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睡偶像,究竟图一啥?
文/李小丢 头条号签约作者
这个问题,似乎本来是没什么可疑惑的。可是自从上周卓伟爆出宋小宝出轨女粉丝三年的消息之后,我突然开始怀疑人生。据爆料称这位女粉丝最早也是在北京当群演,数年前,她以粉丝身份在微博上给宋小宝发了几次私信,岂料宋回复了她,还主动提出互加微信、见面约会,慢慢走到了一起。
△全明星探微博截图,可以看出这个女粉丝还是蛮漂亮的。
但今年初,女方提出分手。原因大概有二:去年上半年,A女士曾因为宋小宝而流产,而且据说,她之前已经为宋小宝多次流产了,最后已经恶化成惯性流产,每胎怀了一段时间就自动没了!A女士为此几乎崩溃,宋小宝却一直漠不关心,让A实实在在地感到心灰意冷;另一个原因是据说宋小宝演出费、工资其实都很少,几乎没有奖金分红,因此A女士除了付出感情,还一直单方面为他付出大量金钱,宋亮相商演、综艺的很多衣服、鞋,竟然都是A女士为他购买的。
普通男人如果像宋小宝那么做的话,肯定是骗财骗色的渣男没跑了,但是一旦事情发生在偶像身上,就变得暧昧了起来。对那些动辄就要以自残、自杀来向偶像示爱的粉丝而言,向偶像献出自己的身体和金钱,难道不是最合情合理的“爱的奉献”吗?这也是很多宋小宝粉丝的逻辑,他们谴责A女士:“如果你真的爱他怎么能将这些隐私曝光!”
吴亦凡疑似和粉丝约炮的消息传出,不少微博大V(大部分还是女的),言之凿凿称像吴亦凡那样的小鲜肉“睡粉是一种福利”,作为粉丝如果“有幸”被选中陪睡,应该比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大奖还要开心。啊,真不知道她们还能将宋小宝的行为称为是“福利”吗?应该不会,这个看脸的世界一向很双标。
如果不从吴亦凡是否以发展男女感情的借口来骗炮的角度思考,单纯就从约炮的角度来看,他的颜值、身材和名气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约炮对象,粉丝睡了他也不算吃亏。不走心只走肾的约炮,谁还不选个顺眼的?不说床上功夫如何,单说“我睡了明星,我的炮友是名人”这一点,也算是日后饭局酒桌上可资炫耀的军功章一枚。
但是睡宋小宝又是图一啥呢!图颜值?没有。图财?不仅没有还倒贴。图名气?人家有妻有子的你又不能曝光,而且这跟闺蜜们炫耀的话,我直接怀疑有没有人会表示羡慕嫉妒恨。图他这个人?如果是真爱的话,外在条件啥也不图也说得过去,可以一个男人真爱你,会让你数次打胎直到习惯性流产?
相比宋小宝的“渣”和“抠门”,再结合一下两人颜值的高低,似乎衬得吴亦凡都可爱了起来——他虽然有点小气,好歹还是给小G娜买了机票的,而且并不想和约炮对象发展长期关系。看看A女士的遭遇,也许小G娜会庆幸“长痛不如短痛”。比被骗炮更可怕的是既伤钱包又伤心,人财两失。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出了多少个小G娜或者A女士,努力争取睡到偶像的粉丝还是会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说到底,这是一种普通人对名人的执念罢了,他爱上的,并不是偶像的本体,而是自己心中塑造出来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偶像。他拒绝承认偶像和他一样其实也是普通的、有缺点的平凡人,脑海中自带的粉丝滤镜会无限合理化偶像的一举一动,直到不辨是非善恶。倘若有那么一个重要的契机,粉丝不得不直面偶像那丑陋而真实的一面,他也会瞬间清醒过来,甚至脱粉回踩。
所以说,如果你真爱偶像,就请和他保持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一旦离得太近,一切光怪陆离的肥皂泡都要被打破,落入寻常男女鸡毛蒜皮的日常纠葛中去,哪里是幻想中的完美可比。
胡兰成这个小粉丝和张爱玲这个大偶像那一段被胡兰成美化为“才子佳人”的民国爱情传奇,其底色也无非是这样的鸡同鸭讲,胡兰成是“爱上偶像”,张爱玲是“爱上爱情”,他们因错觉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这一桩爱情传奇掰开来看,不过一出粉丝睡偶像的滑稽戏,和古往今来来任何一桩粉丝睡偶像的闹剧没什么本质区别。
胡兰成对张爱玲的“爱”,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爱。他爱张爱玲的才华、身世、名声,却独独不爱她这个人。
兴许是《色戒》的影响,近年来总有人以为在胡张之间,是张爱玲这个落魄贵族女作家“高攀”了汉奸高官胡兰成,又兼着因为张爱玲在赠给胡兰成的小像里题的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而认为张爱玲是仰望且崇拜胡兰成,真是天大的误会!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看,胡兰成对张爱玲都只能是仰视,他们的种种冤孽,源于张爱玲自降身段,给了胡兰成不该有的机会。
