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我们荒唐的青春，仅剩下所谓的情浅酒浓
小衫那天来约我喝酒的时候，我有点诧异，因为我们只是酒场上的势均力敌，私下里并没有什么联系，对于她的突然相约，隐约觉得有些故事。
因为连续加班，蓬头垢面的进酒吧，在一堆画的和妖精一样的人中间穿来穿去，二手烟吸了满肺，找那个印象中一直穿格子衬衣扎着高高的马尾的姑娘，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正准备打电话联系，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转头看见了画着浓重的眼线的小衫，我有点发愣的看着她这幅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她抽了口烟对着我诧异的眼睛笑了一下，说，那边走。
和酒吧里随着音乐晃动的人不一样，她的桌上已经七倒八歪着四五个酒瓶，我坐在她对面，并没有在桌上找到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一个人喝闷酒和她呼风唤雨三五成群的性子有些不符，我坐在她对面还有些尴尬，看着她厚重的眼线和睫毛把她的眼睛遮盖的全面，看不出她是什么心情，只是一贯的在喝酒时干脆利落，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她曾经说过，做人就得要爽快，和喝酒一样，不养杯中酒，不留隔夜情，手起刀落，爱恨情仇都一码归一码的清算清楚。我问她，小东呢？她捻着烟头，长吐了口烟，说死了。我问，那娇娇呢？她抬手将散碎的长发往后撩，闷了杯酒，摇摇头说，也死了。然后抬起又长又黑的睫毛看着我，眼妆太深，咋昏暗的灯光里像个黑洞一样，空洞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烟雾缭绕着在我们中间，我觉得有些不认识她。
我认识小衫，是因为她与初中的好朋友是高中的酒友。这简直就是个奇女子，我们在一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聚会上认识，小衫以其放倒一甘男人的豪爽酒量一战成名，完了还把喝的迷迷糊糊的男朋友小东引上了出租车，又从包间里抗出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好朋友娇娇，对着我们一票看的目瞪口呆的人说拜拜了哥儿几个，改天再喝。自此一战，约酒时不管关系深不深酒量浅不浅，都知道有个扎着高马尾穿着格子衬衫的姑娘贼能喝，每次约酒都得请一请，倘若小衫撩起袖子，见者都是闻风丧胆却看着这酒量深不见底的姑娘称兄道弟的乐在其中。
小衫每次出席，小东和娇娇都跟在身后，小衫像个大姐大一样带着这俩人，闯过多少酒局，我们又多少人都羡慕过小衫，有个靠谱的男朋友小东，也有个温柔体贴的好闺蜜娇娇。小东和娇娇和小衫差距太大了，小东是带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喝酒的时候很慢，四瓶X5绝对不能多喝的那种，与小衫的豪气截然相反，他是低调的很优雅的人，而小衫是玩起来不分雌雄的女汉子；而这个女汉子能和娇娇做成好闺蜜，大家也都很诧异，娇娇是永远穿着百褶裙的小女生，在酒桌上基本上多喝两杯就倒的人，倒下去是纯粹的不省人事，最初的两次酒场，大家不明所以要和娇娇喝酒，每次都被小衫扛回去，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和娇娇喝酒了。
这三个人的组合虽然奇怪，但是挺受大家欢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魅力，小衫张狂好爽，小东低调优雅，娇娇魅力温柔，小衫就像个孩子，在一大群人里闹啊笑啊，我们都羡慕小衫，可以大声的笑闹，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喝醉，因为小东会克制着保留自己最后的理智，而娇娇在醉过两次后滴酒不沾，小衫在酒桌上摇着筛子划着拳，小东就给她当个人肉沙发，在她快要喝多的时候提醒她，在她已经喝多了的时候送她回家，而娇娇就坐在烧烤摊上脏乱的桌子边，给小衫递纸巾，给她抢她最爱吃的菜。
我认识这三个人的时候，据说这样的铁三角组合已经成功的保持了四年，毕业后三个人一起租了房子，组成了一个关于青春的小家，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吃饭睡觉，当然，小衫和小东睡，娇娇自己睡。三个人的朋友圈也是同步更新，晒一样的饭菜，劳动后发一样的感言，偶尔小衫蹦出来一句骂街的话，小东和娇娇齐刷刷的在底下回复：咋了宝贝？削他！三个人的世界却给人很美好的感觉，甚至有了一些两小无猜的感觉。酒桌上的朋友也曾笑过着三个人的同居生活，说小东左怀右抱艳福不浅，小衫哈哈大笑说，我和娇娇小时候还说过要共侍一夫呢，娇娇哈哈哈哈，你记得不，那个时候我们说过以后要是能嫁同一个男人就能当一辈子好姐们儿了哈哈哈.......我记得那天我看到小东和娇娇都有些尴尬，可是酒局仓促，被三个二的筛子就代跑了思路。
而小衫那天叫我喝酒，连着两句宣布小东和娇娇的死亡，突然让我联想到那天酒精迷醉时我恍惚看到的小东和娇娇尴尬的笑容，我一向是个敏感的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大概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都不敢说话，打了瓶酒就陪着她喝。
酒吧里削个椰子皮的声音震的人心脏都蹦蹦蹦的，隔壁桌的男人凑过来贴着小衫说美女喝个酒吧，小衫对着那男人笑的特别灿烂，我却看出来她嘴角带着些轻蔑，小衫举起杯子说，一杯不够，三杯吧。喝酒的杯子是西北啤酒绝配大扎杯，小衫端起酒来一口气喝完，又满上，又一口气喝完，三杯下肚打了个嗝出来，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说侠女，承让了，喝了一杯起身走了。小衫抽了口烟，说，没劲儿，都喝不成。我说，那不行就找咱们那帮酒友吧。
小衫摇摇头，说，找来了一个个都问，问的我心慌。沉默了半晌，又说，这两天喝了好多酒，迷迷糊糊的走在这街上，我觉得好害怕。我看着眼前这个被酒精折腾的有些瘫软的姑娘，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虽然她身板瘦瘦的，可是她那么豪气，喝起酒来满桌子男人她都灌得倒，哪里说过一个怕字，她酒桌上喝的多也笑的多，干脆利落的样子人见人爱，她是曾经能把自己的好闺蜜娇娇扛起来的人，可是她这会满眼泪花跟我说她好怕。我说你别喝了，咱俩出去走走吧。
