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衣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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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天气?阴天,晴天,或是雨天。就像车大基一样,他最喜欢下雨天。下雨天,打车的人,就多嘛,要知道他就是个黑车司机。而且只能在夜里出没的那种黑车司机。当然,别人都没有这样说他,都叫他“鸡哥”。而对于鸡哥,理想的天气,对于似乎应该是这样的:上午晴朗,下午阴郁,晚上淅沥有雨,在凌晨之后,最好是他能睡着以后,一场大雨,第二天起来,雨停风歇,神清气爽。是的,鸡哥喜欢下雨天。下雨天,除了生意好点之外,也能让他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后,总是会想到一个人:老常。一个大叔。
不,你错了,鸡哥,二十五六岁,小河城的黑车司机,是个直男,是个猛男,他浑身肌肉,板寸发型,胡子拉碴,烟不离手,看到漂亮姑娘的目光不离的那种,经常载夜里出没的喝醉的姑娘,而且不收钱。只是运气不好,一直没有稳定的对象。一下雨,他就会想到老常,因为他们第一次认识,就是在下雨的一个夜里。说起来,老常是个神奇的大叔,他没见到老常好几年了。
一.雾桥偶遇
鸡哥刚见老常是在七年前的春天,他记得很清楚,那正是春雨绵绵的时候,鸡哥最喜欢的天气,最重要的是,跑车生意也好。
那晚,鸡哥刚送了一个大方客人,挣了笔小钱,乐得直哼曲,开车驶过小河城的雾桥,时间都是半夜三点了。
他正低头看副驾驶位的二狗吃骨头,刚才客人给的鸡骨头,“死二狗,鸡贼啊,不要钱的骨头,最好吃。”
再一抬头,只见一中年胖男人,直挺挺地站在桥栏杆上,双手慢慢升起,闭气凝神,像是站在奥运会跳水高台上的运动员。
“我的妈呀,这是要自杀啊!”
鸡哥猛的一踩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后面也跟着刹车,后面车差点儿追尾,我擦,是辆大货车,离车屁股只有一寸。
鸡哥愣在位子上,不能动弹,冷汗直冒。二狗也摔晕。
一会儿,大货车才驶过来,对着鸡哥,就是一顿咆哮怒骂。
鸡哥也不做声,大货车走了。鸡哥才想起,刚才栏杆上站的胖子来。
还好,胖子还站在那里。
鸡哥打开车门,窜进雨里,绵绵细雨很快把鸡哥的板寸打湿,他套起了外套的兜帽,从车道爬上人行道,他也不敢造次,慢慢地接近那要自杀的胖子。
就着路灯,他仔细一看,那胖子戴着黑框眼镜,一脸肥肉,普通胖子,只是穿着睡衣,脸上一股子很享受的表情,那是要自杀的人?
“哎,兄弟,你干嘛?”
喊了三声,胖子才回神。
“我靠,你干嘛?”胖子不解说。
“大叔,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跑到这桥上吹什么风?”
“谁说我吹风。”胖子回头不再理他,“我要回家啊!”
“回家?”鸡哥傻了,“这精神不正常啊!”
“哥们,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鸡哥只有顺着他说。
“你送我?”胖子看着鸡哥,半晌,咧开嘴,笑了,“好啊!”
“那你下来!”鸡哥手探了过去,没有什么意外,胖子很配合,也把手递给鸡哥。
鸡哥抱着胖子,下了栏杆,“大叔,你可真沉啊!得多少斤啊?”
胖子不说话,只是笑。
鸡哥扶着胖子,钻进了自己的破捷达。
“得,去哪儿?”鸡哥长舒一口气。
身边的胖子没理鸡哥,还是呆呆地看着二狗,二狗也傻傻地看着胖子。
鸡哥才注意到他穿着睡衣十分有特点,蓝白两色,衣服都是星星,充满了梦幻感,只是穿得久了,有几个地方磨破了口子。
胖子伸手去抢二狗嘴里的骨头,二狗冲着胖子狂叫。
“哎,大哥,看你饿的,我这里还有!”我连忙翻出刚才那客人送的肯德基。
胖子没理他,反而是冲着二狗,叫了几声,狗叫声。
鸡哥傻了,真像啊!