所谓的“汉奸高官”胡兰成从来算不得汪精卫的心腹,在认识张爱玲的时候,薪水堪堪从每月60元涨到每月360元,间或有个一千两千的灰色收入,已经算是他这个草根凤凰男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了。他的原配妻子是病死的,死前他去找干妈借钱都借不到。出任《中华日报》主笔之后境况也没有太多改善,家里请不起仆妇,他得洗衣做饭带孩子,蹲在后门口的风地里生炉子。好容易续弦的妻子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却患上了肺炎,他无钱医治到处借贷,仍是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看着婴儿来这世上二十天,便化为一抔黄土。
那边厢的张爱玲呢?胡兰成自己在《今生今世》中说:“爱玲的书销路最多,稿费比别人高,不靠我养她,我只给过她一点钱,她去做一件皮袄,式样是她自出心裁,做得来很宽大,她心里欢喜,因为世人都是丈夫给妻子钱用,她也要。”张爱玲的举动,简直是俏皮的可爱,她的欢喜,是那种皇帝在宫里看太监宫女扮演平民生活的欢喜,高处不胜寒。高傲如张爱玲的内心,也是有着对世俗男女平凡温情的向往的。
论其他的,胡兰成更是与张爱玲相差太远。他出生在浙江嵊县胡村,父亲是茶叶店里的帮工,母亲是寻常村妇。他接受的教育全是旧时私塾文化,走到今天全凭“厚黑”二字,实打实的凤凰男野路子。张爱玲那样显赫的家世和不动声色的高贵,他在遇见之前全无想象,不是不敢,而是根本无从想象——人怎么可能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生活,就算想象,也不过是像村妇想象慈禧老佛爷的生活是吃一碗饺子倒一碗饺子那般的可怜可笑罢了。
张爱玲是胡兰成一生最值得炫耀的一枚“军功章”,他不无得意地罗列出自己是如何分门别类的在不同人面前炫耀张爱玲的:
【对于有一等乡下人与城市文化人,我只可说爱玲的英文好得了不得,西洋文学的书她读书得来像剖瓜切菜一般,他们就惊服。又有一等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她们看人看出身,我就与她们说爱玲的家世高华,母亲与姑母都西洋留学,她九岁即学钢琴,她们听了当即吃瘪。爱玲有张照片,珠光宝气,胜过任何淑女,爱玲自己很不喜欢,我却拿给一位当军长的朋友看,叫他也羡慕。爱玲的高处与简单,无法与他们说得明白,但是这样俗气的赞扬我亦引为得意。】
当然在一开始,胡兰成还不知道张爱玲是李鸿章嫡亲的曾外孙女,祖父是有名的清流领袖、御史张佩纶,和张之洞、盛宣怀等人是同辈故交,他与李鸿章是政敌,但李鸿章欣赏其人,竟将嫡长女李菊耦下嫁与他,两人的风流佳话被曾朴写进了“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孽海花》中,流传甚广,虽然那故事多有杜撰,与事实不符,但是在吃瓜群众眼中,已足够艳羡。张爱玲本人又学贯中西、才华横溢,通身上下时髦得紧,足以当得起才女、名媛二字。
△相国才女李菊耦
△“我祖母十八岁的时候和她母亲的合影。她仿佛忍着笑,也许是笑站在黑布下的洋人摄影师。”张爱玲《对照记》
还用不着这些附加值,胡兰成就被张爱玲的文字所打动,他一贯喜欢粉饰自我和人生,把和张爱玲的“初见”描绘的很浪漫,说是某日闲来无聊在院子里草地上搬过一把藤椅,躺着晒太阳看书。翻到一篇《封锁》,笔者张爱玲,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的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胡兰成对张爱玲的“一见钟情”,在于他深知自己一生写不出来如张爱玲那般的文字,他一方面是绝望,另一方面却暗暗地兴奋——他要和她攀上关系。《小团圆》里描写出他凶狠的吃相,邵之雍(影射胡兰成)对盛九莉(即张爱玲本人)说:“你这名字脂粉气很重,也不像笔名,我想着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化名。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胡兰成已经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睡到这位偶像,不管男女相貌家世年龄,大抵就是那种自己成不了明星好歹睡到了明星的执念在作祟吧。
他问苏青要了张爱玲的地址便大喇喇地上门拜访,或许,胡兰成先生就是最早的私生饭吧。在脾气古怪的张爱玲那里吃了个闭门羹他也丝毫不以为意,还隔着门缝手写一张纸条递进去了。未曾想,第二天张爱玲竟然主动打电话说要来拜访,胡兰成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也对这样的主动有些轻蔑。
啊,真正的爱豆不应该是对小粉丝的示好一概嗤之以鼻吗?这样主动,还有个做偶像的样子吗?