银川的四月天，晚上还有些冷，小衫裹紧外套，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酒喝多了，微微的发颤，我想去扶她，她撇开我，说，别动我，千万别动我。我问她，你画这样的妆，喝这么多酒，说这样的话，是给他们俩人行葬礼呢？小衫听了弓着腰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没笑两声眼泪就出来了。小衫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说，我和娇娇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了，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时遇见了小东，和娇娇闺蜜七年，和小东恋爱也五年了，这两个人见证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啊，可是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说完，就蹲在河边的柱子下开始哭起来，夜晚九点，河边没有什么人，听说这条河是黄河水，水流很急，可是河水里混杂着泥沙，黑乎乎的像是一条勒死人的绸带，在夜里昏黄的灯光下伴着小衫的哭声有些凄凉。
小衫和小东的事情，我听说过一。大学的小衫和我后来见她的样子无异，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可是就凭这股豪爽劲儿，刚进入大学没过多久就成了男生们争先恐后抢着要的小学妹。小衫遇到小东的那天，她整合娇娇在操场边上转悠，小东的哥们给小东传球，用力过猛传到了娇娇的头上，娇娇一个趔趄就倒下了，砸的娇娇半天出不了声，小衫摔起篮球就砸向小东，小东捂着冒鼻血的鼻子过来一个劲的低头哈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衫看着娇娇捂着头哭也哭不出来的晕乎劲，扯着嗓子就大骂说你们丫儿眼睛是不是瞎啊.......小东的哥们奔过来说你一个小姑娘嘴怎么这么臭，小泼妇的样儿。小衫一听泼妇两个字儿，完全炸了起来，撩起袖子就骂，你丫才是泼妇，你们丫特么全家都是泼妇，会不会打球啊，你以为我姐们儿脑袋是篮筐呐？正骂着，边上蒙圈的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小衫的胳膊抱起来说，小衫你别打人家。这一声出来，小东和他哥们两个大老爷们被震住了，看着小衫的样子心想丫的我俩大老爷们还能被这小丫头片子打了？可是小衫回头像个大姐大一样的搂着娇娇说，哎呦老祖宗您清醒了呀，宝贝不哭了啊，姐们儿我没事儿。小东看着小衫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鼻血冒的更加凶猛了。
所谓不打不相识，小东折服在小衫的豪气之下，以风雨无阻在小衫宿舍底下送了两个月热热的早餐猛烈攻势，在众多追求者中突出重围，俘虏了小衫的芳心。表白的那天，小东找了那天差点和小衫狠起来的哥们在内的一大帮汉子，在小衫宿舍楼底下唱一首《结了》，一大帮汉子合唱，等到那句“33521”的歌词出现的时候，小东就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喊的特别大声，引来了全校围观，连学校的保安大叔都招来了，但也没阻止小衫搂着小东的肩膀跟周围围观的人喊，瞧好了，这以后就是姐们儿我男朋友了啊。周围哄笑起来，自发的掌声比学校元旦的晚会还热烈，酒桌上曾经问过小衫，说你喜欢小东什么啊。小衫喝了一大口啤酒，转身看小东，小东的眼睛透过眼镜儿看小衫的眼神宠溺的像是看自己的女儿，小衫说，你们看，他是个很内敛沉默的人，可是他为了和我在一起，做了可能这辈子他不可能再为别人做的事情。小衫说完，娇娇难得的抿了口酒，说，真羡慕你。小衫笑着紧紧握了握小东的手，小东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们在酒桌上听他们三人最初相识的情况，尤其是小衫声情并茂的演绎，大家都为这件事笑了多少次，酒桌上的哥们还开完笑说，小东那鼻血估计不是篮球砸出来的，估计是荷尔蒙迸发了，看见小衫热出来的吧。
听说后来的他们堪称是模范情侣，骑着自行车穿越了大一到大四的整整四年时间，就算是汹涌而来的毕业分手季，都没有冲散他们，连在一起的还有总是文文弱弱的娇娇，三个人一起出来租房子，一起找工作，人人都是单打独斗的岁月里，他们三个拧成一股绳，在朋友圈里不知道赚了多少个赞。可是为什么我又会见到小衫在黄河边上为两个人哭丧呢？
我问小衫，大家都知道你在哪吗？小衫摇摇头，酒精和大风已经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摸了两把眼泪，浓重的妆被泪水冲花，莫处一道道的黑痕在脸上，像是流浪的小猫小狗。我说，我真想把你这幅模样发出来。我拿出手机给蓬头垢面的我和满脸都是花了妆的黑眼线的小衫拍了张自拍，发到朋友圈，说，我在陪人哭丧，有人来吗？然后拿出纸巾把小衫花了的妆擦了擦，给理了理头发。不出所料，十分钟不到，小东就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和小衫在一起。我说是。半个小时候，小东和娇娇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小东胡子拉碴的，没有了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优雅，弓着背，娇娇也是，头发不再松散，眼睛又红又肿。
小东看着小衫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了半天，黄河边上的风吹得我打了好几个冷颤，我看着这昔日的铁三角直勾勾的站在这里，像是不知冷热的雕塑一样。小东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小衫不看小东也不看娇娇，走了两步趴在河边的护栏上，眼睛空空的望着黑乎乎的河水，小东脱了外套，披到小衫身上，小衫不动声色的拿下来，扔到地上。转身看着从一来就立在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娇。小衫摸着兜，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火来，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操。小东把烟从小衫嘴里拿出来，说，你别这样。我扔了个火机给小衫，小衫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蹲下拾起衣服，打火机凑上去就点了，小东拉起小衫离越着越旺的衣服远一点，不说话。小衫低着头说，其实我想把那房子点了，这样咱三的一切都没了，我就当我没认识过你们俩，什么都不留，可是我想着那房子我赔不起，火大了还危及无辜，就这衣服吧，这火就当给你们下葬行礼了，你俩以后在我这里就算是死了。说完狠狠抽了口烟，把小东推开，小东拉着小衫隔壁的手尴尬的就空在空中。一阵冷风吹来，小衫拉了拉衣衫，对我说咱们走吧。我点点头，转身要走。