二狗也愣了,嘴巴竟然松开了,胖子抓起二狗嘴里的骨头,就是一顿大嚼,像是三年没吃过肉的灾民。
“哎,这也行!”鸡哥连忙劝,从袋子里翻出鸡腿。
胖子一把抢去,嘴里还“汪汪汪”的一顿乱叫。
“我擦,汪星语啊!”二狗也叫了。鸡哥连忙也给了二狗,看着这两位,直摇头,“好了好了,大狗二狗都有吃,不抢啊!”
鸡哥重新打火启动,“我说,哥,家在哪里啊?”
胖子冲着鸡哥,又是一顿“汪汪汪汪”。
“说人话,不是狗语。”鸡哥不耐烦,“二狗翻译!”
二狗不理鸡哥,专心吃自己的宵夜。
汪汪汪汪汪,还是这个调子。
“你妹妹的,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了。”鸡哥说完,打了转向灯,车掉头,朝雾山医院驶去。
很快,就到了雾山半山腰,雾山医院就在那里。半夜,那有人和车?鸡哥在前坪停好车,扶着胖子,就下了车,走进大厅。
还不用鸡哥叫喊,一个值班精瘦的眼镜医生刚好路过,看到两人,就停了下来,“哎呀,老常,怎么又跑出去了?”
胖子看着医生,呵呵笑了,“我要回家。”
一听,鸡哥冷笑了,“会说人话啊!不装了?”
“说了多少次了,”医生从鸡哥手里接过胖子,“这就是你的家啊!”
“我擦,你精神病院,怎么看病人不住啊!”鸡哥抱怨,“这老小子,站在雾桥上差点自杀。”
“老常自杀,不可能。”医生摆摆手,“谢谢你!”说完一转身,不理鸡哥了,扶着胖子走远了。
“我擦,还没给车费咧。”
破捷达车窗里,二狗也伸出头来,朝这边汪汪叫了两声。
这是,鸡哥第一次见到老常,老常就欠了一顿鸡翅和车费。说来也怪,自那晚后,鸡哥常常想起老常胖胖的身影站在雾桥上,睡袍翩翩,要起飞的样子。鸡哥从来不会对一个胖大叔有兴趣,连二狗都有些闷闷不乐。
后来,鸡哥带着二狗,买了些水果,鸡翅之类的去医院看了老常几次,才知道老常,原名叫常雨,是医院的老病人,精神分裂,住了七八年了。不闹,也不吵,就说自己是火星人,想回家。
“你说我能放他回家嘛?地球上还没有这个业务呢?”接待鸡哥的精瘦眼镜医生坏笑着说。
“他是怎么病的?”鸡哥有点好奇。
“这可不能告诉你,病人隐私。”眼镜医生说,“你不是他家属,让你们见面本来就是违规了。”
“我告诉你。”旁边的老常突然认真地说。
鸡哥一愣。
“去你的,”眼镜医生笑了,“你说的清,我放你出去。”
老常看着医生,又看了看鸡哥,笑了,这表情很像怀里的二狗。
老常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蓝白两色,贴满星星的睡衣,慢慢升起双臂,就像是那晚在桥栏杆上,要起飞的样子,嘴里喃喃说,“我要回家啦。”
“好吧,我也要回家了。”鸡哥向医生告辞。
很快,鸡哥谈了个小业务,一忙连二狗都快要把老常忘了,直到第二年的一个夜晚,鸡哥才又一次看到了老常。
二.睡衣厨师
那天夜里,鸡哥看了会欧洲足球联赛,耽误了点出车,出门已是两点,刚跑了两三单生意,一个长腿大胸的姑娘捏着手机,就上了车。
鸡哥直乐,正想着搭讪。
“不是下雨,我不会坐你这破车。”姑娘倒先说话了。
“啊,下雨了?”鸡哥愣了,没注意啊,仔细一看,挡风玻璃上慢慢地花了,“我擦,这雨!说来就来。”
鸡哥忙打开吱吱呀呀的雨刮器。姑娘却不再理鸡哥,对着电话不断说微信,微信那边一串串姑娘的嬉笑。
“我擦,美女,去哪儿啊?”