张爱玲的主动,却是另一种因由。她在《小团圆》里描写过盛九莉和邵之雍相遇前的寂寞和惆怅:“这天晚上在月下去买蟹壳黄,穿着件紧窄的紫花布短旗袍,直柳柳的身子,半鬈的长发。烧饼摊上的山东人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摸不清是什么路数。归途明月当头,她不禁一阵空虚。二十二岁了,写爱情故事,但是从来没有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胡兰成的出现,可以说是恰逢其时,亦或者,可以称为趁虚而入。因为张爱玲刚好想要恋爱了,天上便掉下个胡兰成,她不像贾宝玉可以在大观园的诸多姐妹中找到自己的知己林妹妹,她和很多普通女孩子一样,只是因为想要恋爱了,想要结婚了,就抓住手边最近的那个人,并且拼命催眠自己说那就是你的良配。多少悲剧皆由此始。
胡兰成带着那样的轻慢之心,看到张爱玲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不觉得她美,因为她不像他惯常喜欢的江南女子那样吴侬软语,清灵曼妙,身材高大的张爱玲在待人接物上,是一向有些拘谨且笨拙的,在陌生的老男人家中,她局促的像个小女孩,却又丝毫不显得可怜可爱。
【我一见张爱玲的人,只觉与我所想的全不对。她进来客厅里,似乎她的人太大,坐在那里,又幼稚可怜相,待说她是个女学生,又连女学生的成熟亦没有。我甚至怕她生活贫寒,心里想战时文化人原来苦,但她又不能使我当她是个作家。】
他甚至觉得她是个穷作家,本来,在那个年代没有几个文学青年是有钱的。所以他居然很失礼地问她每个月的收入,张爱玲也老实的答了。临了送她出衖堂口,两人并肩走,胡兰成虽然不喜欢她,本着不撩白不撩的原则,他很暧昧地说:“你的身裁这样高,这怎么可以?”