走了没两步，娇娇赶上来，拉住小衫，说，小衫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这样。小衫没有回头，说，娇娇，你别碰我，脏。娇娇拉着小衫的手有些发憷的愣了愣，怯生生的松开手。小衫转过头，看了看娇娇，又看了看小衫，往后退了两步，说，你们别说什么好吗，在我心里你们俩也都算是好人，照顾了我这么久，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别特么再让我恶心了好吗？娇娇被小衫说的泪如雨下，连对不起都说不清楚了。小衫扬了扬头，说，没事儿，你俩过日子去吧，也别问我过得怎么样了，不然呢，你俩都爱的这么深了，我还能棒打鸳鸯不成吗？娇娇快要用眼泪把脸洗了，她说，小衫你打我吧，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这样。小衫看着娇娇哭的撕心裂肺的，突然就笑了，说，我们姐妹七年了，我是你洗衣服做饭照顾过来的人，你是我提着酒瓶砸破了别人的头护出来的人，咱俩连内衣都能穿一套了，我打你做什么？我多少年都愁着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没人疼，看来是我多操心了，我该为你高兴啊，终于找到自己爱的人了。小衫顿了顿又说，你能不能也当我死了，别来逼我原谅你，别来逼我祝福你？
2014年十月，娇娇实习的老板对娇娇动手动脚，娇娇转身对实习公司的老板一巴掌，被炒了鱿鱼，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小衫和小东分头去找娇娇，小衫先找到，看到她一个人在酒吧里喝的晕头转向，身边有男人图谋不轨的想要再灌娇娇几杯，小衫上去要拉娇娇走，喝多了的男人三言两语间和小衫争吵起来，说娇娇一看就是婊子却装什么清纯，小衫拿了桌上的酒瓶就朝男人头上砸了过去，砸的男人头上直冒血，男人反手扇了小衫一个耳光，后来索性没什么大事，第二天娇娇抱着小衫肿着的脸心疼的哭成个泪人，小衫还笑着说宝贝你哭啥，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帅，那傻逼男人头都破了。厨房里飘来小东煮着粥的香味，小东看着小衫说，你以后能不能不那么冲，在外面得好好保护自己呢。小衫赖皮的靠在娇娇怀里，光脚丫子指着小东说，我会保护自己了，你不是下岗了。
娇娇的眼泪像是济公的酒葫芦，永远都干不了，哭的快背过气去。小东走上前来，把娇娇推了推，娇娇去到一旁，小东看着小衫，说，我没想过这样，我没有想过要对不起任何人，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谁.......说着说着，眼泪随着吹来的风也簌簌的落下来。
这三个人好奇怪，只有小衫没有哭。你看，被伤透了的人，总是哭不出来，心有愧疚的人，却必须要以眼泪来赎罪。
小衫说，别跟我说你们的细节，你们谁勾引的谁，谁追求的谁，我都不想知道，我已经很傻比了，别让我更傻逼。小衫把剩下的烟一口气咂了好长一截，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灭，低着头说，小东，生活不是失恋三十三天，我没那么好运气很快遇到一个王小贱，我也没那么大度的要去你们的婚礼，也没有办法对着你们说狠话，我只是很累，想歇一歇，我累的都不想恨你们了。我会记得我们三个人的点点滴滴很久很久，你就让我一个人忘一忘，就当你们两个一起死了，别再来找我，不要打听我的任何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
小衫转身大步走，我跟了上去，身后传来小东很大声的小衫对不起，还有娇娇的哭声，像是诀别一样的送行。小衫终于是哭出来了，背对着他们大步的走，风吹得周围的树枝摇啊摇，像是站在长大的当口，对着满目疮痍的青春说再见啦，再也不见。
和小衫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银川初春的晚上还是凉，风吹得人都凉透了。小衫说，我帅不帅？刚刚？我说帅啊，没见过分手这么帅的，连个追忆往昔都没有。小衫说，我没法追，我追忆的都是三个人在一起，小东说爱我，娇娇在一边说祝福，可是我还怎么追呢？
2016年的三月初，小衫在生日的当晚加班，跟小东和娇娇说会很晚回家，却没想到老板通知说可以提早回家。小衫想到小东和娇娇会准备给自己的生日惊喜，所以没有通知就回到家里，悄悄的打开出租屋的门，果然，整个房间都布满彩带，蜡烛从门口的鞋柜一直延伸到餐桌，可是娇娇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掉眼泪，小东起身给了娇娇一个拥抱，娇娇说，我不想对不起小衫，可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撞上了。小东说，可是我们这样下去，谁都不会幸福。
小衫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个相拥的人面前，小东和娇娇看见小衫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小东下意识的将娇娇护到身后，这样一个小动作让小衫瞬间累的差点瘫坐在地上，小衫说，你是怕我打娇娇吗？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比你还爱她。娇娇推开小东，说小衫对不起。娇娇说，你们是相爱了吗？小东和娇娇都低着头不说话，只有娇娇的哭声在满是蜡烛和“小衫生日快乐”彩带的房间里回荡。小衫看着两个人半天，转身走了，游走在街上，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喝，三天三夜。
我带着小衫回到我的小房子里，小衫洗完了澡，裹着大浴巾一动不动的窝在沙发上，像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连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和刚刚那个说走就走说散就散，分手连一句回忆抒情都没有的潇洒姑娘一点也不一样，我问，你为什么不扇他们两耳光。小衫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说，我没力气。她捂着脸说，我的好多年青春都没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被全世界都宠爱，我骄傲我有小东爱我有娇娇和我闹腾，可是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所有让我觉得骄傲和美好的事情，都变成了扇我脸的耳光，扇的我都懵了，为什么别人的爱情把我的青春给闹碎了。
