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北冥有鱼】 鱼爱

                
                
其状如鱼而鸟翼，出入有光。
其音如鸳鸯，见则天下大旱。
——《山海经·东山经》
1
“一、二、三、…二百九十九、三百。”
我蹲在大荒岩洞外头，认真地数着来这里的日子。
山中无甲子，岁月人不知，没想到我离开北冥离开不周山界来到这大荒之地的仙山已经有三百余日了，按照人间的算法，那也有整整三百年了啊。
这地方，常年不见人影，除了我和浮黎。刚来的时候我还问过为什么住的是岩洞而不是楼阁，浮黎只是说太煞风景了，还是自然一点的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里面的陈设和普通的房间并无二致，只是在外面看这是个岩洞罢了。岩洞之外，一株株尺来高的植物，一枝七叶，碧绿通透，惬意地生长在嶙峋怪石之间，旁边有一水潭，清澈见底，云雾缭绕，确实有仙山的味道。
他说，这潭叫“北冥”，取北冥之水而成。那日，他嘱我月圆之日，回到水潭里，万万耽误不得。
原来，刚化作人形的我法力尚不足维持太久，须得月圆之日入水为安。
也因为有了这水潭，我对时间有了准确的概念。每到月圆之期，我就在水潭附近的石头上划下一横，月月年年，不觉间，已经有了整整三百道。
这三百天的时间我过得有滋有味。
至于浮黎，大部分的时间都都不在山上，还说让我好好与他修道，可是每次留下一些仙术道法人就不见了。至于我嘛，那些东西我怎么理解的了。
他没有收我为徒，可能是因为我有点愚笨吧。不过也没关系啦，至少他教我法术。
每次他离开，好像都会落一点雨，这可能和他现在的职位有关吧。
自从火神祝融和水神公共大战，水神撞死在不周山之后，水神职位一直都是空缺，听说好像是浮黎协助女娲补天有功，才册封他为新的水神的。
那时，刚刚入秋，满山都是金绿绕叠的风景，阳光不温不火，山风不轻不重，天跟地都是爽朗而干净的。
可能是因为我是水族的缘故，又或者这三百日朝夕相处的缘故，我觉得越来越和浮黎投缘了。
2
我还在笨拙地研究着浮黎留给我的那些法术。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并无大成，全都是些不完整的，指不定哪天会出尽洋相。
“怎么，你又要出去？”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浮黎，我习以为常的问道。
“这次你和我一起去吧。”
听着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心里高兴极了，做人这么久，还没有去见见正正的人，天天待在山上学习法术，虽然不觉得无聊，可是听到可以下山，想象着尘世的种种繁华热闹，顿时觉得山中的日子有点无聊了。
说也奇怪，这次居然没有下雨，还略微有点燥热。
他驾云牵着我的手，来到了一座小城。形形色色的建筑，喧嚣的市集，熙熙攘攘人潮，猛然铺在我的面前，冲击着我几近退化的视觉。
原来人类的世界如此繁花似锦！
挣开他的手，我像个小孩一样穿梭在路旁各个小摊与店铺间，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当大半个城池都留下了我的足印之后，天边只剩下了一丝暗红的余光。
浮黎叫住了我，带我走进了城外一处挂着牌匾的小楼里。
楼里，全是清一色的桌子椅子，摆得整整齐齐。不少人围坐在内，面前杯碗交叠，交谈甚欢。
他指着眼前的饭菜说，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我哪里顾得上他的讲解，急急忙忙吃了起来，都说天界的琼浆仙果是极品，可是，我觉得最最可口的，还是人间的食物。
“鱼歌。”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我一惊，这才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才发觉眼前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哈哈，这小鱼儿着实可爱。浮黎啊，你怎么把她给带上了？”
饭桌上，他手执一双竹筷，却不急于落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又看看对面的浮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好心情被那个人戏谑的口吻折去了大半，我沉着脸，看了看浮黎。
“师叔，您就别开她玩笑了，我见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也着实可怜，就带上她了。”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突然冒出个师叔，难道我们下山游玩被上面发现了，要拿我们问罪，我目瞪口呆，不敢开口搭话。
“哈哈，倒也无妨，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只是......。”他若有所思，旋即又转过头对他说道：“浮黎，这次事关重大，天界也十分重视，还是早日让她回去的安全。”
“前...前..辈，小女子鱼歌，请...请问我是不是犯了仙规啊。”
他狡黠地瞟了浮黎一眼，只笑不语。
