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记 · 第三只眼 | 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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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马（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67314843/
2002年在雁荡山，几个人揣着斧子和凿子，半夜去凿火山岩，专门凿那种半球形的冷却熔岩泡。没想到半路上碰见一个有三只眼的人。

那第三只眼长在额头的中央，和二郎神差不多。但二郎神的眼睛是竖着的。他的第三只眼则和另外两只眼睛一样是横着的。这多余的眼让他很苦恼，因为它不会闭合，当其他两只眼闭上睡觉的时候，它还依然那样圆瞪着，让他根本无法酣然入睡。要睡也只能是半睡半醒，睡眠浅得可怕，和失眠差不多。而更要命得是它还很吵。因为这只眼就像一种信号接收器，不论是广播、电视，还是各种信息台，电话、手机，各种频率的信号他都能收到，没完没了的信号信息弄得他头都要爆炸了。

我们碰上他的时候，他正在用额头用力抵那些半球形的熔岩泡。那些黑色的熔岩泡都冷却在那块更大的火山岩上，一个接着一个，活象一锅黑米馒头。他想用馒头形的熔岩泡将那只眼睛碾碎，磕死。这项工作似乎很辛苦，因为那只眼睛很顽强。等他让我们仔细观察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眶在整个额头上慢慢撕裂，变成一块类似电视屏幕的东西，里面什么节目也没有，全是没有信号的雪花，呲呲啦啦响。他依然很苦恼，求我们将那只死去的眼睛挖出来。

我们怀疑他是外星人，只是身在泱泱如海的地球人中间，实在太孤僻了，所以将恼恨转移到自己的身份上来，而只有这只眼睛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

他说一口地道的北雁荡的土语，住在北雁荡特有的那种没有窗户的石头屋子里，屋子外面还有自己的一小块耕地。他说那些信号里面也就是偶尔一些讲科学种田的节目还有点用处，别的都让他痛苦。他无妻无子，孤孤零零，在世界的僻静一角无辜忍受着世界的集中喧嚣。

从雁荡山回来后，我假装忘记了这个人。

有一次我回老家看望父母。我的父亲向我抱怨他的左眉骨一直发痒，好像快要裂开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半年，最近这几天尤其厉害。我正想对他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突然，他的左眉骨发出一声爆裂，好像成熟的豆角一样自动裂开了，里面长出一个乌黑如豆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