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街》上游荡着裁缝的布娃娃、潘神、蟑螂、彗星和幽灵
《鳄鱼街》【波兰】布鲁诺·舒尔茨著,杨向荣译,新星出版社2010年1月一版一印 文学史的大网百密一疏,竟然漏掉这么一大个儿“鳄鱼”--舒尔茨,可见文学史不是商场竞争,成王败寇。29篇薄薄一册,据说就是他全部的作品了,其光芒始而微弱,却迤逦穿过半多世纪坚韧地闪耀在星空的边缘,总有人会发现,然后--“毫无遮拦的盛夏的热气……向里弥漫进去--空气的条带在无声中抖颤,地板上的方形光块沉沉地做着美梦,从白昼金色静脉深处升起手风琴的乐声,远处一架钢琴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两三节合唱曲的复调,音乐融化在炽热的人行道上的阳光里”(《八月》,p.4)--像跌入“父亲”的催眠术制造的二次创世童话和美的乌托邦,日常景物越过厨房冰冷的污水、角落里肥大的蟑螂、垃圾堆上方银亮的蝇群、城市阴霾的全面围攻和形而上学的蜘蛛网,进入那个可疑、暧昧的领域,那里存在物的颗粒和事件射气重新组合、变形,制造出疑似生活的奇妙的虚构之物,它们喜欢做一些遥远而危险的梦…… 舒尔茨的语言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有人说他是种形容词堆积的繁复诗学,但若以为舒尔茨是不加选择、不加过滤地把任何外界细微的刺激都一股脑的倾倒到稿纸上,那就大谬不然了。《鳄鱼街》书中多篇以“父亲”为主人公的小说,其中“父亲”以怪诞、疯魔的行动和言辞展现了“父亲”--也可说,至少部分地是舒尔茨的--世界观或美学观:对形而上内容的摈弃和相应地对形式的强调,如“‘少一点内容,多一点形式’!对这个世界而言,丢掉点内容,那会多么轻松啊!把雄心放得再谦逊些……这个世界将会更加完美!”(《裁缝的布娃娃》,p.30);鼓励、赞赏、崇拜物质的多样性、变形能力及人以创造力把物质带入一个“可疑、危险、暧昧”但也因此充满魔力、反击“扼杀这个城市的无际的、本质的乏味”的诗意世界的第二创世行动。仅从一两篇就概括、侈言舒尔茨的美学观虽嫌鲁莽,但匆匆一瞥也可看出舒氏文体并非浪掷语言、全无规划,看看他一生的文字不过寥寥一册,还比上托尔斯泰腰的一半哪,再看看他诡异华丽的想象力喷射,当不是贫产,那只能是“惜墨”了,汪洋恣肆而有节制,是为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