但是他对张爱玲的种种不满,全在第二天去回访张爱玲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再一次在张爱玲的面前感到胆怯:
【第二天我去看张爱玲。她房里竟是华贵到使我不安,那陈设与家具原简单,亦不见得很值钱,但竟是无价的,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几乎是带刺激性。张爱玲今天穿宝蓝绸袄裤,带了嫩黄边框的眼镜,越显得脸儿像月亮。三国时东吴最繁华,刘备到孙夫人房里竟然胆怯,张爱玲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
张爱玲的摩登、复古、时髦,那种在骨子里的高贵使胡兰成目眩神迷,“一次说起周佛海家,她道,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都其气不扬,没有喜意,我看过之后,只觉宁可不要富贵了。”连胡兰成为之跪舔的一等一的汉奸高官周佛海她都不屑一顾,张爱玲在胡兰成心中,就是那一等一的仙女、偶像、巨星。
况且中西文论、哲学绘画、诗词歌赋等等,张爱玲都可以算得上胡兰成的先生,她随意一说,胡兰成只有在一边嘴都合不上地听的份儿——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张爱玲一心曲意俯就,胡兰成还是差的太远,而作为张爱玲的头号迷弟,胡兰成却宁可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
胡兰成说:“我们虽结了婚,亦仍像是没有结过婚。我不肯使她的生活有一点因我之故而改变。两人怎样亦做不像夫妻的样子,却依然一个是金童,一个是玉女。”
我怀疑胡兰成专门有一个小本子用来记张爱玲的言行,他虽然不喜欢张爱玲,但是张爱玲说的一言一语他日后都巨细靡遗地写进了《今生今世》中,是所有张迷的必读之书,就算你再讨厌胡兰成这个人,你也绕不过他去。尤其是两人情浓之时张爱玲说的那些肉麻的情话,胡兰成更是炫耀一般全写了出来:
【她如此兀自欢喜得诧异起来,会只管问:“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还必定要我回答,倒弄得我很僵。
爱玲道:“你这个人嗄,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个香袋儿,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里藏藏好。”
她只管看着我,不胜之喜,用手指着我的眉毛,说:“你的眉毛。”抚到眼睛,说:“你的眼睛。”抚到嘴上,说:“你的嘴。你嘴角这里的涡我喜欢。”】
张爱玲必然想不到,她当时这些小儿女情态的憨话,多年后居然还有人翻出来桩桩件件摆在她面前,任不相干的吃瓜路人点评嘲讽。一如不久前小G娜放出和吴亦凡的微信聊天记录那样,明星们也许也会诧异,本以为粉丝们睡到自己就该满足了,谁知道他们还要把那些闺房中的蠢话玩笑话都拿出去炫耀呢?可是,人性不就是如此吗?否则不就如锦衣夜行一般,睡也白睡了。
更何况,除了炫耀之外,最重要的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粉丝得以借偶像的光,大小好歹成了一个人物。这才是比“倾慕”更现实的好处,和张爱玲的罗曼史是胡兰成下半生唯一可以依附的救生圈。他在台湾受到的“款待”,他那本写的又臭又长的自传,或者说猎艳史《今生今世》得以出版,全因张爱玲。如果张爱玲的声名湮灭于历史长河中,那么胡兰成这个名字也不会有人记得。但是他用一副下作的嘴脸,将自己紧紧地和“张爱玲”这个名字捆绑在一起,真可以视作是最“成功”的粉丝上位史。
张胡二人真正看清对方,是在胡兰成逃难之时。明明是为了逃命四处躲藏,胡兰成仍不忘撩妹,那段时间在他身边的是护士周训德和寡妇范秀美,他在张爱玲面前非但不避嫌,还要细说猎艳史给她听。张爱玲赶到温州去看他,他却对外称和范秀美是夫妇,张爱玲是妹妹。
张爱玲要求他在自己和小周之间做一个选择,她神色悲哀,甚至落下泪来,胡兰成的反应竟是毫不同情,只觉得诧异,在他想象中,仙女和偶像怎可能为这种小事感到委屈。她应该是洒脱的,不为他这个小粉丝的来来去去而喜悲,说到底,他从未将张爱玲视为可以同甘共苦的妻子。一旦偶像表露出对他的在意,表现的和外面其他的妖艳贱货一样,那么这尊偶像也就彻底从云端跌落到泥沼中了。
他连欺骗她让她高兴一下都不肯,只是不说话。
【她叹了一气:“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我听着也心里难受,但是好像不对,因我与爱玲一起,从来是在仙境,不可以有悲哀。】
当仙境被打碎,当偶像脸上有悲哀,粉丝的梦也就醒了,他察觉,原来这偶像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平凡人,会被人伤害,会对命运无能为力,会有种种软弱与不堪,那我还为何要爱他拜他?两人对彼此都深觉失望,最终分道扬镳。
粉丝对偶像的爱,往往是一种自我催眠,就是那种“你看他多出名多有才那么多人都喜欢他,所以他值得被我爱”的心态,如果除去这些附加条件,自然没有粉丝再排队求睡了。
可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样的清醒理智,他们都和胡兰成一样,拼命想说服自己爱上偶像:“前时我在香港,买了贝多芬的唱片,一听不喜,但贝多芬称为乐圣,必是我不行,我就天天刻苦开来听,努力要使自己懂得它为止。”张爱玲和贝多芬一样,都是胡兰成不喜欢,却因为名声而想要去催眠自己爱上的人。