姑娘没理鸡哥,“这还有只狗啊,什么脏东西?”姑娘嫌弃地看着二狗,二狗呜呜的一声,转到后排去了。
鸡哥有些不快。
“去椿树街口呀。”姑娘还没气的说,调子拉得极高,像是唱戏。
说完,不理鸡哥,只是说微信,“哎呀,我说什么好吃的啊,帅哥炒饭啊,饭好不好吃不要紧,这人得帅。”
鸡哥火了,更不搭话,一溜烟开到了椿树街口。
姑娘扭着身子下了车,手里还捏着手机。
车外雨还在细细地下。
椿树街口是小河城有名的美食街,多是宵夜的人。但今天却有些奇怪了。一个流动的炒饭板车铺子十分火,他看见一个长长的等餐队伍,红男绿女地排了一地,少说也有几十人,大家都打着伞,排队在等着,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说笑,好像大家是在安静地等着一个文艺的展览,而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饭。
鸡哥再仔细看看着炒饭的师傅,带着眼镜,健壮的身材,精神的短发,带着大口罩,看不清具体长相,只是脸部轮廓,一定是个帅哥。旁边有个个矮的长相也很好小伙子在打下手。
板车挑子上面竟然赫然写着:“帅哥烧饭”。
“我擦,好大的口气!”鸡哥找了个地方停车,拉开车门让二狗也下了车。
鸡哥刚点了支烟,差点没惊掉下巴,那“帅哥炒饭”的厨师竟然穿着和老常一样的睡衣,或者他就是老常。
鸡哥捡起地上有点脏的烟,慢慢地走去,仔细打量那睡衣厨师,他不敢确认,那人身高身形都像老常,睡衣就更不用说了,只是老常是个胖子,这厨师是个帅哥啊!
鸡哥不敢认,突然就被一帮子女学生嘻嘻哗哗地推倒一边去了,她们围着帅哥厨师指指点点,嬉笑着,纷纷拿着手机拍照,自拍。
鸡哥在身后找了空位子坐下,屁股还没稳,旁边就有人说话了:
“你吃不到了。”旁边一个带眼镜的小学生妹子。
“为什么?”
“你看那招牌上的记号,已经拿号到了50号。”学生妹用着很资深的口气,“师傅不会炒第51份的,下次请早吧。”说完,学生妹把筷子一撂,走了。
“我擦,有那么好吃吗?”鸡哥纳闷,盯着睡衣厨师。
“挺好吃的!”旁边一个老头悠悠说了,“不过,这年头还得看颜值和噱头。”
“颜值看不清,这噱头是什么?”鸡哥问老头。
“你真不知道啊,大哥,这帅哥炒饭,只有下雨的晚上,才有!天不下雨,这老板师徒俩不出摊。”
“毛病!”鸡哥往地上啐了唾沫。
“而且出了摊,每晚只做50份炒饭。多了不做。”老头掐指头,算来,“一份算六块,一晚才三百,而且其他时间不出摊,难哦。”
“你知道这老板姓什么吗?”
“走了,走了!”老头似乎没听到鸡哥的话,背着手,走了。
等鸡哥一转身,却见面前站着个穿睡衣的人。
“哎呀,真是老常!”
老常慢悠悠地一拉凳子,坐了下来。
“怎么华丽转身,变成帅哥炒饭了?”
鸡哥才仔细打量老常,他还穿的是那件经典款的睡神睡衣,蓝白两色,都是星星和破洞。
“说来话长,你吃饭了吗?我请你。”
说着转身,对不远处的小伙子喊道:“小丁,来一份炒饭,加个蛋,少放三分盐,多加一分火。”
小徒弟忙活起来了。
“都收了徒弟了,”鸡哥看着老常喝了口啤酒,有点吃惊,“你病好了吗?”
“我没病。”老常又喝了一口酒。
“我擦,”鸡哥惊了,“你出来,医生知道吗?”
老常慢悠悠地说,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
“老常穿帮了吧,还是没好吧。”鸡哥拍着老常的肩膀,像是抓住了个贼。
说着,小徒弟的炒饭好了,“今天师傅破例,第51碗炒饭。”
“我得试试。”鸡哥扔掉烟头,抽出筷子,准备扒饭。
“别嫌弃我徒弟的,跟我差不多,也巧,明天,他可以出师了。”老常也点着了鸡哥的烟。
鸡哥扒了两口,点点头,还不错。二狗扒拉着鸡哥,也想吃。鸡哥找了个饭盒,扒了些,放在地上。二狗急忙抢食,一只肥腻的老花猫,也摇摆着过来了,冷冷地看着二狗。
“你原来是厨师啊!”鸡哥打趣,“火星人也吃这个?”