几天后我应要求去帮小衫拿东西，房间里小东和娇娇两个很尴尬的看着我，他们问我小衫好不好，我说，她已经从酒圈子移出去了，你们别多问了。娇娇说，我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虽然娇娇和小东平时和我关系都不错，大家喝酒的时候见面，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也没得罪过我，但是我从旁看着，也可能因为和小衫住了几天，心里有了私心，所以一时间很厌恶这两个人，谁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动情，小衫和小东分手后，小东和娇娇公开关系后，他们也已经被圈子排到外面去了，真是，这场三角恋，两败俱伤。我看着娇娇满脸的祈求，说，小衫说她没力气见你们了，她现在挺好的，不过小衫说了，让我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带不走的就能砸的砸，能烧的烧。
小东领着我收拾完小衫的衣物，然后带着我去厨房，砸了满地的碟子和碗，两个人用的三套情侣杯也砸了，就连小衫卖给小东的衣服也剪碎了，桌上摆的和墙上挂的所有小衫存在的照片，砸了相框也烧了相片，最后一张三个人的合照，小东默默的拿了半天，头抬起来问，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留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东，突然想起了最近薛之谦唱的演员，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观众一眼能看见。我说，你还觉得小衫不够丢人吗？小东沉默了半天，把相框递给我，我举手砸下去，相框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像是要把谁撕裂了一样的尖锐，娇娇哭的更加大声了。搬家队的小哥把两个大纸箱抱下去，我走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我瞥见一屋子的碎片竟然有一些负罪感，这一屋子珍藏着这三个人所有的青春岁月，我一手接过小东递来的所有的东西，破碎的瓦砾声伴随着娇娇的哭声显得荒凉，那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一一段时光的终结者，也是一段美梦的唤醒者，我接过手里的一切美好在下一秒变成一片碎渣。所有的印记都像是在时光里的笔记，一切记录下来的美好在这些物件上记得清晰可见，物是人非之后只觉得荒唐和悲凉，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我们最初相识时的海誓山盟变成花开两朵、天各一方的陌路让人无力呢？那些所有关于美好的印记变成了一个个巴掌，扇着三个人的青春，这三个人，彼此相连，碎了一个，整片都碎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竟然也无法去憎恶小东和娇娇，曾经小衫和我说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狗血的剧情，身边的小东和娇娇一直是她的骄傲，她以为自己的爱情和友情都高人一等，而且他们会如同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写的一样，生生露生雪，生生雪生水，我们友谊，幸福长存。可是有一天当所有的骄傲成了一盆抹去美好的脏水，那所有的过往就成了一个笑话。小衫说，如果他们中有人离开了我，我还可以向另一个人求助，如果他们两人都离开了我，我可以去努力的追回，可是他们两个相爱了，我爱的两个人相爱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去伤害两个我爱过的人呢？
我回到家的时候，小衫面前的烟灰缸里一根烟都没有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半夜的时候忽而狂笑，又忽而大哭，又忽而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喘不过去来，叫也叫不动，就睡在窗边，醒来了就抽烟，我生怕哪天她把窗户开开就跳下去。可是我回到家，见她刚洗完澡，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上的水渍分不清是哭过的痕迹还是没有擦干的头发流下的水滴，烟灰缸干干净净的，酒瓶全都收进了门口的垃圾箱里，房间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搬行李的小哥放纸箱的时候吵醒了小衫，小衫爬起来对我说，你回来了啊。我说是。
我掏出藏起来的最后一张合照给小衫，我说，按照你的要求，能带来的都带来了，能砸的都砸了，能烧的都烧了，给你留了张照片，你自己看着办吧。小衫抱着照片发了很久的呆，像是珍宝一样捂在胸口很久，那张照片是毕业时照的，三个人都带着博士帽，小衫在中间，小东在左边，娇娇在右边，牙齿都白的很灿烂。小衫哭完了，起身道垃圾桶边，把照片一点一点的撕得粉碎。边撕边说，我不留，什么都不留，他们离开我，我可以追，可是他们相爱了，我要去和我七年的姐妹去抢男人，还是去伤害和为难我深爱的男人强迫他留在我身边？怎么做都是丢人，还不如一把灰扬掉，我不想让我的生活成为狗血的烂剧情，不想和姐们撕逼，也不想让爱情成八点档，就当他们死了。我看着她的手握在一起，露出分明的骨结，都说江湖儿女有江湖豪情，如果身处江湖，小衫肯定是个女侠，看她就连分手都这么潇洒和讲义气，都说酒品见人品，还真是干脆利落，不留杯中酒，不续隔夜情。
只是我没有再见到她酗酒，也没有见过她抽烟，那天之后，她放下了马尾，穿起了裙子，也能笑的狠灿烂。只是有时半夜惊醒，会看她站在窗边整夜整夜的发呆。后来的她变得很温柔，有时恍惚觉得她成了另一个娇娇，但是那段过往，好的坏的，我再也没从她的嘴里听说过。
我曾经问过她，你会原谅他们吗？
她说，她们曾经承载了我所有的美好的过去和对未来的幻想，我既无法原谅他们，也无法诅咒他们，我只能让他们死去，如同我的青春一样，好的坏的都无法重头再来。
