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是妈妈刚满一岁
这一年。我的身份从housewife变成stay-at-mom。刚回岩馆去爬爬的时候一位在那里工作的朋友对我说:“后面的新墙太高了。如果你觉得登顶太危险的话就不要太逞强了,毕竟你现在是妈妈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听到“妈妈”这个词时内心的别扭和排斥。 这一年。陪在Mildrey身边。看着她一天一天在长大。在做周年相册的时候那些带着丰富回忆的照片,每一张脸的表情,每一个场景,历历在目。 这一年。什么都是新的。物品。经历。挑战。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思路还可以那么清晰。我理解了很多以前没有小孩时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我甚至很多情况下都会问自己“我现在这样想是因为我有小孩的缘故么?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会怎么想呢?”。有时走在街上无意看到商店玻璃中我的样子,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我。我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多了胸前背着的娃和肩上挂的大包。 这一年。我得了妈癌。手机里惨不忍睹的全是小孩照片。在岩馆看到小孩问我问题居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有时还会逗逗人家。在母乳互助小组碰到差不多年纪的妈妈就好像遇到游戏同好一样忍不住要多聊几句。新闻上哪里哪里小孩遭到不幸了会很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一年。我又无时不刻不在纠结。如果你现在问我,想不想回到生小孩以前的生活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非常非常的想。不得不承认前几年悠闲自在的生活把我的抗打击能力降到0。这样的我要突然适应为他人负责的新生活时,我意识到在此之前我是多么自我的活着。而那个自我已经被名为“妈妈”的我侵略到所剩无几。所剩无几到我都不确定是否需要再去争取。 最最残忍的是,就算我再怎么呐喊着想回到单身无孩的状态,事已至此,我还是会想做一个趋向于完美的家长。而这个可笑的想法,就像五次以上多项式不存在求根公式一样。怎样养育一个小孩,没有现成漂亮的公式可用。每一个小孩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事先谁也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形式独一无二着的。发现她的独一无二之处,是父母的任务。这项任务,付出时间,花心思,无比耐心。别人的经验对自己也许有用,也许没用,试了才知道。试一次没用不等于永远没用。有用了一次也不等于将来还会继续有用。这种不确定性,对于以绝对性为美的理科生的我来说,是大写的头痛。 而减轻这种头痛最好的药就是一张对着你的笑脸。抱到腰酸背痛就是不肯睡觉,吃饭的时候挥舞魔瓜把调羹里的食物打飞,无论前一秒你对她有多么生气,她顽皮的对你笑一下,气就消了一半。人们谈到这张笑脸的时候常常用magic来形容。虽然我一直不屑得认为这个形容太过梦幻太过煽情,但还是很挫得接受了被治愈过的事实。 不是所有的人都生来就具有“母性”的。也不是所有小孩出生时都记得随身携带“母性”技能给她娘亲的。Mildrey刚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把她当成家庭的新成员来接纳。她的到来对我更像是一份新的工作。在日日夜夜的陪伴之后,才会产生所谓母性的东西。 美好的旧生活不会再来。我试着按照MAGI来调整这个天翻地覆的新生活(Eva里面的MAGI——那个植入了赤木直子作为科学家,作为妈妈以及作为女人的三个不同人格的MAGI)。作为妈妈的我只是我的其中一个人格。 这一年。比任何一年都漫长。又比任何一年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