闫红老师曾经点评过:“张爱玲之于他,像一件豪华的裘皮大衣偶尔落到一个穷女孩手中,也许不合身,也许还不舒服,穿上去捉襟见肘,百般不适,但她也舍不得脱下,因为它是华贵的,可以炫耀的,她珍爱它,跟别人夸大着它的好,就她的拥有而言,这是最有分量的一件了。”
任何想借攀附名人而自抬身价的人,归根到底都是内心浅薄却还虚荣的要命的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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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初,女方提出分手。原因大概有二:去年上半年,A女士曾因为宋小宝而流产,而且据说,她之前已经为宋小宝多次流产了,最后已经恶化成惯性流产,每胎怀了一段时间就自动没了!A女士为此几乎崩溃,宋小宝却一直漠不关心,让A实实在在地感到心灰意冷;另一个原因是据说宋小宝演出费、工资其实都很少,几乎没有奖金分红,因此A女士除了付出感情,还一直单方面为他付出大量金钱,宋亮相商演、综艺的很多衣服、鞋,竟然都是A女士为他购买的。
普通男人如果像宋小宝那么做的话,肯定是骗财骗色的渣男没跑了,但是一旦事情发生在偶像身上,就变得暧昧了起来。对那些动辄就要以自残、自杀来向偶像示爱的粉丝而言,向偶像献出自己的身体和金钱,难道不是最合情合理的“爱的奉献”吗?这也是很多宋小宝粉丝的逻辑,他们谴责A女士:“如果你真的爱他怎么能将这些隐私曝光!”
吴亦凡疑似和粉丝约炮的消息传出,不少微博大V(大部分还是女的),言之凿凿称像吴亦凡那样的小鲜肉“睡粉是一种福利”,作为粉丝如果“有幸”被选中陪睡,应该比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大奖还要开心。啊,真不知道她们还能将宋小宝的行为称为是“福利”吗?应该不会,这个看脸的世界一向很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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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睡宋小宝又是图一啥呢!图颜值?没有。图财?不仅没有还倒贴。图名气?人家有妻有子的你又不能曝光,而且这跟闺蜜们炫耀的话,我直接怀疑有没有人会表示羡慕嫉妒恨。图他这个人?如果是真爱的话,外在条件啥也不图也说得过去,可以一个男人真爱你,会让你数次打胎直到习惯性流产?
相比宋小宝的“渣”和“抠门”,再结合一下两人颜值的高低,似乎衬得吴亦凡都可爱了起来——他虽然有点小气,好歹还是给小G娜买了机票的,而且并不想和约炮对象发展长期关系。看看A女士的遭遇,也许小G娜会庆幸“长痛不如短痛”。比被骗炮更可怕的是既伤钱包又伤心,人财两失。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出了多少个小G娜或者A女士,努力争取睡到偶像的粉丝还是会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说到底,这是一种普通人对名人的执念罢了,他爱上的,并不是偶像的本体,而是自己心中塑造出来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偶像。他拒绝承认偶像和他一样其实也是普通的、有缺点的平凡人,脑海中自带的粉丝滤镜会无限合理化偶像的一举一动,直到不辨是非善恶。倘若有那么一个重要的契机,粉丝不得不直面偶像那丑陋而真实的一面,他也会瞬间清醒过来,甚至脱粉回踩。
所以说,如果你真爱偶像,就请和他保持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一旦离得太近,一切光怪陆离的肥皂泡都要被打破,落入寻常男女鸡毛蒜皮的日常纠葛中去,哪里是幻想中的完美可比。
胡兰成这个小粉丝和张爱玲这个大偶像那一段被胡兰成美化为“才子佳人”的民国爱情传奇,其底色也无非是这样的鸡同鸭讲,胡兰成是“爱上偶像”,张爱玲是“爱上爱情”,他们因错觉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这一桩爱情传奇掰开来看,不过一出粉丝睡偶像的滑稽戏,和古往今来来任何一桩粉丝睡偶像的闹剧没什么本质区别。
胡兰成对张爱玲的“爱”,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爱。他爱张爱玲的才华、身世、名声,却独独不爱她这个人。
兴许是《色戒》的影响,近年来总有人以为在胡张之间,是张爱玲这个落魄贵族女作家“高攀”了汉奸高官胡兰成,又兼着因为张爱玲在赠给胡兰成的小像里题的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而认为张爱玲是仰望且崇拜胡兰成,真是天大的误会!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看,胡兰成对张爱玲都只能是仰视,他们的种种冤孽,源于张爱玲自降身段,给了胡兰成不该有的机会。