“什么火星人?”老常悠悠说,“我住火星街的。”
鸡哥一愣,哦,小河城的确有个火星街,是个老街,建国后,毛主席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故名有了名字,火星。
“你怎么变帅了。”鸡哥故作不经意地说。
老常看着那只虎视眈眈二狗的肥猫,突然,嘴里喵喵地一阵乱叫,吓得猫屁滚尿流,窜了去马路,还差点被一过路的车碾到。
鸡哥就忽然想到了那晚他对着二狗说话的情形。
“死猫,哈哈,”老常回过头来,看着鸡哥,“不都是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然后扔掉烟头,看了看天,“天快亮了,城管要来了。
“走,回家吗?我送你。”鸡哥把杯里的酒喝干。
“好的,走吧。”老常熟练地捻了烟头。
“小丁呢?”
“他家就在路口的转角,不远的。他自己回去。”
一上车,鸡哥发动汽车,“你家住哪里?火星街吗?”
“去你的,你不知道吗?别装了。去雾山。”老常理智地像个医生。
“我还以为你好了,我靠,医生怎么能让你出来!”
“这种事情,不用他们允许的。”
小河城很小,很快就到了雾山,“好了,就到这里吧。”
看着老常翩翩的睡袍,像个神仙似的,走远了,进了医院大厅。
想了想,鸡哥还是下车,走进医院大厅门,鸣了门铃,老半天,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护士,“大清早的,你找谁!?”
“老常!”
护士皱眉头:“那个老常!?”
“炒饭的那个!”鸡哥慌忙解释,“不不,常雨。”
“现在不是探视的时间,你周末再来。”
之后,鸡哥常去椿树街口转悠,却再也没见老常,不是没下雨,师徒俩没出摊,就是小丁一个人主厨,生意还是同样的火爆。毕竟小丁是小鲜肉,更受女生喜欢。鸡哥带着二狗,也去了几次雾山医院,也没见着老常,医生不是说老常在做特殊治疗,就是说不是亲属不给通报。慢慢地,鸡哥也就淡了。只是一到晚上下雨,他就会想到老常,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
三 火神街电影院
那晚,鸡哥捡了个破老人手机,手机也没电了,也不知道怎么归还,就带着手机来了小方的店子。
小方在茶树街开了个杂货铺,兼职公益地成为出租车司机的失物招领地,很多捡到失物,或者遗失失物的人都会来这里找。
一看到鸡哥,小方就向他招手,指着柜台上的盒饭,就说,“来,试试,刚外卖的火神炒饭。”
鸡哥一吃,就呆了,这不是“帅哥炒饭”吗?
“哦,你说,小丁的“帅哥炒饭”啊!改了,小丁买了炒饭火了,在火神街租了个小铺子,不再靠板车炒饭度日了,还加了app外卖,火得很。”小方解释道,打开手机,递给鸡哥看。
屏幕里,小丁也穿了件和老常一样的睡衣,在掂勺,背后门面赫然四个大字:火神炒饭。“这小子还真他妈的继承了老常的衣钵。”
“老常是谁?”