“上仙，都是我想下山看看才叫浮黎带我来的，不管他的事，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阵大笑，浮黎更是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你没有告诉她此次下山的目的？”
浮黎摇摇头。
“你个好小子，这次可不比以前，这件事情可不好对付啊，你查的怎么样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浮黎一愣。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找到线索了？”
浮黎苦笑，左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壶酒来，放到桌上。
“这事情可得加紧了，自从那日天空出现九个太阳之后，九州大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大旱，寸草不生，江河湖海都出现干涸，你身为水神，这件事必须查清楚。金乌那里有我看着，其余的就交给你了。”
“师叔，浮黎已经查到了一些，那日有人曾见过一条鱼飞在天空，此鱼其状如鱼而鸟翼，出入有光，随后同多出来太阳一起消失了。”
“你是说，鱼骨？”
“我想是的，传闻其音如鸳鸯，见则天下大旱。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里将会有大事发生。”
“这事不简单，你在这里候着，我得赶快回去上禀天帝。”
他们说的话，我大多不明白，但是我喜欢听他们的声音，认真捕捉着他们脸上每一个独特的表情，从少数能听懂的只言片语里揣测着他们的一切。
我不时看看他们，不时看看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可是这燥热丝毫不减，也许是我常年生活在海里，所以对此十分敏感吧。
3
翌日清晨。
隐隐约约听到市集的叫卖声，我缓缓睁开眼，几缕细细的阳光从头顶上的窗户里里透进来，刚刚洒在我的身上。
“昨夜睡得可好？”浮黎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说你能不能每次都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
“那也是怪你睡的太死。”
“你就这样坐了一夜？”我怯怯地问。
“那倒没有，我刚过来时见你睡得那么香，不想弄醒你。”他轻松地站起身，看了看外头，正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马上动身。”
“动身？去哪里？”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我心下一惊。
“梦湖。”
说罢，他照例拉了我的手，快步出了客栈。 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我的头发。
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闭紧了眼不敢往下看。以云代步的滋味，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安逸。只是我早已经习惯了，想当初可是上吐下泻的，丢死人了。
云雾缭绕山峦叠嶂，宽大绵长的河流缩成了一指不到的细绳子，统统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我们去梦湖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看了看面前的景象，说：“那个是不是梦湖。”
话音刚落，只觉身子一坠，不消片刻，我们已经稳当地站在了一片湿软的泥地上，还未及喘上一口气，一抬眼，啊，好大的湖啊，四周一片雾气弥漫。我天生对水是敏感的，可是在这里，我尽然觉得胸口闷热难当。
他不说话，细致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虽然有好些问题想问他，可这会儿我不想打扰他，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随时听他的吩咐。沉思片刻，他掐指一算，然后喃喃自语：“果然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
“鱼骨。”
“就你们昨晚说的那个鱼骨？难怪我觉的近些天感觉越来越燥热了呢，原来都是它搞得鬼。”“切记要跟着我，这妖怪可不是好对付的。”
妖怪？
这么多年来，除了极少数偶尔路过北冥的水妖，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的妖怪，我很好奇。
“嗯，知道了。”我吐了吐舌头。
“据说这妖虽为鱼类，可已经修炼到长出了双翼，生活在江河湖海，一般很少出现，这次天下大旱，定和她脱不了人干系。”
看着这样的情景，让我很不舒服，感觉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鱼歌。”突然，他唤了我一声，“站到我身后去。”
“哦。”
他严肃的神态令我立即从他身边一步跨到了背后，然后又不安分地伸出半个脑袋当心地问：“嗯……出什么事了么？”
他反手把我的脑袋摁了回去：“不可离开我身后半步！”