所谓的“汉奸高官”胡兰成从来算不得汪精卫的心腹,在认识张爱玲的时候,薪水堪堪从每月60元涨到每月360元,间或有个一千两千的灰色收入,已经算是他这个草根凤凰男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了。他的原配妻子是病死的,死前他去找干妈借钱都借不到。出任《中华日报》主笔之后境况也没有太多改善,家里请不起仆妇,他得洗衣做饭带孩子,蹲在后门口的风地里生炉子。好容易续弦的妻子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却患上了肺炎,他无钱医治到处借贷,仍是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看着婴儿来这世上二十天,便化为一抔黄土。
那边厢的张爱玲呢?胡兰成自己在《今生今世》中说:“爱玲的书销路最多,稿费比别人高,不靠我养她,我只给过她一点钱,她去做一件皮袄,式样是她自出心裁,做得来很宽大,她心里欢喜,因为世人都是丈夫给妻子钱用,她也要。”张爱玲的举动,简直是俏皮的可爱,她的欢喜,是那种皇帝在宫里看太监宫女扮演平民生活的欢喜,高处不胜寒。高傲如张爱玲的内心,也是有着对世俗男女平凡温情的向往的。
论其他的,胡兰成更是与张爱玲相差太远。他出生在浙江嵊县胡村,父亲是茶叶店里的帮工,母亲是寻常村妇。他接受的教育全是旧时私塾文化,走到今天全凭“厚黑”二字,实打实的凤凰男野路子。张爱玲那样显赫的家世和不动声色的高贵,他在遇见之前全无想象,不是不敢,而是根本无从想象——人怎么可能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生活,就算想象,也不过是像村妇想象慈禧老佛爷的生活是吃一碗饺子倒一碗饺子那般的可怜可笑罢了。
张爱玲是胡兰成一生最值得炫耀的一枚“军功章”,他不无得意地罗列出自己是如何分门别类的在不同人面前炫耀张爱玲的:
【对于有一等乡下人与城市文化人,我只可说爱玲的英文好得了不得,西洋文学的书她读书得来像剖瓜切菜一般,他们就惊服。又有一等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她们看人看出身,我就与她们说爱玲的家世高华,母亲与姑母都西洋留学,她九岁即学钢琴,她们听了当即吃瘪。爱玲有张照片,珠光宝气,胜过任何淑女,爱玲自己很不喜欢,我却拿给一位当军长的朋友看,叫他也羡慕。爱玲的高处与简单,无法与他们说得明白,但是这样俗气的赞扬我亦引为得意。】
当然在一开始,胡兰成还不知道张爱玲是李鸿章嫡亲的曾外孙女,祖父是有名的清流领袖、御史张佩纶,和张之洞、盛宣怀等人是同辈故交,他与李鸿章是政敌,但李鸿章欣赏其人,竟将嫡长女李菊耦下嫁与他,两人的风流佳话被曾朴写进了“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孽海花》中,流传甚广,虽然那故事多有杜撰,与事实不符,但是在吃瓜群众眼中,已足够艳羡。张爱玲本人又学贯中西、才华横溢,通身上下时髦得紧,足以当得起才女、名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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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才女李菊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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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母十八岁的时候和她母亲的合影。她仿佛忍着笑,也许是笑站在黑布下的洋人摄影师。”张爱玲《对照记》
还用不着这些附加值,胡兰成就被张爱玲的文字所打动,他一贯喜欢粉饰自我和人生,把和张爱玲的“初见”描绘的很浪漫,说是某日闲来无聊在院子里草地上搬过一把藤椅,躺着晒太阳看书。翻到一篇《封锁》,笔者张爱玲,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的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胡兰成对张爱玲的“一见钟情”,在于他深知自己一生写不出来如张爱玲那般的文字,他一方面是绝望,另一方面却暗暗地兴奋——他要和她攀上关系。《小团圆》里描写出他凶狠的吃相,邵之雍(影射胡兰成)对盛九莉(即张爱玲本人)说:“你这名字脂粉气很重,也不像笔名,我想着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化名。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胡兰成已经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睡到这位偶像,不管男女相貌家世年龄,大抵就是那种自己成不了明星好歹睡到了明星的执念在作祟吧。
他问苏青要了张爱玲的地址便大喇喇地上门拜访,或许,胡兰成先生就是最早的私生饭吧。在脾气古怪的张爱玲那里吃了个闭门羹他也丝毫不以为意,还隔着门缝手写一张纸条递进去了。未曾想,第二天张爱玲竟然主动打电话说要来拜访,胡兰成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也对这样的主动有些轻蔑。
啊,真正的爱豆不应该是对小粉丝的示好一概嗤之以鼻吗?这样主动,还有个做偶像的样子吗?