有关我们荒唐的青春，仅剩下所谓的情浅酒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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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连续加班，蓬头垢面的进酒吧，在一堆画的和妖精一样的人中间穿来穿去，二手烟吸了满肺，找那个印象中一直穿格子衬衣扎着高高的马尾的姑娘，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正准备打电话联系，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转头看见了画着浓重的眼线的小衫，我有点发愣的看着她这幅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她抽了口烟对着我诧异的眼睛笑了一下，说，那边走。
和酒吧里随着音乐晃动的人不一样，她的桌上已经七倒八歪着四五个酒瓶，我坐在她对面，并没有在桌上找到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一个人喝闷酒和她呼风唤雨三五成群的性子有些不符，我坐在她对面还有些尴尬，看着她厚重的眼线和睫毛把她的眼睛遮盖的全面，看不出她是什么心情，只是一贯的在喝酒时干脆利落，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她曾经说过，做人就得要爽快，和喝酒一样，不养杯中酒，不留隔夜情，手起刀落，爱恨情仇都一码归一码的清算清楚。我问她，小东呢？她捻着烟头，长吐了口烟，说死了。我问，那娇娇呢？她抬手将散碎的长发往后撩，闷了杯酒，摇摇头说，也死了。然后抬起又长又黑的睫毛看着我，眼妆太深，咋昏暗的灯光里像个黑洞一样，空洞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烟雾缭绕着在我们中间，我觉得有些不认识她。
我认识小衫，是因为她与初中的好朋友是高中的酒友。这简直就是个奇女子，我们在一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聚会上认识，小衫以其放倒一甘男人的豪爽酒量一战成名，完了还把喝的迷迷糊糊的男朋友小东引上了出租车，又从包间里抗出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好朋友娇娇，对着我们一票看的目瞪口呆的人说拜拜了哥儿几个，改天再喝。自此一战，约酒时不管关系深不深酒量浅不浅，都知道有个扎着高马尾穿着格子衬衫的姑娘贼能喝，每次约酒都得请一请，倘若小衫撩起袖子，见者都是闻风丧胆却看着这酒量深不见底的姑娘称兄道弟的乐在其中。
小衫每次出席，小东和娇娇都跟在身后，小衫像个大姐大一样带着这俩人，闯过多少酒局，我们又多少人都羡慕过小衫，有个靠谱的男朋友小东，也有个温柔体贴的好闺蜜娇娇。小东和娇娇和小衫差距太大了，小东是带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喝酒的时候很慢，四瓶X5绝对不能多喝的那种，与小衫的豪气截然相反，他是低调的很优雅的人，而小衫是玩起来不分雌雄的女汉子；而这个女汉子能和娇娇做成好闺蜜，大家也都很诧异，娇娇是永远穿着百褶裙的小女生，在酒桌上基本上多喝两杯就倒的人，倒下去是纯粹的不省人事，最初的两次酒场，大家不明所以要和娇娇喝酒，每次都被小衫扛回去，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和娇娇喝酒了。
这三个人的组合虽然奇怪，但是挺受大家欢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魅力，小衫张狂好爽，小东低调优雅，娇娇魅力温柔，小衫就像个孩子，在一大群人里闹啊笑啊，我们都羡慕小衫，可以大声的笑闹，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喝醉，因为小东会克制着保留自己最后的理智，而娇娇在醉过两次后滴酒不沾，小衫在酒桌上摇着筛子划着拳，小东就给她当个人肉沙发，在她快要喝多的时候提醒她，在她已经喝多了的时候送她回家，而娇娇就坐在烧烤摊上脏乱的桌子边，给小衫递纸巾，给她抢她最爱吃的菜。
我认识这三个人的时候，据说这样的铁三角组合已经成功的保持了四年，毕业后三个人一起租了房子，组成了一个关于青春的小家，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吃饭睡觉，当然，小衫和小东睡，娇娇自己睡。三个人的朋友圈也是同步更新，晒一样的饭菜，劳动后发一样的感言，偶尔小衫蹦出来一句骂街的话，小东和娇娇齐刷刷的在底下回复：咋了宝贝？削他！三个人的世界却给人很美好的感觉，甚至有了一些两小无猜的感觉。酒桌上的朋友也曾笑过着三个人的同居生活，说小东左怀右抱艳福不浅，小衫哈哈大笑说，我和娇娇小时候还说过要共侍一夫呢，娇娇哈哈哈哈，你记得不，那个时候我们说过以后要是能嫁同一个男人就能当一辈子好姐们儿了哈哈哈.......我记得那天我看到小东和娇娇都有些尴尬，可是酒局仓促，被三个二的筛子就代跑了思路。
而小衫那天叫我喝酒，连着两句宣布小东和娇娇的死亡，突然让我联想到那天酒精迷醉时我恍惚看到的小东和娇娇尴尬的笑容，我一向是个敏感的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大概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都不敢说话，打了瓶酒就陪着她喝。
酒吧里削个椰子皮的声音震的人心脏都蹦蹦蹦的，隔壁桌的男人凑过来贴着小衫说美女喝个酒吧，小衫对着那男人笑的特别灿烂，我却看出来她嘴角带着些轻蔑，小衫举起杯子说，一杯不够，三杯吧。喝酒的杯子是西北啤酒绝配大扎杯，小衫端起酒来一口气喝完，又满上，又一口气喝完，三杯下肚打了个嗝出来，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说侠女，承让了，喝了一杯起身走了。小衫抽了口烟，说，没劲儿，都喝不成。我说，那不行就找咱们那帮酒友吧。
小衫摇摇头，说，找来了一个个都问，问的我心慌。沉默了半晌，又说，这两天喝了好多酒，迷迷糊糊的走在这街上，我觉得好害怕。我看着眼前这个被酒精折腾的有些瘫软的姑娘，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虽然她身板瘦瘦的，可是她那么豪气，喝起酒来满桌子男人她都灌得倒，哪里说过一个怕字，她酒桌上喝的多也笑的多，干脆利落的样子人见人爱，她是曾经能把自己的好闺蜜娇娇扛起来的人，可是她这会满眼泪花跟我说她好怕。我说你别喝了，咱俩出去走走吧。