我不敢再多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藏在了他身后。只听见一大串长长的，我从来没听过的咒语从他口中鱼贯而出，沉稳而低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比刀锋还凌厉的气流，从两侧擦过，未沾我身，但轻易就能感受到它的锐利。
我悄悄抬眼一看，张大了嘴，不由惊叹——湖面上的雾气早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了水雾的干扰，再加上敞亮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面前这片名为梦湖的水域。
虽然比不上北冥，但湖面也极之宽广，却也比大荒仙山的水潭不知大了几千几万倍，碧绿幽深的湖水充盈其中，纹丝不动，平滑如镜，安静得教人让人害怕。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清楚无比的怪异响声从湖里传来，与此同时，脚下一直稳若磐石的土地，也开始产生明显的异动。我分明看见有水气从土地里升起，而脚下的这些土壤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此时的梦湖让我想到了烧着开水的热锅，静如止水的湖面早被大大小小翻腾不停的水泡打破，咝咝地往外冒着白气，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了？”我惊慌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真正的罪魁祸首。”他把我拨到了身后，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湖面。
“真正的罪魁……”
我话未说完，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湖中心猛然炸裂开来，被冲开的湖水溅起半天高。
混沌之中，一个硕大的金黄色的影子从湖中奔腾而出，伴着我从未听过的可怖咆哮，直飞天际。
我拽着他衣襟的手已经开始冒汗，虽然已是是神仙，但是我毕竟只是初出茅庐，初来乍到啊。
心里虽害怕，可想“见世面”的好奇心还是与对未知危险的担心打了个平手。我从他身后探出小半个脑瓜，只敢靠一只眼睛来观察事态的发展。我要看看，今天究竟还要遇到多少个让我震撼的场面。
浮黎尚未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偶尔抬起头，看似随意地打量打量天空上的异像。
也许是紧张所带来的错觉，我总感到在天上不断扩张的金光想一口吞掉我们，心下顿时止不住地压抑起来
“当心！”
他低喝一声，一把抓住已被吓掉两魂六魄的我往左后方纵去。
“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在我的地盘撒野。”一个沉厚而阴郁的女人声音空中震荡，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里，完全分不清来向。
“出来吧，鱼骨！”
他镇定自若，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容。我没有看到他张嘴，声音是从他身体里直接传出来的，平缓且洪亮，荡漾在已经看不到分界线的天地之间。
我傻傻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出现在云后的，那个从湖里冲出来的，长着羽翼的……大鱼。
“鱼骨，你与天上的九个太阳同时出现，看来这大旱之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了。”他双手横抱胸前，一字一句地对着那怪物说道。
怪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听到它闷闷地笑。
“看来是个懂行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少管我的事。”
“既生为鱼，不留在水里好好修炼，反而跑来凡界滥用法术，以致天下大旱，你实在罪大恶极！今日本神就奉命拿你回去问罪。”他平和的神态依旧，“你若知悔，速与我回天界领罪！“哈哈哈哈。”它大笑不止，“你们这些自称为神的家伙，罪大恶极的应该是你们，枉费了神的称号。”
“那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我心下一紧，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不知天高地厚。”他低声自语，话里的轻松不减半分。
可惜，他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并没有感染到身后的我，心里的担忧与畏惧直线上升。
一想到他有受伤的可能，我的心就像遭了十个火球，烧焦了一样的疼。
“我们走吧……不要跟它动手好么？”
他转过身看着我：“不要害怕，它断断伤不了你。”
“我不是……”
正要分辩，却冷不丁被他一指摁中了眉心。
冰透骨髓的感觉从眉间扩张到四肢百胲，整个人如同在瞬间落进了严冬时节的湖水，冷到极致，比起北冥的水还要冷上十倍百倍。
“这水神印能保护你不被伤害。”他收回手指，压低声音笑道。