张爱玲的主动,却是另一种因由。她在《小团圆》里描写过盛九莉和邵之雍相遇前的寂寞和惆怅:“这天晚上在月下去买蟹壳黄,穿着件紧窄的紫花布短旗袍,直柳柳的身子,半鬈的长发。烧饼摊上的山东人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摸不清是什么路数。归途明月当头,她不禁一阵空虚。二十二岁了,写爱情故事,但是从来没有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胡兰成的出现,可以说是恰逢其时,亦或者,可以称为趁虚而入。因为张爱玲刚好想要恋爱了,天上便掉下个胡兰成,她不像贾宝玉可以在大观园的诸多姐妹中找到自己的知己林妹妹,她和很多普通女孩子一样,只是因为想要恋爱了,想要结婚了,就抓住手边最近的那个人,并且拼命催眠自己说那就是你的良配。多少悲剧皆由此始。
胡兰成带着那样的轻慢之心,看到张爱玲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不觉得她美,因为她不像他惯常喜欢的江南女子那样吴侬软语,清灵曼妙,身材高大的张爱玲在待人接物上,是一向有些拘谨且笨拙的,在陌生的老男人家中,她局促的像个小女孩,却又丝毫不显得可怜可爱。
【我一见张爱玲的人,只觉与我所想的全不对。她进来客厅里,似乎她的人太大,坐在那里,又幼稚可怜相,待说她是个女学生,又连女学生的成熟亦没有。我甚至怕她生活贫寒,心里想战时文化人原来苦,但她又不能使我当她是个作家。】
他甚至觉得她是个穷作家,本来,在那个年代没有几个文学青年是有钱的。所以他居然很失礼地问她每个月的收入,张爱玲也老实的答了。临了送她出衖堂口,两人并肩走,胡兰成虽然不喜欢她,本着不撩白不撩的原则,他很暧昧地说:“你的身裁这样高,这怎么可以?”
但是他对张爱玲的种种不满,全在第二天去回访张爱玲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再一次在张爱玲的面前感到胆怯:
【第二天我去看张爱玲。她房里竟是华贵到使我不安,那陈设与家具原简单,亦不见得很值钱,但竟是无价的,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几乎是带刺激性。张爱玲今天穿宝蓝绸袄裤,带了嫩黄边框的眼镜,越显得脸儿像月亮。三国时东吴最繁华,刘备到孙夫人房里竟然胆怯,张爱玲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
张爱玲的摩登、复古、时髦,那种在骨子里的高贵使胡兰成目眩神迷,“一次说起周佛海家,她道,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都其气不扬,没有喜意,我看过之后,只觉宁可不要富贵了。”连胡兰成为之跪舔的一等一的汉奸高官周佛海她都不屑一顾,张爱玲在胡兰成心中,就是那一等一的仙女、偶像、巨星。
况且中西文论、哲学绘画、诗词歌赋等等,张爱玲都可以算得上胡兰成的先生,她随意一说,胡兰成只有在一边嘴都合不上地听的份儿——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张爱玲一心曲意俯就,胡兰成还是差的太远,而作为张爱玲的头号迷弟,胡兰成却宁可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
胡兰成说:“我们虽结了婚,亦仍像是没有结过婚。我不肯使她的生活有一点因我之故而改变。两人怎样亦做不像夫妻的样子,却依然一个是金童,一个是玉女。”
我怀疑胡兰成专门有一个小本子用来记张爱玲的言行,他虽然不喜欢张爱玲,但是张爱玲说的一言一语他日后都巨细靡遗地写进了《今生今世》中,是所有张迷的必读之书,就算你再讨厌胡兰成这个人,你也绕不过他去。尤其是两人情浓之时张爱玲说的那些肉麻的情话,胡兰成更是炫耀一般全写了出来:
【她如此兀自欢喜得诧异起来,会只管问:“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还必定要我回答,倒弄得我很僵。
