一部极具故事性的纪录片了。
红扑扑、胖嘟嘟的大圆脸蛋,上面开着两条小缝隙,嘴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如小牛犊般壮实的身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手上总是戴着熊大熊二的卡通手套;操着一口具有山东风格的东北大碴子味普通话,一口气能够背出几十种鱼名,嘴里还喜欢念叨着俺怎么怎么滴、俺不激(知)道的,这就是我印象中的永成了。
永成在街津口乡赫哲族小学读书,学校教学楼是村子里最高大最豪华的建筑,远远望去十分显眼,可走进去一瞧,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7个孩子在读书。我们与校长聊天中才知道,原来,随着当地生活条件的改善,还在坚持传统捕鱼作业的赫哲族人已经很少了,很多人家都已经搬到城市去。现在整个村子都没有几个孩子了,等永成这一届毕业,学校打算开办幼儿园来维持生源。言谈中,校长充满无奈。
之所以选择永成,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永成爸爸至今还在江上捕鱼,是当地为数不多的鱼把式,虽说也会搞点副业,但主要收入还是捕鱼所得,算是一个相对传统典型的赫哲族人家。
刚一开始,我们就跟永成混熟了。拍摄进展很顺利,永成的憨厚朴实让我们十分感动,只要到他家里,就礼貌的拉着每一个人坐下,把自己刚刚买的零食毫不吝啬的贡献出来,每个人都以为,这次拍摄会很顺利。可永成表弟肖博阳的到来,给整个事件带来意想不到的逆转,同时也颠覆了我们对永成的认识,想不到这个看似温和谦让的小家伙,竟然会有发飙的时候。
博阳也长着一副圆圆的脸蛋,只不过眼睛会比永成大一点点,皮肤也比永成白嫩一些。博阳性格阴柔,甚至还有点小姑娘的个性,声音细细的,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时不时蹦出几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名词,不经意间还会亮个兰花指,搞得妈妈经常冲他喊:“肖博阳,你给我爷们儿点!”
博阳调皮又机灵,善于表现自己,跟永成正好相反,可能是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两人如同水火般存在。刚刚还玩的好好的,转眼间天昏地暗、鸡飞狗跳,永成如同见到红斗篷的小牛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小眼睛里放射出锐利的光芒,博阳如爆豆般的话语就像催化剂一样,使得他瞬间失去理智,战斗力激增,发起脾气来两个人都拉不动。为了处理好两个小家伙的关系,剧组中每一个人都操碎了心。拍摄期间经常梦到两个人又闹别扭了,醒来之后暗自庆幸,原来是场梦,真好!
说实话,因为两人反反复复的战争,使我对永成的印象由正面渐渐转为负面,感觉这小家伙性格太乖戾又太多变,但为了拍摄顺利完成,不得不耐下心来与他继续交往,相处的时间长了,发现永成莽撞、冲动的个性之下,竟也存留着一颗细腻的心,而我,也能试着理解孩子的一些行为。因为永成父母离异,平时爸爸忙着工作,而继母隔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料理家务的琐事就落在了永成身上,劈柴烧火、收拾卫生样样在行,干得有模有样,仿佛有股使不完的劲儿。日常相处中,对他人的反应也十分敏感,能换位思考,特别会照顾人,当然,前提是博阳不在他身旁。
不知不觉,距离拍摄完成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还有很多动人的片段,至今想起还是那么清晰。
因为拍摄空镜,一行人迷失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车轮般大小的月亮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释放出惨白冰冷的光芒,山顶上巨大的风车的缓缓转动着,发出空洞又奇特的声音。而摄像老师,也应景的讲起了怪力乱神的故事,从《聊斋》讲到《子不语》,从《怪谈》讲到乡村异事,听的背后阵阵发凉。
冒着严寒,我们爬到江边的山上拍摄逐格。遥望西方,长河落日,万物寂寥,橘红色的阳光映射到每个人脸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个渺小的生命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一天的落幕。
当然,还有在赫哲人家吃到的狗鱼肉水饺;博阳给我们所唱的伊玛堪史诗;永成发完脾气后,嘴里自言自语的“俺要听话,俺要好好拍完”等等难忘的事情,正是这些小小的片段,才构建起那段痛苦,美好,又让我感动的记忆。
走之前,永成跟我约定,暑假要带我去江上玩。恩,我一定会去的!我甚至开始想象,想象自己正静静的躺在船舱里,小船跟着江水的节奏在上下起伏,腥腥的江风夹杂着悠扬的《乌苏里船歌》缓缓吹来……
不知道街津口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那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小家伙此时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如同许多少数民族一样,赫哲族作为中国人口最少的民族之一,享受时代进步所带来的红利同时,也不可避免的遭受到外来文明的侵袭,渐渐放弃了传统的渔猎生活,民族技艺濒临失传。但欣慰的是,从永成身上我看到了赫哲人的精神并没有消失,他接人待物时的真诚,他嚼生鱼时的豪迈,他面对困难时的无畏,祖先的印记在他身上得以留存,数千年的积淀在他身上得以展现,即使面对再强势的文明,民族血脉也不会割裂,表象之下,希望之火仍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最后,感谢中央民族大学祁慧军教授,街津口文化站站长吴宝利,街津口小学刘校长,以及节目组的所有同事。因为有你们,影片才能从一个小小的构想开始,逐渐生根发芽,直至成熟,最终孕育出如梦般芬芳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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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故事 赞了这篇日记 2016-05-16 18:1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