“呵呵，你对那傻丫头还真是细心哪。”对面传来了阵阵嘲笑。
凉意袭透心扉，我沉沉的闭上了眼。然而，过了许久，我也没有听到我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某些异响，只等到了一阵凉意十足的清风，携着熟悉的气息，悠然落到我身边。
我惊喜万分地张开眼，果不其然，面容沉着，眉目轻笑，他竟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
“谢天谢地！！还以为那只怪物会伤到你。”他无事，我自然是松了一口大气，揩着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它虽厉害，要伤我却非易事。”
“那你把她收服了？ ”
“它……它逃跑了！没想到这家伙甘愿自行毁去数百年修行，以此换来暂时的自由。”
“哦，这样啊，那就好。”听了他一席话，我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是的，罪魁祸首已经逃走，估计暂时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的努力没有浪费呢。”
“呵呵……”
阳光越来越好，照得整个世界那么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之后，不可遏止的倦意袭上眼帘。
四周这么安静。
我的身子再也坐不直，歪歪斜斜摇摇晃晃，最后干脆倒了下去，舒服地趴在“地”上，再次睡了过去。
4
醒来已是一日之后。
“鱼歌”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一次次地回旋。我动了动，却懒懒地不想睁开眼睛。
“天空的九个太阳又出现了！”
啊？！九个太阳？
“你昏睡过去不久之后，天空又出现了九个太阳，迟迟不见有退去之意。”
“那岂不是出大事了？”
“山中一日，人间一年，那太阳已经人间的在天空中数月有余，师叔已经奉天命前去射杀了。”
“射杀？难道这太阳也是妖，不会是那鱼骨变化的吧，她本事那么大，连你都只和她不分上下。”
回想起那是的情景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听师傅说，那太阳是太阳神座下的九头金乌，它每天从天穹飞过，预示人间一日，可如今为何出现九个太阳，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也前去看看，兴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早就听说后羿箭术超群，回想起那日在客栈中的那位前辈，原来，他就是后羿。
“金乌，你犯下了滔天大罪，致使凡间大旱民不聊生，你可知罪。”
“我有什么罪，难道在天界就要受到到你们那些所谓的仙规的约束吗？”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赶快随我回去领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哈哈哈，一线生机，我这么做就没打算活着，你们这些神仙真是奇怪，爱一个人有错么？难道就因为鱼骨是妖，你们就容不得她？”
我一听见鱼骨，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好远远地看着。
“仙界与妖界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你身为神界一员，知法犯法，已是罪不可恕，如今又召唤出九个太阳危害人间，更是罪加一等啊，金乌，回头是岸。”
“别废话”话语刚落，之间天空出现了巨大的火球，悉数向地面砸来。
“站在这里别动，有我给你的水神珠，那些火球伤不了你，好好到在这里，我去帮帮师叔。”
浮黎见天空那阵式，火急火燎的腾云而去。
他们打了多久，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当我再次妄想天空的时候，那些太阳开始一个一个的消失。
后羿拉开了万斤力弓弩，搭上千斤重利箭，瞄准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嗖地一箭射去，第一太阳被射落了。后羿又拉开弓弩，搭上利箭，嗡地一声射去，同时射落了两个太阳，中了箭的太阳无法生存下去，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他们的羽毛纷纷落在地上，他们的光和热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大地越来越暗，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太阳的光。
“金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跟我回去领罪。”后羿将手中的箭拉到满弓。
“你们这些神仙，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废话少说，我是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不好，师叔，金乌好像要自爆元神。”浮黎看着远处的金乌，马上发现了异样。
“你这孽畜...”
