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阴癖与保研小路

大三时聚会，涮火锅，学生会主席，班长都在。羊肉堆到冒尖，麻酱浑厚得一团，牛丸筋道得滋滋冒水，吃得嘴角滚烫。
宿舍的猴子挑起话题：“听说学校有女生被强奸？”
王林做学生会主席，八面玲珑，说话小巧，不露风，那天估计高兴：“是的，不过事平了，给她保研。”
班长端起酒杯，坏笑：“那她是赚了啊！”
在座的随即会意，一片笑声附和。
我有些消化不过来，愣了一会儿，看着火锅溅得猩红冒泡。
出来时，下雨，天地间茫茫水雾。猴子和我共挤一把伞，走过那条小路，脚步湿滑，他调笑：“要不我牺牲一下，听说一个人被强奸，一个宿舍能被保研。为了咱大家，牺牲我一个，我也值了。”
龙华在后面逗他：“我看行，不过你得先整容，套上丝袜，抹上红嘴巴，不过你说你那样，整容不等于毁容吗？”
两个人在雨里追逐，向宿舍奔跑。
大四拍毕业照，时间已近黄昏，沉甸甸的云团在天边漂浮。猴子突然拉住我的袖口，用手指着，小声说：“就是她，就是她，保研的那个。”
嫩绿翠叶下，她直直地站着，长发，眉眼温和。一个班级的女生叽叽喳喳，相互扎堆，她就那么孤单地站着，没人招呼，也没人搭话。我心头掠过一丝恐怖的预感：她这事，她们全班都知道。
学校每年夏天如遭诅咒，我们来的那年：女生宿舍杀人案，继之跳楼，强奸，年年溢出各种小道消息。
今年三月，带小侄子回母校游玩。
学校的自习教室在八楼，B面，迈进去有些阴冷。走廊那侧灯光微暗，小侄子尿急，我在尽头等他。小侄子出来，不断甩着手上的水，眼睛笑成一个弯。他身后的阴影里，我看见了那个人，耷拉着裤子，裸露着下体。我没声张，小侄子过来，我一把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迅疾地转弯。
露阴癖一直是女生的噩梦，夜晚上厕所必得三五成群，路过都有阴影。旧时，班级一女生曾和他狭路相遇，他解开裤子，对着女孩痴痴地笑，女生被吓得心有余悸。几次三番反映皆无果，有女生买了电棒，向我们展示，我看着劣质油墨的说明书，一层担忧：“你小心点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厂生产的，小心电着自己。”
上月约班主任吃饭，班主任语气无奈，学校本欲花大力气整顿小路，阻力太大，学生跟着小贩煽风点火，刚开始的雄心壮志，铮铮话语现在消弭声息。我对他说起露阴癖，他放下筷子：“学校那天要逮他，保安关掉前后大门，一层层搜，没找到。其实，那是笨办法，找学生，每个楼梯口守着，然后一层层搜，学校的找法遗漏太多。”
吃完饭，外面暴烈雨声，他拿出面纸吸了电瓶车座凳的水，披上雨衣，回家。
我在餐馆等到雨停，出来，嫩绿叶片上挂着圆圆的透明水珠。学校里有水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学校正对面赫然挂着交友的霓虹招牌，下面的电话，明晃晃的。
路旁绿荫沉沉，女孩子们两两成对，嬉笑着走远。
微风吹来，树叶间的水珠摇晃掉落，鸟儿在唧唧啾鸣。
雨后的世界清新如镜，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