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凤凰

凤凰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住着翠翠，至今还等着未归人。 去凤凰是两年前的事了，清明小长假和阿碗逃课，坐了一晚上的火车。 早晨七点多在铜仁下站，下着蒙蒙细雨，在这里下站的人大多都是奔着凤凰来的，在宽大的广场四处乱走，寻找着到凤凰古城的大巴。 大多都是情侣，牵着手。 只有我和阿碗，两个女生，各自背着包，跟着主人群走。 这个时间凤凰的人太多，小小的车站挤满人群。 我们上的是第二辆大巴，坐在了第一排，大概是第一次和朋友到这么远的地方，心里难免激动。 一路上都盯着窗外，其实窗外除了参差不平的山、在建的建筑、排列整齐的路灯和平整笔直的大马路外也没有什么了，所以阿碗一上车就双手抱胸，闭眼小睡了。 大巴停在城区，下着雨，到处都是混乱噪杂，高堆着水泥的马路，不规整的楼房建筑，行色匆忙的路人。 怀疑，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藏着一座，山水相傍，吊脚楼相对，云影相随的湘西古城。 问司机，司机说：就是这里了，你们再往前走走。 和阿碗一路上问人，过马路，直走，左拐，再过马路，再直走。 曲曲折折，终于在最后一条路上逐渐感受和闻到古旧的气息。 高耸着布满厚厚青苔的城墙，还有古色威严的城楼，配着清明细雨和淡濛天色。 突然想到凤凰就应该是这样的：烟色青城。 一到凤凰古城就有许多中年妇女涌到面前，连问需要住宿吗，最后跟着一个阿姨去看房间，走的是古城旧道，短窄的青石板路，经过长长的围墙，过了沱江，最后她指着一处在一家酒吧上面的房子，说面朝沱江的房间没有了，只有朝里的房间还有，我和阿碗看了看，说了句不好意思，背着包离开了，打算到沱江对面去找房子。 最后找到住宿是沱江的另一边，围墙那一侧，窄窄的巷子里，木质建筑。 每家每户都整齐摆放着色彩鲜艳、名族风情的纪念品。 我们入住的那家店二三楼是住宿，一楼买些小饰品、明信片，房间很简单，但我和阿碗都特别喜欢那两扇镂空雕花的木窗，打开后很有韵味。 窗外隔大概半米距离就是一户人家，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简单的青色瓦片，几盆绿色植物整齐摆放在屋顶平底边缘，甚至还有几只鸡在悠闲地漫步。 在凤凰的那两天天色一直不好，阴阴沉沉的，和阿碗简单收拾后出门觅食，最先遇见的就是臭豆腐，长沙臭豆腐真的遍布全国，买了一碗味道真是不咋地，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多，凤凰古城内已经人声嘈杂了，和阿碗沿着城墙，过沱江，沿另一边凡是觉得色相不错的食物，都买来常常，但事实证明，凤凰的食物真的没有令人惊艳的，到头来还是第一碗臭豆腐有点味道。 凤凰到处都是拿着画本写生的人，坐在江边，坐在酒吧外的石阶上，靠在高高的桥栏边，任人来人往，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自己认为最好的角度，构建着框架，将自己眼中和希望呈现的凤凰，一笔一笔地勾勒出，赋予独一无二的美丽，或者将一两个萍水相逢的过客也纳入其中。 真的很喜欢这些在变化万千的世界里沉着细致记录和衍生世间万象的人。 凤凰的夜太热闹了，五光十色的灯光，反衬在平静的沱江里，轻微地晃荡，被缓缓晕染，斑斓得那样浓烈，让人想蹲下来俯身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捧住一点，留作来过的纪念。 可是沱江的水是带不走的，就像沿江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吧，天南海北的人坐在一起，面对陌生的人说起那些不轻易对人袒露的沉甸甸的故事与目的，眼神飘忽、言辞恳切，像一坛被你精心酿造的老窖，在跋山涉水后终于被搬上了桌，依旧清冽涩口，却醉倒了一桌的人。 只是这醉意太短，你还来不及抓住这快感，一个梦就做完。 你还是一个陌生的人。 而凤凰还在这里，装着无数的陌生人，它不会记得你，和你那个装在酒杯里的故事。 没想到凤凰这座古城里还有学校，白色的石灰墙上方方正正地写着几个诸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初中课堂上偷偷看的关于少年间的初恋，简单纯粹，而又深刻入髓，绵长进一生，多像凤凰里的这群少年。 而我是如此地羡慕他们，生长在这座古城，不用等待空闲时间，彻夜坐火车，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带着疲惫与仆仆风尘，终于来到自己的念念之地，在短促的停留之后，又长久地离去。 他们在凤凰的晨曦中醒来，又带着古城的灯火摇曳入梦，儿时与少年都沉睡在明明灭灭的辉煌中。朝暮间的流转与四季的轮回都框进，那扇面朝沱江的菲窗。在窗内他们带着古城历经千年后沉淀下来的静谧与肃穆，兀自生长，独自守候，像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水一山，一深一情。 凤凰于他们，是家，而不是途经之地。 所以这被陌生人挤满的热闹与喧嚣，于他们而言也是不相关的，所以才会在放学铃声响起后，奔跑着涌出校门，彼此间嬉笑打闹，不对这川流不息地，背上背着鼓囊囊的行李，胸前挂着单反的游客，投去探究的目光。 因为每一个都终将是过客。 也许不曾停留那一眼，便不会去想象，这擦肩而过的人，有着怎样的生活。 离开凤凰的那一天，天色出人意料地好，柔和清丽的阳光，透过那棵长满新绿叶子的大树，投下零碎的光点，密布在石板路上，和着四月初微凉的轻风，跳动摇晃。 店家说，天气这么好，再多留一天咯。 可是，终归是要离去。 凤凰，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永远天真无邪的翠翠，至今都在等着她情窦初开时的爱情。 这字句间造就的想象与向往，只有这两天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