“也穿着这睡衣的一个奇怪的胖子。”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点问题。”
“奇葩吧,”这小丁感叹道,“他说,他只有穿了着睡衣才能炒出这好的饭。”
鸡哥说:“是吧。这app介绍里说他有个师傅吗?一个胖子。”
“师傅?没听说啊。”
“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个八卦。”小丁突然神秘地说:“这小丁命也苦啊!十年前,火神街大火,家人都死了,就剩他了。现在重回火神街,他父母也是含笑九泉了。”
“你说什么?”小方的话突然提醒了鸡哥。
“对啊!你不知道吧。”小方摆弄一下他的手机,搜索出一则新闻,再次递给鸡哥。
鸡哥仔细一看,是十年前的新闻,小河城2005年火神街的大火:
根据刚刚公布的遇难人员17人,失踪9人。遇难中包括一家四口(父母均为老师,儿子7岁,女儿就读小河城一小)、儿子因为在外面玩耍才逃过一劫。还有一名厨师家庭遇难3人,只有丈夫从厕所逃生,才幸免遇难。失踪者中男9人、女8人, 年龄最大的34岁,最小仅仅5岁。
小方在嘀咕,“小河城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火灾,很多人都是在电影院被烧死的。”鸡哥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初的起火点在电影院,因为火神街商贸大厦是小商品的集散地,消防设施和逃生通道被打量货物堆积堵塞,导致许多人员无法及时逃生。尽管天下着小雨,火势还是蔓延很快。”
鸡哥死盯着屏幕里的火灾现场的照片。
“有消息称:最早起火的点,在电影院的后门,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因为无聊玩火,点燃了一堆衣物,才引发了火灾,酿成大祸。不过,官方并未证实这个说法。”
鸡哥拿着手机,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了。
“哎,神经,我的手机。”身后,小方在喊。
很快,就到了闹市火神街。
“火神炒饭”招牌下,一个小伙子正在拉卷闸门,正是小丁。
“小丁,打烊了?”鸡哥快步走了过来,二狗也紧跟着。
“鸡哥!”看到鸡哥小丁微微有些惊讶。
“你师傅呢?”
“老常?”小丁说,“师傅住院了啊。”
“是啊,住院了。”鸡哥喃喃。
看着鸡哥,小丁突然说,“鸡哥,有时间吗?想请你喝一杯。”
两人找个了大排档坐了下来。身后就是火神街电影院闪烁的霓虹招牌,不断滚动着影讯。两人一直没说话,茶上来了,酒上来了,菜也上来了。
“抽烟?”鸡哥掏出一支烟,问小丁。
小丁摆摆手,他看着鸡哥点烟。这时突然从旁边路过一个初中生,停了下来,用手挡着风,点火抽烟。
“小鬼,抽什么烟!?”小丁窜了出去,一巴掌就打了初中生一脑袋。火机马上灭了,被烫了手的初中生刚要发火,看着愤怒的小丁和旁边一身纹身的鸡哥,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走远才嘀咕,“什么毛病?”
“哎呀,这。”鸡哥脱口而出,有些尴尬地咬咬烟屁股,“哪儿窜出来的小鬼,毛都没长就抽烟。”
小丁一屁股坐下,咚咚咚给自己倒啤酒,然后又咚咚咚给鸡哥倒酒,他一仰脖子,干了,突然倒在桌上,哇哇大哭起来。
“哭啥,都过去了。”鸡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家伙。
“都十年了,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啊!”
鸡哥无言,只有抽烟。
“你知道吗?老常也是受害者。他一家三口,都死在火场。”小丁泪眼婆娑。
鸡哥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手机正是张图片,一个悲伤的男人穿着蓝白两色的睡衣,十分无助,一脸的泪水,雨水,背后正是火灾现场。
“你知道是谁,谁点的火吗?”
“这事情还是谁点的火?”鸡哥吓一跳,“难道是故意纵火?”
“我!”小丁很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十年前,我才7岁,那天是妹妹生日,我跟爸妈吵了架,他们后面去看电影,我也跟了去,我又进不去,无聊就,不知道怎么着,点燃了那堆东西……”
过了很久,鸡哥看小丁平静了,才说:“老常知道是你?”
“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那天,我在做买卖,他穿着睡衣跑过来说,要来吃炒饭,还说我炒得不好,就教我,我才学会,后面看着他眼熟,不敢认。”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老常。十年前,因为家人遇难,而疯掉的老常。”
鸡哥说,“他愿意来帮你,说明早就原谅你了。”
忽然,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把身边的东西都打湿了,桌子,椅子,酒瓶,筷子,碗,我们和二狗。
许久,小丁才抬起头,缓缓对鸡哥说,“哪天,去看看老常师傅?”
ps:今天来看这篇故事,无比地感慨,虽然写在2015年暑假,但这是车大基“鸡哥”这个人物真正的第一次亮相,他鸡屎鸡贼,偶尔鸡汤鸡血,不过一个鸡毛人物。这个故事受到《k星异客》的影响,没看过的读者,有兴趣可以查看,豆瓣电影网页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306607/ 所以,老常有些神神叨叨地,你要原谅他...配了张《微笑的鱼》题图,一直很喜欢几米,但写故事无法温暖治愈,大概意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