最后手中的箭脱了弦，直挺挺地朝着金乌飞去。
这就结束了么，金乌被射死了么？
为什么我会感到一丝心痛。
“不....”，突然一道金光闪过， 万分之一秒的光彩，快到抓不到任何痕迹，随之而来的呐喊响彻云霄。
我抬头望去，这金光似乎有些许熟悉，我在脑海中细细摸索，片刻之间便脱口而出：“那是鱼骨。”
浮黎听见鱼骨二字从我口里蹦出，瞬即朝金乌的方向看去。
“中箭的好像是前日在梦湖遇见的鱼骨。”
“原本以为她逃走后定不会这么快出现，没想到今日她居然突然出现，还为金乌挡了最后那致命的一箭，看来他们关系匪浅。”浮黎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很是诧异，很不符合他一贯的温和。
“嗵！”一声闷响出现在我的耳际，有东西快速的下落，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天空的金乌不见了，鱼骨也不见了，只有那一轮暗淡无光的太阳。
那里，是梦湖吧。
5
金乌初见鱼骨是在大海的东边，那时候金乌刚被太阳神收服，成为了他座下弟子，奉命在东边日出，西边落下。
那一日，鱼骨刚好在东海边上玩耍，但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经经深处险境，被空中盘旋的鹰隼盯上。
虽然她已经有上千年的道行，可鹰永远都是鱼的天敌，她不敌，是他救了她。
他在她的面前从西边落下，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晚霞。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鱼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姑娘不必多礼，在下金乌，是太阳神座下的弟子。”
“太阳神？那你也是神仙？”
“姑娘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
每天，鱼骨都在大海东边，等待金乌，又跑到西边看他落下海面的晚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从来没有忘过。
她知道，从他救起她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他，哪怕他是天上的神，而自己只是东海里的一只鱼妖。
我知道那种感觉，从我认识浮黎的那一刻起，就有了。
而金乌在鱼骨的陪伴下度过了许多漫长的孤独的岁月，朝夕的陪伴，让他也爱上了她，尽管他知道神和妖本就殊途。
他们一直在仙规的约束下生活着，但金乌知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他想告知天帝，允了这桩姻缘。
可是太阳神知道后，严厉苛责了他 ，让他早日打消这个念头，要是让天地知道了，定会遭到天谴。
他一直隐忍，一直等待，期待有一天能和鱼骨在一起。
直到那一天，他再一次被太阳神责骂，并告诫他不得在鱼鱼骨来往，否则将会把他寒冰地狱。
金乌没有想到，所谓的天神会这样的无情，所谓的仙规竟然不顾有情人的死活。他恼羞成怒，唤出九个太阳，以示对天界的不满。
幸好是鱼骨及时出现，安慰了他。
大旱是鱼骨所为，为的是吸引天界的注意。
金乌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硬是愣住了好久。
“那你第二次唤出太阳，出现在天上，是因为浮黎打伤了鱼骨。”
“是，你们这些天神，自诩正道，又哪里知道什么是爱，要杀便杀，悉听尊便，能和鱼骨死在一起，那也无憾了。”
“我有办法救你们。”
“救我们，开什么玩笑。”
“虽然我法力有限，但好在这个方法，不需要太多法力，需要的是真爱的力量，你们这么恩爱，一定会成功的。”
“什么方法”
我看了看金乌，又看了看鱼骨，“此法术可让你们共用一个身体，但必须是挚爱之人才可以，鱼骨大显将至，再不施展法术，他的魂魄就要灰飞烟灭了。”
“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爱...”
走出梦湖的那一刻，转身看看湖面，依旧是那么宁静，夜已深，不是又几缕微风吹过，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我咳了一声，好在浮黎留给我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仙法起了作用了，心想自己也还不算太笨吧，转身便向大荒的方向走去。
星空如昨，应该可以做个好梦吧。
6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太阳的光线也变得金闪闪的，让人不敢直视。
金乌向天帝承认了罪过，在太阳神的求情下，被罚永世为凡间大地带去光明和热量。
或许有人会感到惋惜，但我不会，在我那日悄悄跑到梦湖，听了那些故事，我就知道，金乌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鱼骨也是。
“浮黎，你说那金乌会不会感到孤独？”我戏谑的问道。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应该为他感到庆幸。”
是啊，该为他感到庆幸，没有人知道，鱼骨还活着，活在金乌体内，活在他的心中，永生永世，他们都会在一起。
更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神仙救了他们。
望向太阳落下的地方，翠绿的山还是翠绿的山，清澈的水还是清澈的水，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是它们生命的奏歌。
或许这一切不过如此，人生本就是一场冒险。
夕阳西下，那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