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器日记-无题

“真的吗？你真棒，我不行！”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身边这个笑的花枝乱颤的人完全不像是大学老师，喝着牛奶也笑的前仰后合的姑娘急忙抬起腕子整理着散落的长发，我坐在车里正在去一家做瓷器的师傅人家里，其实师傅两个字是个非常模糊且不得已的选择，因为至始至终，没有见到这位手艺了得的师傅。
景德镇像大多数北上广以外的城市一样，小的恰到好处，我们的车依旧开了很久，蜿蜒进了山，当然，我眼里的美景在他们看来其实就是自己的日常，这家瓷器制作是朋友介绍，没有店面。
一座还不错的四合院，两进不算大，进屋坐下，最抢眼的就是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杯盘碗碟，刚刚那个姑娘连说随便看看，她是这个院子的小小女主人，爸爸的瓷器生意都交给这个飒爽的女儿来打理。
细看手里的杯子，和自己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表面像涂了猪油，这两个字真的就足够了，说涂了橄榄油就没有什么感觉，说是猪油就是亮且腻腻的感觉，放佛捏下去都是软软的，像江南清明时节吃的青团子。姑娘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向桌子底下看，原来趴着大大小小好多原矿石头，用手电一照，碧色光亮，她解释说是翡翠原矿，其他的是玛瑙，这正是猪油光感的秘密之一，所谓玛瑙入釉就是这个道理，听着吓人，好像多么奢侈，成本自然高，却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夸张。
只是将这些打碎入釉需要时间，也需要反复试验，比例多少，烧窑温度环境气氛如何都是环环相扣的。下午见到的ｌ先生，也这样麻烦自己，他是内蒙古人，来这里１２年了，坚持自己设计制作，从陶泥到最后烧窑都是自己来，这些在景德镇这个分工细化已经非常成熟的地方是不常见的，学设计的他简单直接，说，玛瑙入釉显得神秘，却是辛苦活儿，而且说到底就是二氧化硅，加入到釉里，增加润泽度，然而对于水质的改变功效实在不敢恭维。有这样冷静理性态度的手艺人，实属不易。后来谈到器型变化和设计的时候，他说自己曾经做试验，注意到杯子本身的厚薄程度影响杯子本身保温的程度，会对茶水发香有影响，虽然没有亲自试验，不能随便认同，这个对比试验的客观态度却是我一直寻找的。
看完桌子下面的石头，姑娘向我简单的讲了讲桌上的这些小碟子小碗，时不时还笑吟吟的说，我平时是不敢随便当着刘老师的面说这些的，他太严格了。我对面坐着的这个一直少言寡语的年轻人就是姑娘嘴里的刘老师，眼睛确实毒，对着不好看的店铺拉着我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对着姑娘家的东西，却频频点头。
虽然没有见到这个原来做文物修复的做瓷高手，我觉得他和l先生的想法一定是一样的，认真踏实的做东西，实用和美观，要平衡要两全其美，这背后的寂寞、困难甚至挣扎自然不会少，说苦谁都会，就像才艺表演结束后的心酸故事，再怎么感天动地，好与不好，你我心知肚明。
匆忙间，和ｌ先生夫妇吃了晚饭，我赶着往机场去，心里惦记着姑娘家甜甜的山葡萄和冰西瓜，猪油般的油润高足果碟，衬着紫红碧绿，舒服地看着我们嘻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