爱玲道:“你这个人嗄,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个香袋儿,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里藏藏好。”
她只管看着我,不胜之喜,用手指着我的眉毛,说:“你的眉毛。”抚到眼睛,说:“你的眼睛。”抚到嘴上,说:“你的嘴。你嘴角这里的涡我喜欢。”】
张爱玲必然想不到,她当时这些小儿女情态的憨话,多年后居然还有人翻出来桩桩件件摆在她面前,任不相干的吃瓜路人点评嘲讽。一如不久前小G娜放出和吴亦凡的微信聊天记录那样,明星们也许也会诧异,本以为粉丝们睡到自己就该满足了,谁知道他们还要把那些闺房中的蠢话玩笑话都拿出去炫耀呢?可是,人性不就是如此吗?否则不就如锦衣夜行一般,睡也白睡了。
更何况,除了炫耀之外,最重要的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粉丝得以借偶像的光,大小好歹成了一个人物。这才是比“倾慕”更现实的好处,和张爱玲的罗曼史是胡兰成下半生唯一可以依附的救生圈。他在台湾受到的“款待”,他那本写的又臭又长的自传,或者说猎艳史《今生今世》得以出版,全因张爱玲。如果张爱玲的声名湮灭于历史长河中,那么胡兰成这个名字也不会有人记得。但是他用一副下作的嘴脸,将自己紧紧地和“张爱玲”这个名字捆绑在一起,真可以视作是最“成功”的粉丝上位史。
张胡二人真正看清对方,是在胡兰成逃难之时。明明是为了逃命四处躲藏,胡兰成仍不忘撩妹,那段时间在他身边的是护士周训德和寡妇范秀美,他在张爱玲面前非但不避嫌,还要细说猎艳史给她听。张爱玲赶到温州去看他,他却对外称和范秀美是夫妇,张爱玲是妹妹。
张爱玲要求他在自己和小周之间做一个选择,她神色悲哀,甚至落下泪来,胡兰成的反应竟是毫不同情,只觉得诧异,在他想象中,仙女和偶像怎可能为这种小事感到委屈。她应该是洒脱的,不为他这个小粉丝的来来去去而喜悲,说到底,他从未将张爱玲视为可以同甘共苦的妻子。一旦偶像表露出对他的在意,表现的和外面其他的妖艳贱货一样,那么这尊偶像也就彻底从云端跌落到泥沼中了。
他连欺骗她让她高兴一下都不肯,只是不说话。
【她叹了一气:“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我听着也心里难受,但是好像不对,因我与爱玲一起,从来是在仙境,不可以有悲哀。】
当仙境被打碎,当偶像脸上有悲哀,粉丝的梦也就醒了,他察觉,原来这偶像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平凡人,会被人伤害,会对命运无能为力,会有种种软弱与不堪,那我还为何要爱他拜他?两人对彼此都深觉失望,最终分道扬镳。
粉丝对偶像的爱,往往是一种自我催眠,就是那种“你看他多出名多有才那么多人都喜欢他,所以他值得被我爱”的心态,如果除去这些附加条件,自然没有粉丝再排队求睡了。
可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样的清醒理智,他们都和胡兰成一样,拼命想说服自己爱上偶像:“前时我在香港,买了贝多芬的唱片,一听不喜,但贝多芬称为乐圣,必是我不行,我就天天刻苦开来听,努力要使自己懂得它为止。”张爱玲和贝多芬一样,都是胡兰成不喜欢,却因为名声而想要去催眠自己爱上的人。
闫红老师曾经点评过:“张爱玲之于他,像一件豪华的裘皮大衣偶尔落到一个穷女孩手中,也许不合身,也许还不舒服,穿上去捉襟见肘,百般不适,但她也舍不得脱下,因为它是华贵的,可以炫耀的,她珍爱它,跟别人夸大着它的好,就她的拥有而言,这是最有分量的一件了。”
任何想借攀附名人而自抬身价的人,归根到底都是内心浅薄却还虚荣的要命的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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