银川的四月天，晚上还有些冷，小衫裹紧外套，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酒喝多了，微微的发颤，我想去扶她，她撇开我，说，别动我，千万别动我。我问她，你画这样的妆，喝这么多酒，说这样的话，是给他们俩人行葬礼呢？小衫听了弓着腰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没笑两声眼泪就出来了。小衫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说，我和娇娇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了，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时遇见了小东，和娇娇闺蜜七年，和小东恋爱也五年了，这两个人见证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啊，可是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说完，就蹲在河边的柱子下开始哭起来，夜晚九点，河边没有什么人，听说这条河是黄河水，水流很急，可是河水里混杂着泥沙，黑乎乎的像是一条勒死人的绸带，在夜里昏黄的灯光下伴着小衫的哭声有些凄凉。
小衫和小东的事情，我听说过一。大学的小衫和我后来见她的样子无异，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可是就凭这股豪爽劲儿，刚进入大学没过多久就成了男生们争先恐后抢着要的小学妹。小衫遇到小东的那天，她整合娇娇在操场边上转悠，小东的哥们给小东传球，用力过猛传到了娇娇的头上，娇娇一个趔趄就倒下了，砸的娇娇半天出不了声，小衫摔起篮球就砸向小东，小东捂着冒鼻血的鼻子过来一个劲的低头哈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衫看着娇娇捂着头哭也哭不出来的晕乎劲，扯着嗓子就大骂说你们丫儿眼睛是不是瞎啊.......小东的哥们奔过来说你一个小姑娘嘴怎么这么臭，小泼妇的样儿。小衫一听泼妇两个字儿，完全炸了起来，撩起袖子就骂，你丫才是泼妇，你们丫特么全家都是泼妇，会不会打球啊，你以为我姐们儿脑袋是篮筐呐？正骂着，边上蒙圈的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小衫的胳膊抱起来说，小衫你别打人家。这一声出来，小东和他哥们两个大老爷们被震住了，看着小衫的样子心想丫的我俩大老爷们还能被这小丫头片子打了？可是小衫回头像个大姐大一样的搂着娇娇说，哎呦老祖宗您清醒了呀，宝贝不哭了啊，姐们儿我没事儿。小东看着小衫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鼻血冒的更加凶猛了。
所谓不打不相识，小东折服在小衫的豪气之下，以风雨无阻在小衫宿舍底下送了两个月热热的早餐猛烈攻势，在众多追求者中突出重围，俘虏了小衫的芳心。表白的那天，小东找了那天差点和小衫狠起来的哥们在内的一大帮汉子，在小衫宿舍楼底下唱一首《结了》，一大帮汉子合唱，等到那句“33521”的歌词出现的时候，小东就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喊的特别大声，引来了全校围观，连学校的保安大叔都招来了，但也没阻止小衫搂着小东的肩膀跟周围围观的人喊，瞧好了，这以后就是姐们儿我男朋友了啊。周围哄笑起来，自发的掌声比学校元旦的晚会还热烈，酒桌上曾经问过小衫，说你喜欢小东什么啊。小衫喝了一大口啤酒，转身看小东，小东的眼睛透过眼镜儿看小衫的眼神宠溺的像是看自己的女儿，小衫说，你们看，他是个很内敛沉默的人，可是他为了和我在一起，做了可能这辈子他不可能再为别人做的事情。小衫说完，娇娇难得的抿了口酒，说，真羡慕你。小衫笑着紧紧握了握小东的手，小东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们在酒桌上听他们三人最初相识的情况，尤其是小衫声情并茂的演绎，大家都为这件事笑了多少次，酒桌上的哥们还开完笑说，小东那鼻血估计不是篮球砸出来的，估计是荷尔蒙迸发了，看见小衫热出来的吧。
听说后来的他们堪称是模范情侣，骑着自行车穿越了大一到大四的整整四年时间，就算是汹涌而来的毕业分手季，都没有冲散他们，连在一起的还有总是文文弱弱的娇娇，三个人一起出来租房子，一起找工作，人人都是单打独斗的岁月里，他们三个拧成一股绳，在朋友圈里不知道赚了多少个赞。可是为什么我又会见到小衫在黄河边上为两个人哭丧呢？
我问小衫，大家都知道你在哪吗？小衫摇摇头，酒精和大风已经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摸了两把眼泪，浓重的妆被泪水冲花，莫处一道道的黑痕在脸上，像是流浪的小猫小狗。我说，我真想把你这幅模样发出来。我拿出手机给蓬头垢面的我和满脸都是花了妆的黑眼线的小衫拍了张自拍，发到朋友圈，说，我在陪人哭丧，有人来吗？然后拿出纸巾把小衫花了的妆擦了擦，给理了理头发。不出所料，十分钟不到，小东就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和小衫在一起。我说是。半个小时候，小东和娇娇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小东胡子拉碴的，没有了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优雅，弓着背，娇娇也是，头发不再松散，眼睛又红又肿。
小东看着小衫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了半天，黄河边上的风吹得我打了好几个冷颤，我看着这昔日的铁三角直勾勾的站在这里，像是不知冷热的雕塑一样。小东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小衫不看小东也不看娇娇，走了两步趴在河边的护栏上，眼睛空空的望着黑乎乎的河水，小东脱了外套，披到小衫身上，小衫不动声色的拿下来，扔到地上。转身看着从一来就立在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娇。小衫摸着兜，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火来，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操。小东把烟从小衫嘴里拿出来，说，你别这样。我扔了个火机给小衫，小衫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蹲下拾起衣服，打火机凑上去就点了，小东拉起小衫离越着越旺的衣服远一点，不说话。小衫低着头说，其实我想把那房子点了，这样咱三的一切都没了，我就当我没认识过你们俩，什么都不留，可是我想着那房子我赔不起，火大了还危及无辜，就这衣服吧，这火就当给你们下葬行礼了，你俩以后在我这里就算是死了。说完狠狠抽了口烟，把小东推开，小东拉着小衫隔壁的手尴尬的就空在空中。一阵冷风吹来，小衫拉了拉衣衫，对我说咱们走吧。我点点头，转身要走。
