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记一位陌生的老奶奶）

老了
作者：窗格
                
                
她，驼着自己的背
就像驼着这一生所经尝的悲凉
在这条漫长的小巷里
拖沓
每天
…………
矮矮的拐杖和她一起，
拖沓
每天
…………
随便一个门槛，随便一个角落
都是她的屋檐
都是拐杖的屋檐
她和拐杖
就像计时器
前一刻钟，她们在东西巷
后一刻钟，她们在南北巷
她和拐杖
像两只候鸟
在小巷之东和小巷之西
徘徊
从一个落寞的点
迁徙到另一个寂寥的点
可是
哪里才是候鸟向往的
春之明媚呢？
哪里才是候鸟躲避的
冬之寒峭呢？
她们
为何徘徊？
她们
为何迁徙？
她静坐时，
眼神就像一本书
书页上写着这样的句，给出了答案：
是否？
她在守望，守望着远方的亲伦呢？
是否？
她在打发，打发着喑哑黯淡的冗年呢？
或许？
她在乞讨，乞讨着尘世丰满的热闹呢？
或许？
她在等待，等待某个苍白的终点
或许？
她在活着，活在当年的青葱的笑靥里
那本书，仅，是个偶然
偶然到
可能不存在
所以，我抛弃了书中之句
开始疑问，开始探寻
她，到底怎样？怎样？
从180度的笔挺弯成90度的谦卑呢？
是否？
像折叠伞般
为了轻盈地出走
把铺展开来的精气神，折叠
难道？她？
要出走吗？
她明知道，这出走啊
并非，少年时轻盈地出走
她明知道，这出走啊
是奉着宿命的神谕
把自己折叠成，沉重的悲喜
去与生告别，与死赴约
…………
她那自然而然的，直角
像穗
长巷的脸像田陌
田陌里有老穗，也有嫩芽，幼苗
老穗孤寞慢钝，嫩芽和幼苗清活快驰
她们
不是一个节奏
不是一个色调
但可以
以陌生的关怀去宽慰彼此
譬如
我看到她，我会卷入未知的老年的，汹涌的静默
譬如
她看到我，她会拾起曾经的少女的，绵长的憧憬
也许吧，我终于明白了：
天地之间
仿佛有一种守恒
无关年岁，四季，或八方
只是机缘
「2016,4,8」
（记一位陌生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