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含深情的肚子
阿索用手掌拍拍我鼓胀的肚腩,笑着说,这他妈是一个饱含深情的肚子。 我把他的手弹开,朝他翻了个白眼。真鸡巴讨厌。 其实一开始我很讨厌别人开这种玩笑。我近两百斤的体重,说实在话,非常令我羞耻。但是阿索说出来却让我感到很温暖。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人。 阿索是一个坏小子。这样说挺土气的,但这是为了对比,因为我一直是被纳入乖孩子的那种人,家长们喜欢,老师们喜欢,但却被同学们嘲笑的人。反正我也习惯了。“肥肥”是我的外号,人人都这样叫我,说实话这名字挺适合我的,“肥肥”,哪怕让一个不认识的人观察我,也会哈哈地称呼我为类似于“肥肥”的名字。我也习惯了。 记得我十七岁生日那天,阿索带着我去喝酒,他带着他那一大帮狐朋狗友来为我庆生,那些人好像全然没有惊讶和困惑,都自来熟地称呼我“肥肥”,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觉得难为情,好像他们的每一声“肥肥”都充满了奇异的善意。我第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感觉。那一夜,其实也是我第一次喝酒。酒并不好喝,甚至可以说是难喝,但是我还是喝得特别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阿索在玩乐队,他一直自诩为“朋克”。我觉得挺好笑的,朋克是个什么鸡巴玩意儿,我不太清楚。哦,对了,我想提前解释一下,我一开始并不喜欢说脏话。我懂得那些脏话的意思,但我从来都说不出口,不过阿索不同,他满嘴都是脏话,有好多词儿他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只要他觉得是脏话,他就说,狠狠地说。话说回来,音乐其实是我俩相识的线索,没有音乐我俩可能都不会认识。他其实比我还小一岁,但看起来比我成熟太多了。那时候我迷上了一个叫the skinny boys的摇滚乐队,几乎每夜每夜地听,直到昏然入睡。后来我就想去学吉他,然后就去了阿索兼职的那家琴行。初见阿索,我就觉得他很坏很坏,一看就是那种我在学校从来不敢招惹的人。他高高瘦瘦,穿着破牛仔衣破牛仔裤,脚上的帆布鞋肮脏不堪,还把头发染成刺眼的金黄,我仔细数了一下,他的耳朵上有七个耳洞,在刺眼的灯光下,炫丽的耳饰闪闪发光。他就是我的吉他老师。 阿索其实是一个很棒的吉他老师。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笑,教我吉他的时候,他总是笑着的,甚至他不发一言地坐在那里发呆,你也可以察觉他嘴角的笑意。我有时候会默默地观察他,其实,他长得挺秀气的。 他是那种自来熟的人,我却是那种不善言辞的闷葫芦。他脸上常常挂着调皮的笑,却总是轻声念叨着,日他妈,你弄错了,食指要按着那根屄弦,你他妈给老子记住了。 真奇怪,他说脏话都那么轻声细语,温柔的像是在念诗。 那之后,我们也渐渐熟络起来。没有朋友的我好像第一次体会到朋友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舒服。 阿索知道我比他大一岁,可他却总是拿出一副大哥的样子,我也就由他去了。他说他刚刚组建了一个新乐队,玩儿old school。这让我更加崇拜他了。那天,他邀请我去听他们的首场演出,为一支知名摇滚乐队热场。他们一出场就特别火爆,我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高高举起我的手,阿索跑到台前,和我热情地击掌。他的乐队只唱了两首歌,但特别精彩。我看着他弹奏电吉他,刻意地装酷耍帅。情不自禁地随着节奏蹦蹦跳跳,我喜欢这种感觉。正牌乐队上场后,阿索和他的队员们跑过来和我一起在台下看演出。我和他相互碰撞,在pogo中忘掉烦恼。在音响的冲击波里,我看见他笑着冲我吼道:真他妈爽死啦! 后来,阿索离开了那家琴行,换了另一家。我却因为面临高三放弃了继续学吉他。不过他常常约我出去玩,在城市夜晚的街道漫游,他骑着他的摩托车带我兜风,我们这一群朋友去酒吧喝酒看演出,好像什么都不用在乎。在午夜两点的长江大桥上,对着夜幕下黑沉沉的江面,他大声地吼道:“都他妈去死吧!”然后狠狠地朝江里吐了几口痰。 那次,我和他的朋友们在夜市喝酒吃烧烤,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他们都喝醉了,我也有那么一丝醉意。他趴在我的身上,用手轻轻拍我突起的肚腩,捏我柔软的肥肉,他小声说,啊我操,你的肚子摸起来真他妈舒服,好鸡巴软啊,对了,肥肥,我和你讲,我马上就要去广州了,我要去赚大钱了,肥肥,小肥仔,你也要好好加油,考上大学,别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打起嗝儿来。最后他枕在我的大腿上,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用手抚摸他的头发,我感觉他像一个孩子,而我像个担心孩子的母亲。我抬头望着夜空,月亮很亮,没有星星。我向四周望了望,趁其他人不注意,慢慢地吻上了他温热的额头。 长夜漫漫,犹如一首摇滚乐凄迷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