走了没两步，娇娇赶上来，拉住小衫，说，小衫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这样。小衫没有回头，说，娇娇，你别碰我，脏。娇娇拉着小衫的手有些发憷的愣了愣，怯生生的松开手。小衫转过头，看了看娇娇，又看了看小衫，往后退了两步，说，你们别说什么好吗，在我心里你们俩也都算是好人，照顾了我这么久，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别特么再让我恶心了好吗？娇娇被小衫说的泪如雨下，连对不起都说不清楚了。小衫扬了扬头，说，没事儿，你俩过日子去吧，也别问我过得怎么样了，不然呢，你俩都爱的这么深了，我还能棒打鸳鸯不成吗？娇娇快要用眼泪把脸洗了，她说，小衫你打我吧，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这样。小衫看着娇娇哭的撕心裂肺的，突然就笑了，说，我们姐妹七年了，我是你洗衣服做饭照顾过来的人，你是我提着酒瓶砸破了别人的头护出来的人，咱俩连内衣都能穿一套了，我打你做什么？我多少年都愁着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没人疼，看来是我多操心了，我该为你高兴啊，终于找到自己爱的人了。小衫顿了顿又说，你能不能也当我死了，别来逼我原谅你，别来逼我祝福你？
2014年十月，娇娇实习的老板对娇娇动手动脚，娇娇转身对实习公司的老板一巴掌，被炒了鱿鱼，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小衫和小东分头去找娇娇，小衫先找到，看到她一个人在酒吧里喝的晕头转向，身边有男人图谋不轨的想要再灌娇娇几杯，小衫上去要拉娇娇走，喝多了的男人三言两语间和小衫争吵起来，说娇娇一看就是婊子却装什么清纯，小衫拿了桌上的酒瓶就朝男人头上砸了过去，砸的男人头上直冒血，男人反手扇了小衫一个耳光，后来索性没什么大事，第二天娇娇抱着小衫肿着的脸心疼的哭成个泪人，小衫还笑着说宝贝你哭啥，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帅，那傻逼男人头都破了。厨房里飘来小东煮着粥的香味，小东看着小衫说，你以后能不能不那么冲，在外面得好好保护自己呢。小衫赖皮的靠在娇娇怀里，光脚丫子指着小东说，我会保护自己了，你不是下岗了。
娇娇的眼泪像是济公的酒葫芦，永远都干不了，哭的快背过气去。小东走上前来，把娇娇推了推，娇娇去到一旁，小东看着小衫，说，我没想过这样，我没有想过要对不起任何人，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谁.......说着说着，眼泪随着吹来的风也簌簌的落下来。
这三个人好奇怪，只有小衫没有哭。你看，被伤透了的人，总是哭不出来，心有愧疚的人，却必须要以眼泪来赎罪。
小衫说，别跟我说你们的细节，你们谁勾引的谁，谁追求的谁，我都不想知道，我已经很傻比了，别让我更傻逼。小衫把剩下的烟一口气咂了好长一截，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灭，低着头说，小东，生活不是失恋三十三天，我没那么好运气很快遇到一个王小贱，我也没那么大度的要去你们的婚礼，也没有办法对着你们说狠话，我只是很累，想歇一歇，我累的都不想恨你们了。我会记得我们三个人的点点滴滴很久很久，你就让我一个人忘一忘，就当你们两个一起死了，别再来找我，不要打听我的任何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
小衫转身大步走，我跟了上去，身后传来小东很大声的小衫对不起，还有娇娇的哭声，像是诀别一样的送行。小衫终于是哭出来了，背对着他们大步的走，风吹得周围的树枝摇啊摇，像是站在长大的当口，对着满目疮痍的青春说再见啦，再也不见。
和小衫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银川初春的晚上还是凉，风吹得人都凉透了。小衫说，我帅不帅？刚刚？我说帅啊，没见过分手这么帅的，连个追忆往昔都没有。小衫说，我没法追，我追忆的都是三个人在一起，小东说爱我，娇娇在一边说祝福，可是我还怎么追呢？
2016年的三月初，小衫在生日的当晚加班，跟小东和娇娇说会很晚回家，却没想到老板通知说可以提早回家。小衫想到小东和娇娇会准备给自己的生日惊喜，所以没有通知就回到家里，悄悄的打开出租屋的门，果然，整个房间都布满彩带，蜡烛从门口的鞋柜一直延伸到餐桌，可是娇娇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掉眼泪，小东起身给了娇娇一个拥抱，娇娇说，我不想对不起小衫，可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撞上了。小东说，可是我们这样下去，谁都不会幸福。
小衫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个相拥的人面前，小东和娇娇看见小衫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小东下意识的将娇娇护到身后，这样一个小动作让小衫瞬间累的差点瘫坐在地上，小衫说，你是怕我打娇娇吗？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比你还爱她。娇娇推开小东，说小衫对不起。娇娇说，你们是相爱了吗？小东和娇娇都低着头不说话，只有娇娇的哭声在满是蜡烛和“小衫生日快乐”彩带的房间里回荡。小衫看着两个人半天，转身走了，游走在街上，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喝，三天三夜。
我带着小衫回到我的小房子里，小衫洗完了澡，裹着大浴巾一动不动的窝在沙发上，像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连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和刚刚那个说走就走说散就散，分手连一句回忆抒情都没有的潇洒姑娘一点也不一样，我问，你为什么不扇他们两耳光。小衫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说，我没力气。她捂着脸说，我的好多年青春都没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被全世界都宠爱，我骄傲我有小东爱我有娇娇和我闹腾，可是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所有让我觉得骄傲和美好的事情，都变成了扇我脸的耳光，扇的我都懵了，为什么别人的爱情把我的青春给闹碎了。
几天后我应要求去帮小衫拿东西，房间里小东和娇娇两个很尴尬的看着我，他们问我小衫好不好，我说，她已经从酒圈子移出去了，你们别多问了。娇娇说，我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虽然娇娇和小东平时和我关系都不错，大家喝酒的时候见面，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也没得罪过我，但是我从旁看着，也可能因为和小衫住了几天，心里有了私心，所以一时间很厌恶这两个人，谁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动情，小衫和小东分手后，小东和娇娇公开关系后，他们也已经被圈子排到外面去了，真是，这场三角恋，两败俱伤。我看着娇娇满脸的祈求，说，小衫说她没力气见你们了，她现在挺好的，不过小衫说了，让我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带不走的就能砸的砸，能烧的烧。
小东领着我收拾完小衫的衣物，然后带着我去厨房，砸了满地的碟子和碗，两个人用的三套情侣杯也砸了，就连小衫卖给小东的衣服也剪碎了，桌上摆的和墙上挂的所有小衫存在的照片，砸了相框也烧了相片，最后一张三个人的合照，小东默默的拿了半天，头抬起来问，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留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东，突然想起了最近薛之谦唱的演员，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观众一眼能看见。我说，你还觉得小衫不够丢人吗？小东沉默了半天，把相框递给我，我举手砸下去，相框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像是要把谁撕裂了一样的尖锐，娇娇哭的更加大声了。搬家队的小哥把两个大纸箱抱下去，我走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我瞥见一屋子的碎片竟然有一些负罪感，这一屋子珍藏着这三个人所有的青春岁月，我一手接过小东递来的所有的东西，破碎的瓦砾声伴随着娇娇的哭声显得荒凉，那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一一段时光的终结者，也是一段美梦的唤醒者，我接过手里的一切美好在下一秒变成一片碎渣。所有的印记都像是在时光里的笔记，一切记录下来的美好在这些物件上记得清晰可见，物是人非之后只觉得荒唐和悲凉，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我们最初相识时的海誓山盟变成花开两朵、天各一方的陌路让人无力呢？那些所有关于美好的印记变成了一个个巴掌，扇着三个人的青春，这三个人，彼此相连，碎了一个，整片都碎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竟然也无法去憎恶小东和娇娇，曾经小衫和我说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狗血的剧情，身边的小东和娇娇一直是她的骄傲，她以为自己的爱情和友情都高人一等，而且他们会如同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写的一样，生生露生雪，生生雪生水，我们友谊，幸福长存。可是有一天当所有的骄傲成了一盆抹去美好的脏水，那所有的过往就成了一个笑话。小衫说，如果他们中有人离开了我，我还可以向另一个人求助，如果他们两人都离开了我，我可以去努力的追回，可是他们两个相爱了，我爱的两个人相爱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去伤害两个我爱过的人呢？
我回到家的时候，小衫面前的烟灰缸里一根烟都没有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半夜的时候忽而狂笑，又忽而大哭，又忽而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喘不过去来，叫也叫不动，就睡在窗边，醒来了就抽烟，我生怕哪天她把窗户开开就跳下去。可是我回到家，见她刚洗完澡，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上的水渍分不清是哭过的痕迹还是没有擦干的头发流下的水滴，烟灰缸干干净净的，酒瓶全都收进了门口的垃圾箱里，房间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搬行李的小哥放纸箱的时候吵醒了小衫，小衫爬起来对我说，你回来了啊。我说是。
我掏出藏起来的最后一张合照给小衫，我说，按照你的要求，能带来的都带来了，能砸的都砸了，能烧的都烧了，给你留了张照片，你自己看着办吧。小衫抱着照片发了很久的呆，像是珍宝一样捂在胸口很久，那张照片是毕业时照的，三个人都带着博士帽，小衫在中间，小东在左边，娇娇在右边，牙齿都白的很灿烂。小衫哭完了，起身道垃圾桶边，把照片一点一点的撕得粉碎。边撕边说，我不留，什么都不留，他们离开我，我可以追，可是他们相爱了，我要去和我七年的姐妹去抢男人，还是去伤害和为难我深爱的男人强迫他留在我身边？怎么做都是丢人，还不如一把灰扬掉，我不想让我的生活成为狗血的烂剧情，不想和姐们撕逼，也不想让爱情成八点档，就当他们死了。我看着她的手握在一起，露出分明的骨结，都说江湖儿女有江湖豪情，如果身处江湖，小衫肯定是个女侠，看她就连分手都这么潇洒和讲义气，都说酒品见人品，还真是干脆利落，不留杯中酒，不续隔夜情。
只是我没有再见到她酗酒，也没有见过她抽烟，那天之后，她放下了马尾，穿起了裙子，也能笑的狠灿烂。只是有时半夜惊醒，会看她站在窗边整夜整夜的发呆。后来的她变得很温柔，有时恍惚觉得她成了另一个娇娇，但是那段过往，好的坏的，我再也没从她的嘴里听说过。
我曾经问过她，你会原谅他们吗？
她说，她们曾经承载了我所有的美好的过去和对未来的幻想，我既无法原谅他们，也无法诅咒他们，我只能让他们死去，如同我的青春一样，好的坏的都无法重头再来。
有关我们荒唐的青春，仅剩下所谓的情浅酒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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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的人好像一条狗啊 |
